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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都郑重点头道:“那就一言为定。”
宁忆缓缓起身,便要离去。
就在此时,那名早已察觉到不对劲的正一宗道人终于发现了端坐于李玄都身旁的宁忆。
宁忆却是旁若无人地直接起身,向殿外行去。
那正一宗道人也是见多识广,立刻认出了“血影幻身”,却是没想到此人就是“血刀”宁忆,只当是宁忆的后辈子弟,轻哼一声,膝上所横宝剑出鞘,一剑奔袭而至。
宁忆身形翩然而退,恍若仙人,转眼之间便已经来到殿外,正一宗道人紧随而至,剑气森寒,宁忆略皱眉头,身形站定之后,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剑尖,便生生压弯了这把宝剑。然后在屈指一敲,直接震退这位正一宗高手。
待到这位正一宗高手稳住身形之后,已经不见宁忆的身影。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又逢佳节
天下三刀,秦清之所以有“天刀”名号,是因为其境界最高,既有天下用刀第一人之意,也有刀法暗合天道之意。宋政之所以有“魔刀”名号,则是与这位曾经的无道宗宗主行事不无关系,肆意妄为,刀下颇多冤魂,在正道中人看来,与魔道无异,而且宋政走的是以战养战的路子,每每破境,都要经历大量生死搏杀,也可算得上一个“魔”字。
至于宁忆为何被称作“血刀”,顾名思义,杀人极多,甚至秦清和宋政加起来都比不过宁忆,别看如今的宁忆温文尔雅,又恢复了当年作为读书人时的风采,但是在其刚刚握刀时,却是以疯癫著称,不知“我”是谁,不知谁是“我”,一路往西,身形如风,见大河渡河,遇大山翻山,若遇到挡路之人,则一刀杀之。宁忆的一路西行,是一条切切实实的血腥之路,后来宁忆略微恢复神智,却也性情大变,干脆在西域称王称霸,纵横西域,屠戮马贼无算,成为西域所有马贼共主。
宁忆就这么浑浑噩噩之间,闯下了偌大的凶名。在宁忆成名后不久,李玄都也在江北声名鹊起,同样是踩着累累鲜血成名,故而两人当时在江湖上被并称为“东西双煞”,意思是一人在东,一人在西,两大煞星,若是遇到这两人,就自求多福吧。
再后来,宁忆在牝女宗的帮助下,完全恢复神智,成为牝女宗的大客卿,也就在这一年,他遇到了正值巅峰鼎盛的李玄都,两人一战,李玄都凭借手中的“人间世”险胜,由此彻底名震天下,从此再无“东西双煞”的说法。
这些年来,宁忆甚少再造杀孽,甚至出手都寥寥无几,在神智愈发清明之际,他也会反思过去的所作所为,虽说许多枉死之人都是在他疯癫之时所杀,但终究还是他身上的血债。不说内心日日备受煎熬,但也颇多愧疚之意。若说让他自尽以谢天下人,他做不到,他是读书人,可不是圣人,所以当李玄都在洛水之畔对他说过那番话之后,他其实是听进去了的,以救人之功洗刷杀人之罪,不管世人如何去看,也不管上苍如何去评,他自己求一个心安罢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先做一件事,那就是了结他这些年来的心心念念所想。
另一边千佛殿中,虽说正一宗的高手铩羽而归,但因为宁忆出手太过轻描淡写的缘故,殿内的书生士子也看不出高低,还当是这位道人一剑逼退了恶贼。
正一宗道人眼神晦暗,向几位主事人告罪一声之后,匆匆离去。
李玄都也没了心思再去听什么坐而论道,与钱锦儿又从来时的偏门离开千佛殿,行走在此时因为今日坐而论道而空荡无人的后寺之中。
钱锦儿犹豫了一下, 轻声问道:“李公子,‘血刀’宁忆此来……”
李玄都没有见外,不过也没有合盘托出,只是道:“与我定下了一战之约。”
钱锦儿微微一惊:“如此说来,李公子距离恢复当年境界已经不远。”
李玄都自嘲道:“也许吧。”
钱锦儿听到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有些摸不准李玄都的心思,便不再发问,转而开始为李玄都介绍寺内的种种风景。
经过此事之后,李玄都彻底没了继续在这繁华佳丽地继续停留的心思,从大报恩寺返回之后,正式向钱青白告辞。这一次,钱青白没有过多挽留,只是说钱家当下刚好有商队要去齐州。
