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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都端起茶杯,轻轻吹开茶沫,啜了一口,赞道:“好茶,可惜在下不通茶道,说不出好在何处。”
中年文士捧着茶杯轻啜一口,笑道:“茶道什么,都是虚的,说到底茶水是让人喝的,只要自己喝着舒服,哪怕是满天星,也是好茶。”
李玄都再不懂茶道,也知道满天星是什么东西,就是最不值钱的茶叶末,顿时觉得眼前这个中年文士是个妙人,于是顺势问道:“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中年文士放下手中茶杯,道:“在下姓楚,楚云深。”
人家报了姓名,李玄都也不好藏着掖着,道:“在下姓李,李玄策。”
楚云深想了想,道:“玄策?可是司徒玄策的玄策?”
李玄都故作迷惑道:“司徒玄策是谁?”
楚云深一笑道:“一位故人罢了。”
李玄都面上虽是不显,但心底却更为疑虑,按照年龄来算,大师兄司徒玄策纵横江湖的时候,眼前之人至多也就是十几岁的孩子,难不成他是驻颜有术,看似只有不惑、知天命的年纪,实则已经古稀之年?
与此同时,钱玉蓉也来到了茶楼外面,皱眉道:“那个人是谁?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第四章 丑琴师
茶楼雅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李玄都转头望去,是面如寒霜的钱玉蓉,当时李玄都没有走进客栈,就发现这姑娘在暗中窥视自己,甚至后来还尾随在后面,只不过李玄都也没打算要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便由着她了。
钱玉蓉扫视一眼,落在中年文士的身上,冷冷道:“李账房,这位是?”
不等李玄都开口,中年文士楚云深已经说道:“不过是萍水相逢,喝一口茶而已。”
钱玉蓉转而望向李玄都,质问道:“仅仅是萍水相逢?”
李玄都淡然道:“我做什么,只要向家主负责就是了,小姐似乎管得太宽了。”
钱玉蓉死死盯住李玄都,道:“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既然在我手下做事,便要听我的。”
李玄都轻声道:“若是我这个账房先生都要听小姐的,那家主派我来还有什么意义?是不是小姐让我做假账,我也要听小姐的?”
钱玉蓉又气又怒道:“谁让你做假账了?”
就在此时气氛僵硬之际,张姓老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打了个圆场,轻声提醒道:“小姐,还有外人在呢。”
钱玉蓉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下楼的时候,钱玉蓉的胸口不断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对身后的张姓老人道:“张伯,此人……此人着实可恨。”
张伯苦笑道:“此人毕竟是本家派来的,既然能被家主信任,说不定日后也是要在本家担任要职的,若是现在与他闹得太僵,日后恐怕要被他使绊子,所以为了长远计,小姐还是忍上一忍,做完这趟买卖之后,再也不打交道就是了。”
钱玉蓉犹豫道:“若是他与外人里应外合,图谋不轨。”
张伯摇头道:“应该不会,不过也不可不防,只是不要在明面上与他起冲突,在暗地里盯紧了就是。”
钱玉蓉嗯了一声。
张伯叹气道:“出来做生意,哪有不低头的,都说和气生财,不仅仅是针对外人,也是说自家人。”
在钱玉蓉离去之后,楚云深笑问道:“这位姑娘是……”
李玄都笑道:“在下如今在钱家当差,养家糊口,这位小姐是钱家之人,人倒是不坏,就是脾气不太好。”
“理会得。”楚云深道:“年纪轻轻就能出面主持生意,想来是不俗,有本事的女子,又是如此出身,总是脾气要大一些。”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窗户外面忽然倒挂下一人,仿佛是倒悬的蝙蝠一般,以双脚勾住屋檐,脚上头下,望着屋内的两人,嘿然道:“楚大师爷,倒是让我好找,若不是看到了你的轿夫,还不知道你藏在这里躲清闲。”
说话间,这人已经一个悠荡进了雅间,身形一个空翻之后,双脚落地。
只见这人一身红色官衣,看上去大概不惑年纪,只是脸色极为苍白,没有半分血色,眼窝深陷,鼻梁高挺,却是西域人的相貌。
大魏朝官服大同小异,无论是文武官员还是宫中宦官,品级最高的都是朱红二色,低级文官和武官是蓝色,而低级宦官和青鸾卫则是青色。
文官绣禽,武官绣兽,故而有了那句名言:穿上这身官服,哪个不是衣冠禽兽。宦官的官服不绣禽兽,眼前之人既不是禽,也不是兽,而是鳞甲飞鱼,自然就是出身于青鸾卫了。
