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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他图什么……
就听云骇沙哑的嗓音道:“我跟灵王是旧友,跟天宿大人交情不算深,不要总在临阵之时,念那些不必要的旧情。”
他说着,身上的藤蔓突然缠上萧复暄的剑,一边因为承受不住仙气不断爆裂,一边拖拽着剑刃,狠狠往下——
就听噗嗤一声。
仙剑贯穿心脏的时候,凉意惊人。让他又想起了数百年前大悲谷青灰色的天……
花信的剑,剑柄上盘着桃枝纹,没这么凉。
他不知道,当年本该毙命的一剑,为何还有转圜余地。他同样不知道,在他沉入长眠时,花信做了什么。
他只知道,某一天他就像梦中惊醒一般,忽然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身上缠满了东西,头顶不见日光。
周围满是符文,他动弹不得。
在他焦躁至极,邪气暴涨之时,他听见了一道声音,很远又很近。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几世都不会忘怀。
那声音说:“我徒云骇。”
于是他瞬间安静下来,一遍一遍地听着那句话。
可是有些时候,他控制不住自己。修炼邪魔道便是如此,修到最后,不知是他在操纵邪气,还是邪气在操纵他。
那种魂魄被一分为二的感觉又来了,一半在说:我要出去,谁能奈我何?
另一半说:不可。
大悲谷常有世人经过,他趁着巨阵松动,送了一缕灵识出墓穴,攀附在某个路人身上。
嗅到生人气时,他才意识到,他真的饿了太久。那天,他幽幽立在仙庙龛台上,像当年的神像一样俯瞰着来祭拜的人,一边嗤嘲,一边给他们留了些印。
那一刻,他另一半魂魄说:你果然还是那个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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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借着供印尝到了甜头,于是又用了些别的法子,哪怕不用自己动手,也能源源不断地吸食到生灵气。
他攒聚了更多力气,于是某一天他又附在生人身上,出了大悲谷。
他看着早已陌生的尘世,一时间不知该去哪里。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在了春幡城花家的厅堂里,安静地看着厅堂里挂着的那副画像。
那一瞬间,邪气占了上风,他是有些恼羞成怒的。
那半具魂魄嗤嘲着:一个要杀你的人,何必心心念念?
另一半却道:可我没有死透。
那半具又嗤嘲:那你要再死一回,以表心迹么?我偏不让你如愿。
那些日子里他凭借一缕幽魂,作了不少恶。
一是出于邪魔本性,二是……或许他也想看看,那个人还会不会再下一次仙都。
斥他也好,杀他也好,都行。
但他没有等到。
每次灵神快要耗尽,他就会躲回墓里,再试着吸聚一些“食物”。他不知道自己每次沉睡会睡多久,数月还是数年。
他浑浑噩噩,进进出出好几回,直到某天,他又一次站在花家厅堂,站在花信那副画像前,一怔良久。
花家小弟子问他:“先生可是遇见麻烦事了?是否跟魂梦相关,是想见医梧生先生还是?”
他不认得什么医梧生,也没细听小弟子的话,只怔然良久,问道:“明无仙首近年可好?”
结果那小弟子睁大眼睛,诧然道:“先生,仙都殁了好些年了,灵台十二仙不复存在,仙首也殁了呀。”
云骇不记得那日他是如何从活人身上脱离的,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再造什么孽,甚至不记得是如何回到大悲谷的。
他只是忽然觉得,偌大世间,不过如此。
天日有什么可见的呢?还不如这大悲谷下的深墓,起码还能听见那人的声音。
他那一分为二的魂魄第一次冲突如此激烈,一半想要脱逃,一半却想让自己永远呆在这里。
他时而是花信的徒弟云骇,时而是邪魔云骇。
时而清醒,时而癫狂。
癫狂时,他用尽邪术,想要冲破这层层镇压。清醒时,他往花信松动的巨阵上又添了一层符。
他跟自己较着劲,又是二十多年,已经过够了。
如今巨阵已散,那人的声音他再不会听见,那也就无甚留恋,不如借着故人的剑,给自己一个痛快。
从此世间长风万里,皆与他无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qaq
第29章 片段
这一次; 那些翻涌成灾的邪气尽数入土。
云骇身上活气散了。他样貌变化不大,却给人一种瞬间萎顿之感,可能是因为身上的藤蔓正在极速枯萎。
直到这时; 众人才发现那些藤蔓是从他心脏里长出来的。
它们跟云骇应当是共生的; 他一死; 藤蔓也没了生气。缠在萧复暄剑上的那几根立刻松开; 顺着剑刃退回,变得十分干瘪。
唯有那根花枝没变; 茎叶依然缠在云骇脖颈上; 花朵牢牢挡着云骇那半张鬼脸。
众人没有料到云骇会选择自戕,都愣住了。
萧复暄沉默着拔了剑直起身; 眉心慢慢蹙起来。
乌行雪看着云骇了无生气的脸,良久之后低声问:“还有残魂么?”
