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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无名-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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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天下会,仿佛是一切情愁恨怨的“终站”。

    步惊云聂风,孔慈断浪,一千人等经过无数兜兜转转、曲曲折折、寻寻觅觅、凶凶险险,到了最后最后,还不是要回来这个地方?

    天下会,又仿佛是一个——墓。

    所有痴情儿女的墓。

    因为天下会是一个只许斗争、不容有情的地方。

    无论是男是女,于天下会内生情,就如同自掘坟墓。

    如今,便有四名男女,正一步一步再次接近这个痴情坟墓。

    这四名男女是——

    断浪。

    孔慈。

    聂风。

    与及自身原是坟墓、已不用再畏惧任何坟墓的——死神步惊云!

    是的!步惊云确像是一座坟墓!

    这是聂风与他一同赶路数天后的感觉!

    日夜兼程,已经赶了五日五夜,距离天下会还有三天的路程,聂风用心一算,纵使三日后回到天下会,还有充裕时间以解药救回幽若,总算暂时放下心头大石。

    一直昏迷的孔慈,却仍没在马车内苏醒过来,而中了蓉婆“失心渡”的断浪,还是呆若木鸡,然而聂风并没为二人担忧。

    他曾仔细探视孔慈经脉,知道她并无大碍,她迄今犹不醒人事,或许全在她的脑海多年来皆惯于与黑瞳的精神并存,目下黑瞳复仇的精神已离她而去,她需要一段日子休养生息,所以苏醒是迟早的事。

    至于断浪,更是不用操心,蓉婆曾对聂风提及,失心渡只会维持一个月,一个月后,断浪就会安然无恙。

    反而,聂风最担忧的……

    是步惊云!

    步惊云已经五天没有张口与他说话了。

    骤眼看去,他真的己成为一座令人无限畏惧、不敢接近的——坟墓!

    从前,聂风也曾尝过与步惊云一起上路的滋味,步惊云尽管冰冷,惟在聂风三番四次、“苦心经营”地逗他说话之下,他亦会爱理不理地、微微作出一些简单回应。

    毕竟,死神虽然看来冷酷,但对聂风,总像暗暗流露着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步惊云对他惺惺相惜,可能只聂风身上,有一些他永远也不会有的东西——那种令人看上去感到无限温暖的笑容。

    和聂风的眼泪。

    可是,在这五天日以继夜的赶路途中,步惊云却一反常态,无论聂风如何千方百计、出尽“九牛二虎之力”逗他说话,他居然连平素最简单的回答也欠奉!

    他仅是直视着前方,直视着回天下会的茫茫前路,神情如同铁铸,五日来也没有变换表情。

    是什么令本已沉默的他更趋沉默?

    是什么令本已像死人的他更变本加厉,进而像一个坟墓,心的坟墓?

    聂风暗暗推详,发觉自从黑瞳终于得偿生平夙愿、雪尽如山血债之后,步惊云便已开始如此,难道……

    眼前这个他从不知道其身世、从不知道其出处、从不知道他为何成为难霸弟子的云师兄,他如迷般的背后,也有一段不为人知像黑瞳那样深仇血恨?

    故此他这数天才会暗有所感的,把自己葬在自己心里的坟墓?

    再不想再与任何人说半句话,那管是聂风……

    聂风自想,便愈是不敢再想下去,他其实早已感到怀疑,在西湖那一次步惊云由阿铁回复死神的身后,雄霸本认为他已死去多时,步惊云其实不用回去受雄霸的劳役,他为何毫不考虑,便再次踏上回天下会的漫漫征途?

    更何况,似步惊云一个如此桀骜难驯,冰冷不屈的死神,亦绝不应会驯服于雄霸之下,甘心当雄霸的二弟子,为其效命,步惊云总是忙着赶回天下,那在天下会内,是否……

    有一些他很想得到的东西,例如……

    仇人的头颅?