只是不知青鸾卫中人来此有何用意。
楚云深见到此人,冲李玄都歉意一笑:“这位小友,我还有要事在身,我们改日再叙。”
李玄都顺势起身道:“江湖路远,那就有缘再聚。”
从始至终,身着红色官衣的青鸾卫都在盯着李玄都,仿佛是择人欲噬的饿狼。
李玄都没有故作怯懦之态来打消此人的疑虑,以楚云深的气派而言,恐怕不会是寻常人等,能让楚云深以礼相待之人,又怎么会是一个怯懦畏缩之人,故而此举并不现实,反而会显得自身心虚,平白加重这个青鸾卫的疑虑。
李玄都缓缓走下楼去,身着红色官衣的青鸾卫问道:“这人是谁?”
楚云深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道:“似是故人之后,却又拿不太准。”
青鸾卫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楚云深放下手中茶杯,问道:“你这么匆匆忙忙来找我,是总督大人那边出事了?”
“总督大人没事。”青鸾卫道:“是青阳教那边,刚刚得到消息,青牛角和五鹿都已经来到归德府中。”
楚云深皱了皱眉头,道:“他们来归德府做什么?”
青鸾卫摇头道:“尚不清楚,不过无事不登三宝殿,多半是有所图谋,所以我才赶来找你这位师爷,给帮忙谋划一二。”
楚云深叹道:“如今形势不明,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样吧,先去你落脚的地方,我们从长计议”
青鸾卫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头道:“好。”
李玄都离开茶楼之后,仍是没有急于回到客栈,继续漫步于城内。
几转之间,渐渐远离闹市,来到一处僻静街道,然后忽听一阵琴声传来。
李玄都心中一动,没想到一座归德府,竟是卧虎藏龙,不愧是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于是循着声音走去,终是来到一座琴舍之外。
说是琴舍,其实与私塾类似,别致优雅,门户大开,并不禁止外人入内,若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交不起学费,也可以在窗外听课。
这琴舍也是如此,虽然是冬日,但仍旧以撑杆将窗户撑开,李玄都便缓行到琴舍窗口,向里望去。
屋内有一矮榻,一名女子盘膝坐于榻上,身着石青色常服,腰间束以玉色锦缎,身材高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相貌极为寻常,甚至有些丑陋,让人望而生畏。在她身旁有一架古琴,还有一只精致小香炉,雾气袅袅。想来方才的琴声便是这名女子所奏。
除了女子,琴舍内还有几名孩童,围绕着一个小火炉而坐,看衣着不像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却也不是寻常人家,应该是一般小富之家的孩子,请不起专门的老师,只能将孩子送到琴舍学琴,毕竟君子六艺之中就有乐理一说,既然是读书人,对于乐理,不必精通,但一定要懂。
第五章 灯下黑
此时女子已经不再奏琴,转而说起了乐理。
几名孩子都在认真听着这位女子先生的传道授业,对于窗外的李玄都浑然未觉。
正在讲学的女子微微一顿,抬头瞥了眼窗外,很快便收回视线,继续讲授乐理。
李玄都正想转身离去,忽然发现下雪了。
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昏暗起来,似黑非黑,就像一张白纸渗了些许墨迹,呈现出一种晦暗的乌青颜色,让人心情也随之变得阴郁起来。
原本打算离去的李玄都,忽然听到舍内的女子开口道:“既然下雪了,不如等雪停再走。”
出乎李玄都的意料之外,女子的相貌似是丑陋,嗓音却是婉转动人,极不相称。
李玄都没有拒绝,不过也没有走入琴舍,仍是站在琴舍外的廊下。
女子也不去强求,继续给孩童们讲起乐理。
李玄都背负双手,闭上双眼。不多时后琴舍内响起琴声,幽雅凄婉,弹不多久,突然间琴音高了上去,越响越高,声音尖锐之极,让人闻之生悲。
忽然之间,琴声又是猛地拔高了几个音调,“铮”的一声,似是琴弦断了一根。
李玄都睁开双眼,转身向琴舍里望去。
女子正望着身前的古琴,果然是断了一根琴弦,她怔怔地望着断弦,轻叹一声:“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吧。”
琴舍里的孩童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向先生道别之后笑闹着离开琴舍,路过李玄都身旁时,还不忘扭过头来看他一眼。
李玄都报以微笑。
在孩童都跑光之后,李玄都转身走进琴舍,问道:“姑娘留我下来,不知有何见教?”