萧复暄摇了一下头:“神魂俱灭。”
扎进云骇心脏的是他的剑; 剑刃之下有无残魂他最清楚。他没有探到一丝一毫; 应当是神魂俱灭了。
满身藤蔓一散,云骇的躯体也露出大半; 一个腰牌从黑袍间露出一角。仅凭那一角,就有人认了出来——
医梧生轻声叫道:“那是我派的腰牌。”
花家的腰牌和剑挂都是芙蓉玉质的; 雕着桃花; 在一众仙门里别有情调; 确实很好认。
但这样的腰牌也就是花家门下弟子会带; 到了长老、门主级别,尤其是医梧生、花照亭这种; 就不靠腰牌来表明身份了。
没想到这位成过仙又成过魔的人; 居然到死都戴着。
“这上面的字是谁刻的?”乌行雪将那腰牌翻过来; 看到背后有个细长的“骇”字; “你家历任家主?”
医梧生摇头:“不是; 是弟子自己的笔迹。”
乌行雪:“那便是云骇的字了。”
医梧生:“是。”
乌行雪“哦”了一声,心说那就没错了。
他先前就发现深穴里的符文有两层,上面那层的字迹便是这种细长型的,应该是出自云骇之手。
众人又在他左手底下的血泥里发现了镇压大阵的阵眼。
阵眼里有两枚阵石,一枚已经碎裂成渣,另一枚是后放的。后放的那枚上留着一道印——跟腰牌如出一辙的“骇”字。
之前众人还纳闷,为何镇压大阵的阵眼会如此直白地放在阵中央的墓穴里,现在看到了阵石,一切明明白白。
加固镇压大阵的,就是云骇自己。
“这……”医梧生捏着那枚阵石,神情复杂,说不上来是唏嘘还是别的什么,最后摇着头叹了口气,最后轻叹了一口气道:“可惜。”
其实在场众人里,医梧生最不该有这种心情。
因为他脖颈后面的印记是拜云骇所赐,他这二十多年的挣扎和痛苦,也都来源于此。
谁都能冲着云骇感慨唏嘘,除了医梧生。
他就算拔剑对着云骇的尸身宣泄愤恨,都不会有人说他一句不是。但他没有,甚至还冲着那邪魔叹了一句“可惜”。
乌行雪看着医梧生伤痕叠累的后颈,忽然也生出了一丝可惜之心。
他心想,不知过去的自己跟花家这位医梧生有多少交集。想来不多,毕竟一个是仙门弟子,一个是魔头。
真是可惜。
否则多这么一位相识,应当不错。
医梧生蹲下·身,把阵石又重新埋回云骇掌下。一来一回间,那附近的血泥被掀开不少,他正要把血泥重新盖上,就被两根手指挡住了。
“上仙?”医梧生抬头一看,挡他的人是萧复暄。
萧复暄答,“有东西。”
就见他长指拨了一下——血泥极厚,不见任何其他东西的踪影。
众人对视一眼,纳闷不已。
乌行雪在他身边弯下腰,问道:“何物?”