    想到这里,聂风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徐徐回望正于他身畔策马的步惊云。

    如果步惊云真如聂风假设,是为了一段深仇,才会回到天下的话,那未,步惊云这个男死神,便较黑瞳那个女死神,倍为可怕……

    黑瞳纵然仇深似海,她的人却其实早已死了,不死的,只有她永不熄灭的复仇火焰,然而,步惊云还没有死,他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任他拥有不哭死神那个令人惧怕外号,任他曾拥有摩诃无量的盖世无敌,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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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步惊云体内的剑气,其实只有霍家剑气与及黑衣叔叔“悲痛莫名”的剑气,瞧这白衣汉子如斯紧张,他口中的“他”,步惊云相信必是黑衣叔叔无疑,遂破例张口答道:

    “我……”

    “已知道……”

    “你在说谁。”

    “可惜,我虽然……”

    “很想当‘他’的传人,”

    “却始终无缘……”

    “当他的传人。”

    白衣汉子听罢步惊云这句一分为七的话,霎时不由有点失望,茫然沉吟:“是……

    的,真的可惜!”

    “你,是一柄悲痛的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剑中奇材,若你能成为‘他’的后人,他日在剑方面的成就,肯定不比我与他逊色,可惜,真是可惜……”

    “以‘他’那样一个爱材的人,何以偏不纳你为徒?”

    步惊云冰冷的目光竟然罕有地若有遗憾,答:“他,当年不纳我为徒,”

    “其实是为我设想。”

    “我很明白。”

    “所以从不怪他。”

    “我只怪我自己……”

    “倔强!”

    白衣汉子眼见步惊云即使不被纳为徒,亦为‘他’说公道说话,眼神之中不期望流露无限欣慰之色,温然道:“不!你能为他说话,他当年不纳你为徒,便是他自己的损失!年轻人,你可也别要气馁,以你的练剑资质,将来一定会自成一家!”

    “他若是剑中神话,你将来便一定会是震惊武林的——剑中传奇!”

    在旁的聂风一直听得莫名其妙,他从不知道以一双冷手使动排云掌的云师兄,居然曾经习剑,也居然差点成为“某人”的徒儿,而对于一二人话中的“他”.聂风更愈听愈是迷惑,不由问那白衣汉子:“前辈,晚辈有一个很冒昧的问题。请问……

    “你,是否鬼虎叔叔的……

    “主人?”

    乍闻“主人”二字,这名白衣汉子陡地浑身一震,继而又是一阵深深叹息:“对不起,年轻人,我虽然与你所说的那个鬼虎主人,拥有几乎相同的命运,但,我并没有那样的福气,可以成为别人的主人……”

    聂风大奇,追问:“前辈既不是鬼虎的主人,那前辈到底是……

    聂风本想问白衣汉子到底与鬼虎主人有何关系,谁知话未说完,突听身后仍然软跪地上的四君子中之老大,一脸狞笑道:“嘿嘿!老子已经知道你这个白衣家伙……”

    “到底是谁了!”

    此言一出,茶室内的一众人等,皆朝四君子的老大回望,但见他一脸狰狞,似已记起一个极度震撼的江湖传闻一般,君子之风已荡然无存,只听他吃吃笑道:“还记得,当年的武林前辈曾对我提及,那个武林神话,曾有一个与他同样利害、同样命途的所谓好兄弟,可惜此人甚不长进,武林神话的所谓好兄弟,居然……”

    “卖!”

    “国!”

    “求!”

    “荣!”

    “哈哈哈哈……”

    卖国求荣?这是多么严重的罪状!纵是武林神话亦无法担戴得起!眼前这个也如同神话的白衣汉子,竟然曾是一个卖国贼?

    所以……

    为了逃避世人批判的鄙视目光,他才会在这穷乡僻壤隐姓埋名?

    白衣汉子乍闻此,一时间竟没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苦苦一笑,凄然道:“卖国?”

    “你知道的内情又有多少?”

    “我根本不用向你解释,根本不用为自己的声名解释……”

    说着说着,他居然放弃为自己辩白的机会,已然转身离去,谁知就在他转身同时,四君子的老大又再絮絮不休,说他一句:“嘿!有云‘物以类聚’,‘未观其人,先观其友’,武林神话的好兄弟尚且卖国求荣,那个武林神话又怎会是好人?想必,‘他’,也曾与你一起——”

    “卖国!”

    一起卖国四字,简直字字如雷,轰得那白衣汉子全身颤抖,他遽地转身,瞪着四君子的老大,义正词严、一字一字的为他的好兄弟辩白:“不!”

    “他!”