李玄都心领神会,顺势请求让他跟随钱家的商队前往齐州。如此一来,一则可以省却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二则也可以掩人耳目,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希望他能顺利返回齐州,而如今的齐州也是一片乱象,正是青阳教肆虐之地,齐州不比天高皇帝远的西北和关外辽东,紧邻帝京和直隶,正所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朝廷便不能无动于衷了,于是派出官军镇压青阳教乱匪,双方在齐州境内连番恶战,形成拉锯、对峙之势,使得齐州也大有步秦州、凉州后尘的架势。
不过无论是朝廷的官军也好,还是青阳教也罢,都少不得要粮食、铁器、盐茶等物,所以商队还勉强算是畅通,钱家作为一等一的大商人,自然也有专门渠道,如果李玄都能借助钱家的路子返回齐州,自然不失为一个极佳选择。
李玄都在临行之前,又碰巧遇到了听风楼的梁子,也许说碰巧并不合适,因为以听风楼的耳目灵通,必然是梁子专程来见李玄都。
两人来到路边的一座茶楼,要了一壶最贵的好茶。
梁子歉意道:“这次金陵府之变,是我们听风楼的疏忽,还望公子见谅。”
李玄都摇了摇头道:“事关牝女、无道、道种三宗之谋划,若是听风楼也能知悉清楚,怕是这江湖上便没了听风楼的立足之地。”
梁子苦笑点头道:“公子能够体谅就好。”
李玄都问道:“怎么不见辰部青鸟?”
梁子回答道:“此番事了,她已经返回中州。”
李玄都点了点头,又道:“想必梁夫人已经知晓,我不日便要动身离开金陵府,不知梁夫人今日来见我,有何指教?”
梁子稍微犹豫了一下,道:“指教不敢当,只是想要知会李公子一声,我们听风楼在齐州也设有分楼,主事的是寅部青鸟,她姓李,公子可以叫她李寅,若是公子还有需要的地方,尽可找她就是。”
李玄都玩笑道:“如今我可没有那么多的太平钱。”
梁子微笑道:“总楼那边已经传过命令,因为这次金陵之事的过错在于我们听风楼,所以公子下次还要探知什么消息,可以免去一应费用。”
李玄都没有推辞,拱手道:“那就多谢了。”
梁子微微一笑:“若是公子没有其他要求,妾身便先行告退了。”
李玄都点头道:“梁夫人自便就是。”
这位听风楼的子部青鸟起身离去,李玄都一人独坐,伸手举起茶杯,轻轻旋转,看着杯中的清茶微微荡漾起涟漪。
都说近乡情怯,李玄都也是如此。
虽说他刚刚离开师门不过半年的时间,可在这一来一回之间,李玄都的身上已经担负了太多东西。
来路短去路长,来时无事一身轻,只是受人所托去救人而已,可回去时,身上却多了许多人的期许,也欠下了许多人情。江湖,除了刀光剑影,还有人情世故。人情,是要还的,李玄都自然不能再无事一身轻。
想到这里,李玄都就有些忧虑。
师门里的局势,自保已是不易,再想去改变,那是难上加难,平心而论,李玄都并没有太多把握。
李玄都在桌上放下一块碎银子,起身离去。
不知不觉间,如今已经是腊月二十三,马上就要迎来年关,此时的金陵城中,已经有了年味,李玄都独行于街道之上,不由感慨。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第三卷 十年一剑
第一章 钱玉蓉
转眼间来到天宝七年的初春时节,年关的爆竹声刚刚散去,到处还残留着点点还未融化的白雪。十艘大船从金陵府出发,沿着大运河一路北上而去。
这些商船颇大,吃水颇深,一看便是满载货物,而船上悬着的一杆“钱”字大旗,却是让一路上的漕帮弟子不敢为难,反而还要大开方便之门。
这些船都是钱家的货船,不过钱家的家大业大,除了长房大宗之外,还有许多旁支庶出,就如一棵大树,有主干,也有枝桠。虽说都是钱家子孙,但是饭还是要分锅吃。自然就有了高下之别。大房长宗执掌钱家门户,虽说还挂着商人的头衔,但是已经与豪阀世家无异,许多脏活累活就难免落到偏房头上,钱家长房大宗虽然血脉稀薄,但是整个钱家却是枝繁叶茂,平日里负责天南海北走货的多是钱家庶出。