萧复暄没有立刻回答。
他见翻找未果,索性屈指在地上一叩——云骇的身体未动,满地血泥却猛地一震,血泥深处的东西被震了上来。
那是一抹白,在深色泥土下泛着一丝温润亮色。乌行雪对那成色最为敏感,扫一眼便知那是白玉。
萧复暄手指一钩,将那东西从血泥底下钩了出来。
“梦铃!”医梧生脱口而出。
那是一枚白玉铃铛,跟花家那枚相似,细看又精巧许多。玉面上盘着镂空细丝纹,跟那位灵王的剑鞘和面具很像,一看便是同属一人。
有这枚梦铃在面前,花家那枚确实当不起一个“真”字。
正如之前医梧生猜测的,花照亭把梦铃藏在身边,能以假换真的,只有操控他的邪魔。
现如今在云骇墓里找到梦铃,其实是意料之中,但医梧生实在有些想不通:“这……他要这真梦铃作何用处?”
梦铃的用处无非是造梦,将过往变作梦境,或是将人拉进新的梦境里。
云骇当初被废都不想用梦铃,为何会从花家拿走它,还用假梦铃作幌子,很是费一番心思。
难道是改主意了?忽然觉得这墓穴里的日子太难熬,比废仙落回人间还要难熬,所以想借梦铃求一场大梦?
乌行雪心想。
但云骇已死,用萧复暄的话来说“神魂俱灭”,已经无法再开口回答这个问题了,乌行雪也无从知晓自己猜得对不对。
他正出神,忽然听见一道低沉嗓音:“乌行雪。”
乌行雪抬眸。
萧复暄直起身,手指勾着那枚白玉铃铛道:“伸手。”
“嗯?”乌行雪疑问一声,片刻后冲他摊开手掌。
他掌心一凉,那枚梦铃便躺在了他手里。
他其实什么都不记得,灵王也好,梦铃也罢。但那枚铃铛落在手里的那个瞬间,他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竟然真的生出了一丝久违之感。
他拨了一下那白玉铃铛,发现近看之下,那铃铛内侧似乎有些裂纹。
他捏了铃铛正要细看,脑中却隐约闪过一些画面。
先前听医梧生提过,若是用梦铃将人拉进生造的梦里,那就还得要梦铃来解,否则便回神魂不全或是记忆不清。
眼下这梦铃似乎有损,他也尚未知晓该怎么解,居然就已经隐隐有感了。
乌行雪手指捻转了一下梦铃,试着回想刚刚一闪而过的片段——
那应该是某个寒夜。
他不知为何负手站在屋门边,手掌里攥着不知什么硬物,凉丝丝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萧复暄就站在门口,手指抬着挡帘,没进没退,黑沉沉的眸子微垂着看他。
背后是偌大的庭院,院里有一棵参天巨树,挂着雪。
他就那么攥着手里的东西,安静地跟门口的人对峙。
良久之后,他轻轻歪了一下头,开口道:“萧复暄,邪魔重欲听说过么?
屋内一阵沉默。
萧复暄依然抬着挡帘,良久后开口道:“听过。”
乌行雪静了一瞬,道:“你既然听过,又偏偏挑这么个日子来,怎么……是想做我这个魔头的入幕之宾?”
说完,他转头朝卧榻抬了下巴。
***
“……”
没头没尾的画面意外清晰,乌行雪被那句“入幕之宾”弄得手指一抖。
一抬头又看到萧复暄的脸,跟闪过的回忆一模一样。
乌行雪冷静地站了片刻,默默把梦铃塞回萧复暄手里。
第30章 铃碎
萧复暄看了眼被塞回来的梦铃; 又看向乌行雪,还未说话,先被反咬一口——
乌行雪说:“还你; 给我做什么。”
萧复暄:“……”
几个仙门小弟子记性格外好。
他们既记得云骇的诘问里闪现过这枚白玉铃铛; 是那灵王的仙宝。又记得医梧生之前安抚他们的鬼话,在那小声夸赞乌行雪:“公子品性当真高洁; 如此稀世仙宝,寻常人见到怕是眼睛都直了,拿到更是绝不会撒手,公子不仅没被仙宝迷了眼; 还能递出去。”
“……”
萧复暄忍不住瞥了那几个小弟子一眼。
小弟子还在那扪心自问:“摸着良心说,换我; 我就做不到如此——诶?”
他们被天宿上仙瞥得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的小声议论被听见了,顿时脸蛋通红; 支支吾吾半晌,朝医梧生指了指:“先前我们听前辈说,乌——”
他们还是不敢当面叫魔头的名字,“乌”了一声便含糊带过:“——唔,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