    “绝!对!没!有——”

    “卖!国!”

    这名白衣汉子,本来一直不在乎四君子老大耻笑他如何卖国求荣,然而乍听见涉及他那位好兄弟的清名,他便不由分说,忙不迭马上替他辨护,可见他如何在乎这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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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红尘变幻在一瞬间,数月时光,也在转瞬之间飞逝……

    慕夫人终于把她的孩子生了下来,据说真的是个男的;孩子出生之时,慕府门外忽地狂风大作,附近所有竹林的竹叶,据闻都给吹至慕府门前,仿佛万剑朝拜皇者。

    这个孩子真的会如剑圣所言,他日是万剑之皇?慕龙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孩子甫出世已眉如倒剑,隐然有一股威势,将来,一定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慕龙便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命名“应雄”,英雄应雄,这个名字,意喻此子将来“应”

    是人间英“雄”。

    这个已被命名为“应雄”的男孩,甫一出世,已立即享尽人间奢华;慕龙命人为他缝造了一件以银线织成的小袄,还有银鞋子,统统闪闪生光,他恍如衔着银匙出世。

    然而,在这人间某个昏黯角落,有一个与这孩子同年同月同日同夜同时同刻出生的孩子,他的际遇,却如云泥之别。

    那一夜,秋娘已熬至深夜,还没缝妥那些衣裳,而油灯的油也快烧光了;她开始着急,因为若然灯内的油烧光的话,她已没钱买油了,而那些衣裳,却必须明天之前缝妥。

    其实这数月以来,秋娘因为日渐腹大便便,手脚缓慢不少,眼也开始有点不零光,收入大减,本已五穷六绝的破屋,更是空无一物。

    可是耀祖始终没有拿任何银子回来,只顾自己出外嫖赌,秋娘唯有自己强行维持家计,捱得好不辛苦,然而过了这夜,她已不用再捱下去,因为……

    就在秋娘忙着缝补之际,据地,她赫觉腹部传来一阵彻心的绞痛!

    “哎……”秋娘低呼一声,她即时知道,自己的孩子,将要出世了!

    可是屋内却空无一人可以帮她,可以帮她的,只有她自己……

    天大地大,也只有她,和她的孩子……

    她挣扎着,就连桌上的油灯也给她扫灭了!她还来不急躺上床去,那种绞痛已令她珠泪直流,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就这样倒在地上,躺在满屋的幽暗中,然后,她的孩子也同时出生于幽暗中……

    “呱”的一声!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无人愿意造访的破屋,好不容易!她终于把他生了下来!孩子的身躯本应细小,惟黑暗中的秋娘,却感到自己像诞下一件庞然巨物,不!应该说!她感到自己产下了一件不是人的东西……

    不由分说,秋娘连忙支撑着产后虚弱的身子,勉强站了起来,摸黑燃点那盏已没有多少时日的油灯,当灯火一亮之际,她连忙朝自己抱在怀中的孩子一望,一望之下,当场面色大变,“啊”的一声高呼起来!

    她赫见她怀中的孩子,竟然并非是血肉之躯!

    竟然是……

    竟然是一柄长约四尺的剑!

    一柄流露无限浩气的剑!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她居然并不是生下一个人?而是生下一柄剑?

    秋娘只吓得一面煞白,连忙紧闭双眸,再定神睁目一看,奇事又发生了!

    只见她适才所见的那柄剑,蓦然消失影踪,她如今抱在怀中的,确是一个婴儿,一个男婴!

    瞧此子虽是刚刚出生,却仅是“呱”的叫了一声,便再没有哭过,仿佛,他的人生,并非为悲哭一场而来,而是为要成就一番大事而来。

    孩子虽然不哭,惟看来却不冷,相反眉目如星,脸上流露着浩然之气,他伸出小手,触碰着秋娘的脸颊,秋娘顿感到心中的震惊逐渐平伏下来。

    也许,她适才只是产后体弱,一时眼花而已;她怎可能诞下一柄剑?

    她这样想着,立时安心不少,凑近孩子亲了亲,咽哽道:“我儿,你终于……出世了!你可知道,娘亲为了……生下你,捱了多少苦?受尽……你爹多少冷言……冷语?

    你绝不要让你娘失望啊……”

    那个男孩虽是刚刚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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