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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逍遥了没有几天的裴娘子等人正好撞在了陆雁冰的剑尖上,被清微宗派人捉拿,只有裴娘子和蛇仙侥幸逃脱。
这种事情,对于清微宗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不必说李道虚这位老宗主,就是张海石和李非烟两位副宗主也不会在意,更不用说不在清微宗的李玄都了。仅仅是陆雁冰一人的命令,便能让兰陵府的江湖地动山摇,也可见堂主的权力之大,难怪陆雁冰一直对此心心念念。
这次清微宗派出的人手多是年轻弟子,有历练之意,又是在自家门口,不怕出现什么纰漏,所以司徒秋水也在其中,她如今的身份正是天罡堂中的执事弟子,麾下还有几名属下。他们追踪裴娘子已经有一段时间,因为秦素报官的事情,才让他们发现了裴娘子的踪迹。其他人修为稍逊于司徒秋水,暂时只有司徒秋水一人追了上来。
这也是清微宗弟子升迁的必要过程,虽然她的父亲是天机堂的堂主,但她也要从底层做起,积累功勋,然后向上攀升。
不过这些世家子弟因为家学渊源,本就能力不俗,又有家族的支持,做出成绩也远比普通弟子容易,更关键的是有家族兜底,他们有足够的余地进行试错,不必像普通弟子那样如履薄冰,可以大胆放手去做。同样一件事,普通弟子做错了便没了翻身余地,可谓是赌上所有,自然要慎之又慎,容易错失良机,显得没有格局魄力。而世家子弟有家族为后盾,失败了也能东山再起,没有这样的顾虑,敢于放手一搏,心态也更为平和,倒是显得世家子弟更有魄力,格局更大,那么升迁自然是一帆风顺。
李玄都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他十岁入江湖并非一句虚言,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跟随年长同门执行宗门决策,待到二十岁的时候,已经是一堂之主。如果没有那场帝京之变,也许李玄都已经成为清微宗的宗主,仍旧可以迎娶门当户对的秦素,不过盲婚哑嫁的两人未必能像今日这般和谐,李玄都也无法与今日的清平先生相提并论。从这一点上来说,倒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秦素了解此事经过之后,心中感叹,在她们姐妹几人之中,陆雁冰也许因为出身的缘故,是最热衷权势之人。结果却刚好相反,其他几人,秦素也好,玉清宁也罢,不必如何费心费力,已经顺理成章地成为一宗之主,而陆雁冰还在通向宗主宝座的道路上艰难前行。
当然,清微宗的体量也不是忘情宗和玄女宗可比,宗主的分量不可相提并论。
不过如今的秦素已经注定要随着李玄都一起登上更高的位置,如果道门整合,李玄都出任大掌教,秦素作为李玄都最信任的贤内助,很有可能会接替秦清的位置,成为一位副掌教大真人。
虽说谈及这些还为时尚早,但李玄都和秦素最大的优势便是年轻,有足够时间去等待。
秦素问道:“秋水,你觉得天罡堂会怎样处置这些人?”
司徒秋水想了想,回答道:“这要看审讯的结果,如果有人命官司,多半要偿命的,如果没有人命官司,那就有回旋的余地。”
秦素点头表示明白,李道虚以法治宗也不是虚言,清微宗上下一直很守规矩。不过规矩只是道德的底限,守规矩不意味着道德高尚,规矩更不能杜绝卑鄙小人。
便在这时,裴娘子向秦素讨饶道:“我先前不知是秦大小姐,冒犯了秦大小姐,还望秦大小姐恕罪……”
秦素淡淡道:“我不计较,你不必在意。”
裴娘子一怔,没想到秦素这么好说话,后面的许多话便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请大小姐看在我们同是辽东老乡的情面上,救我一救。”
秦素反问道:“你有人命官司?”