船主名叫钱玉蓉,是钱家偏房出身,与钱玉龙、钱玉楼一样,同是“玉”字辈,名中含有“玉”这个范字。其实如今的钱家家主钱锦儿按照辈分来算,本名应是叫做钱一锦,只是后来去帝京时,为了方便行事,便将那个“一”字去掉,改为如今的钱锦儿,姑且算是一个假名、艺名。再到后来,钱大家钱锦儿的名声响彻帝京,“钱一锦”这个本名却是逐渐被人忘却。
同姓不同命,钱玉龙和钱玉楼为了争夺钱家家主大位而大动干戈的时候,钱玉蓉只能勤勤勉勉地做好自己本分事, 甚至回家过年都是一种奢望,这一年中的多数时光,大半都是在船上度过的。
这趟出行目的地是齐州的东昌府,船上运送的都是粮食,都说盛世的古董和乱世的黄金,其实在乱世之中,金子银子不能吃喝,更为宝贵的还是粮食,有了粮食就能聚人,有了人就能成势,所以从江南运粮食去齐州,其中的利润相当可观。
不过这种买卖也不是谁都能做的,更不是谁都敢做的,朝廷的官军与青阳教的乱匪这会儿正在齐州境内鏖战,寻常商贾一进齐州,别说是做买卖,恐怕立时就要被乱军抢掠一空,甚至性命都难保。不过钱家就不一样了,无论是齐州总督府,还是青阳教三大总坛之一的白阳总坛,都有交情,有钱家这张护身符,钱家的商队便可高枕无忧。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因为战乱而滋生的土匪响马和散兵游勇,这些人可不管什么青阳教、总督府,只要有粮食,便豁出性命去抢,所以商队也是带了些护卫,大概有百余人,以防不测。
十船粮食,不是个小数目,也许对于偌大一个钱家而言,不算什么,可对于一个钱家旁支的小门小户来说,那就不一样了,几乎是全部的家当,所以钱玉蓉不得不亲自押送。
钱玉蓉,听名字便是一个女子,虽说钱家的女子,从钱锦儿到钱玉楼,都不是传统意义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钱家还不至于让自家女子出来抛头露面。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钱玉蓉的父亲在前年的时候暴病而亡,只有她一个女儿,作为独女,她不得不出来支撑门户,好在有钱锦儿和钱玉楼的珠玉在前,此事在钱家也没引起什么风波,顶多是有几个食古不化的老古董诽议几句,无关痛痒。
此时钱玉蓉站在主船的船头上,望着脚下滚滚河水怔然出神。
在她身后还站着一个身材略显佝偻的老人,毕竟钱家传承数百年,家生子极多,每一房中都有忠心耿耿的老仆管事,如果仅仅是一个年轻女子主持大局,怕是会有纰漏,所以这次出行还有一位跟随钱玉蓉父亲多年的老管事随行,为她查遗补缺。
如今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是春寒依旧不容小觑,又是过了大江的江北,寒风扑面而来,落在脸上,仿佛刀子割在脸上,生疼。
钱玉蓉抬起头望向远方,缓缓说道:“马上就要到归德府了,过了归德府之后,便是齐州境内。”
老人微笑道:“归德府地处楚州、芦州、中州、齐州四州接壤之地,北倚天微湖,西连彭府,东临云上府,南接楚州宿宁府,大运河从中穿过,素有‘五省通衢’之称。自古便是北国锁钥、南国门户、兵家必争之地和商贾云集之地。我们可以在归德府停留几日,好好休整,然后再由归德府进入齐州。”
钱玉蓉点了点头道:“也好,毕竟如今的齐州兵荒马乱,是要早作准备。”
老人忍不住轻声唏嘘道:“这才短短几年的工夫,天灾人祸,好端端的一个齐州,竟是也要沦落到秦州和凉州的境地了,若是再这样下去,咱们的江州也保不准还能太平安稳。”
钱玉蓉叹息道:“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不想着怎么抵御外虏和平定内乱,反倒是一门心思从我们这些商人和百姓的手中捞银子,这次若不是有老祖宗,我们钱家这次怕是要危险了。”
老人笑道:“老祖宗还是厉害的,老奴在钱家当差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老祖宗出过差错,所以只要他老人家坐镇钱家,任凭外头的风浪最大,那我们钱家都出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