“没有!绝对没有!”裴娘子赶忙摇头道,“我这法子源自忘情宗的双修之法,并非一味采补,所以只是伤人元气,不害性命,大小姐出身忘情宗,应该知晓才是。”
秦素皱了下眉头,冷冷道:“我出身忘情宗不假,可没学过这类法门。”
裴娘子立时知道自己失言,秦素虽然已经定亲,但还未成亲,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会涉及这等双修法门,传扬出去岂不是坏人名声?若是传到了清平先生的耳中,又该是如何结果?于是她赶忙说道:“是,是,是,大小姐自然未曾涉猎此法,只是大小姐博学广闻,应该有所耳闻才是。”
秦素脸色和缓,道:“我的确听说过宗中有这门功法。”
裴娘子说道:“我们兄妹五人初到齐州,哪敢杀人,只是、只是不知道本地的规矩,再加之得意忘形,难免有所……有所……我愿意拿出积蓄弥补罪过。”
秦素冷淡道:“既然如此,你们去清微宗中走一遭就是了,清微宗最重规矩,不会冤枉了你们。”
裴娘子打了个寒颤,凄然道:“大小姐,天罡堂是何等地方,我亦有所耳闻,只要进去了,不死也要蜕一层皮,请大小姐开恩讲情,事后我们愿为大小姐效犬马之劳。”
秦素冷冷望着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虽然她与陆雁冰交情不俗,放了裴娘子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牵扯到清微宗,又是在这个时候,她不得不谨慎行事。
裴娘子低下头去,等待秦素的决定。
过了良久,秦素向司徒秋水问道:“秋水,将她押回天罡堂后,能否先不用刑?”
“可以。”司徒秋水回答得很爽快,因为动刑与否本就在两可之间,并无明文规定。而且她的上司陆雁冰与秦大小姐交好,也不是隐秘,她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忤逆这位四婶,乐得卖个顺水人情。
秦素道:“那就先不要动刑,只是审讯,等我见过老宗主之后再计较此事。”
司徒秋水答应下来。
裴娘子也松了一口气,在她看来,秦大小姐何等的地位,父亲和丈夫都是当世豪杰,司徒秋水一口一个四婶,又要去见大剑仙,显然在清微宗中也有极高地位,她既然应了,那自己算是安全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将功折罪
清平先生李玄都自从下榻在齐州会馆之后,就没了动静,整日闭门不出,也不见有前来拜访。
不过正如李玄都自己所说,这世上的机谋之事,就像大鹅游水,水面上安然不动,水面下两只脚掌不断地摆动,然后整件事情便在不知不觉间徐徐推进。
张白昼的拜访之事很是顺利,许多当年老臣见到这位张家后人之后,痛哭流涕,感慨万千。虽未明说什么,但算是表明了态度。当然也有闭门不见之人,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已经无法回头,总之是没有见张白昼,不过这些都是少数,不影响大局。
正所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李玄都不打算靠这些人成大事,更不打算让他们雪中送炭,只是希望他们锦上添花。换而言之,如果李玄都占据了优势,这些人能站在李玄都这边。就好似靖难之役,只要攻克了帝京,其他地方便传檄而定,不会再有大规模反抗。李玄都不想在第一时间便将事态扩大,只想将事态局限在一个合适的范围内,这便需要一些前期的准备。人人都有从众心理,如果李玄都拿下了太后,又有众多朝臣支持,那么原本摇摆不定之人也会认可这一事实,而不是演变成全面的反抗,从而导致局势彻底失控。
这些四大臣旧党的人数不算很多,却可以起到一个风向的作用,引导这部分从众心理,最终汇聚成势。
张白昼出行的时候,也被青鸾卫暗中跟踪过,不过有上官莞亲自保驾护航,青鸾卫很快便知难而退。
邀月洞天的事情结束之后,李玄都又通过“水中月”返回了齐州会馆,整个过程无人知晓,宁忆则要带着“镜中花”原路返回,就算有人察觉,也只能发现宁忆的踪迹。
也许是一颗王天笑的人头彻底震慑住了冷夫人,也许是李玄都的温和态度让冷夫人有些受宠若惊,总之,冷夫人的动作很迅速,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让柳玉霜通过邀月洞天来到了帝京。
因为如今的帝京城中的确是卧虎藏龙,所以柳玉霜并不招摇,为了隐匿行踪,徒步从景陵走到帝京城,当她来到齐州会馆的时候,已经是夜半子时。
不过如今的齐州会馆却是不管白天黑夜,始终大门敞开,有些广迎八方客的意思,只要你愿意迈过那道门槛,尽管进来。只是如今有胆子这么做的,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于是柳玉霜成了第一个人,她先是在敞开的大门前犹豫了片刻,然后才慢慢走进了那座无人把守的大门。
刚进大门,就听有人说道:“是柳师姐吗?”
柳玉霜本就心中忐忑,有些心神不宁,竟是没有注意周围,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影正站在阴影中。
柳玉霜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是我。你是魏师妹?”
说话之人走出阴影,正是魏清雨,她脸上挂着微笑:“柳师姐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柳玉霜苦笑一声:“还好。”
魏清雨又道:“还要恭喜柳师姐,这次是清平先生亲自
点名让你做广妙姬,排名更在新任玄圣姬之前,你如今可是仅在夫人一人之下。我也托师姐的福,从一个普通女官变成了摇月姬。”
柳玉霜笑得有些勉强,虽然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她实在不明白李玄都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她这个仇人来做广妙姬,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是忐忑不安。
魏清雨自然看出了柳玉霜的不安,安慰道:“师姐不必担心,清平先生已经说了,不会计较过去的事情。”
柳玉霜稍稍心安几分。
“师姐请随我来。”魏清雨转身为柳玉霜引路。
柳玉霜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胡思乱想,跟在魏清雨身后。
虽然时值深夜,但会馆大堂仍旧是灯火通明,其中只有李玄都和宁忆两人,因为涉及到牝女宗,宁忆这位曾经的牝女宗大客卿会熟悉一些,所以李玄都已经决定让宁忆来负责客栈内有关牝女宗的事情。
此时两人正在轻声交谈,见到魏清雨领着柳玉霜进来,李玄都停止了和宁忆的交谈,没有起身,却主动开口道:“两位请坐。”
无论是魏清雨,还是柳玉霜, 都有些受宠若惊,却也不敢拒绝,只能小心翼翼地坐了半个屁股。李玄都道:“我不是皇帝,没有那么大的规矩,你们平时怎么坐着,现在就怎么坐着。”
两人这才真正坐实了。
李玄都望向柳玉霜,开门见山道:“柳夫人,许久不见了。这次请你过来,只是想把一些事情说明白,否则你心里始终不踏实。”
柳玉霜轻声应道:“是。”
李玄都道:“第一点,当年是你杀了钱玉龙。”
一瞬间,柳玉霜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大气不喘。
李玄都接着说道:“此事关键是你听命于广妙姬行事,那么首恶一定要问罪的,你这个胁从是否问罪,在于两可之间。我思来想去,决定不问你的罪过,只希望你日后能够将功折罪。”
柳玉霜如释重负,起身跪在地上,便要行礼谢过李玄都饶命。
只是李玄都摆手打断道:“不要跪,也没必要跪。我曾经对冷夫人说过,这么多年的正邪之争下来,双方之间有太多的血债,用佛门的话来说,就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往上追溯,可能是连续十几代人之间的厮杀,是一笔不知谁对谁错的糊涂账。就拿清微宗来说,当年曾经与无道宗海战,我的师伯司徒文台便在此战中身死,而无道宗也折损了一位上上代的贪狼王,难道因为此事就让道门继续四分五裂下去?继续厮杀不止?”
柳玉霜重新做回自己的位置,静待下文。
李玄都继续说道:“我觉得不能这样下去,继续四分五裂下去,道门不会强盛,继续厮杀下去,只会死人更多,道门一统是必然趋势。无论国家还是道门,只有一统才能太平,分裂和割据只能造就更多的杀戮。既然道门要一统,就不能细算这些糊涂账,如果要算,是把正道十二宗杀绝?还是把邪道十宗杀绝?只怕道门再过一百年也无法重归一统。所以我决定从
你这里开始,不算旧账。我不再去计较你的过去,可你也要有所作为。”
柳玉霜是心思灵动之人,立时明白了李玄都的用意,起身道:“请先生吩咐。”
李玄都抬手虚压,示意她坐下,然后说道:“吩咐谈不上,我不计前嫌地把你放在广妙姬的位置上,是希望你能做出一个表率,想办法让牝女宗与玄女宗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
柳玉霜脸色一肃,知道这是一个难题,却不敢拒绝反对。
李玄都接着说道:“玄女宗和牝女宗其实是正道和邪道的缩影,玄女宗和牝女宗都以玄女为祖师,正如正道和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