女子将身前的古琴放到一旁,起身作揖一礼后,道:“这位公子似乎不是常人。”
李玄都故作讶异道:“我不是什么公子,就是个账房而已,不知姑娘此言何解?”
女子笑了笑,淡然道:“既然公子不愿实言相告,那便算了。”
李玄都微皱眉头,只觉得自己今日似乎不应该出门,先是那个瘸了双腿的中年文士,现在又是这位精通音律的古怪女子,似乎个个都是深藏不露,又似乎都看出了他的底细,让他有些不自在。
女子见李玄都面露疑惑,稍稍迟疑了一下,一语道破天机:“公子一身剑气含而不发,凌厉骇人,又岂是区区一个账房先生。”
李玄都一惊,下意识地内视体内。
乍一看似乎无甚大碍,可在李玄都的有心之下,顿时看出许多蛛丝马迹,着实让李玄都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体内下丹田气海之中似乎盘踞了一团黑色雾气,雾气中雷霆隐隐,一闪而逝。
炼气一途,下丹田是最为基础所在,也是最为简单所在,只要踏足御气境,便可打开下丹田气海蓄养气机,到了登堂入室三境之后,打通体内大周天,不必如何刻意运转气机,体内气海中的气机便能自行循环流转不息,若是气海有异样之处,会有疼痛之感,所以李玄都平日也不会刻意去内视气海。世人常说灯下黑,李玄都便是犯了这个毛病。
李玄都一心两用,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继续内视丹田,神识一入丹田,霎时间,气海仿佛汪洋一般急速扩大,直至大如天海,那一点神识念头却正好相反,随那气海变大,急剧缩小,化为针尖一点,转瞬之间,便消失在汪洋里,了无痕迹。
直到此时,李玄都才真正看清了气海中的景象。
在他的气海深处,扎根了一棵黑色“巨树”,接天连地一般,其上有雷霆流转,而在“巨树”的主干上,还缠绕着许多如同藤蔓的黑色雾气。
这棵“巨树”便是寄宿于“人间世”中的“逆天劫”剑气,不知何时已经在他体内落地生根,并且茁壮成长至此,其中缠绕的黑色雾气,则是“太阴十三剑”的剑意。本来因为李玄都修炼“太阴十三剑”时日尚短的缘故,“太阴十三剑”的剑意不能“独活”,却没想到因为他屡次动用“人间世”的缘故,体内早已扎根了“逆天劫”,此时“太阴十三剑”便依附“逆天劫”而活。
两者相互依存,使得李玄都在无意之中,剑气流转逸散,而他本人却不自知。
李玄都收回内视神识,已经明白为何那位双腿残疾的中年文士会停下与自己交谈,又专门提起了大师兄司徒玄策,而后到的青鸾卫也是一直紧盯自己,当时他还以为那人有些过于敏感多疑,现在看来应该是如临大敌更多一些才是。
这就像有人在李玄都的身后贴了一张字条,所有人都能看到,唯独李玄都自己看不到,这才生出了诸多本不该有的事端。
当然,还有眼前的这位女子,就算李玄都有剑气流转,没有足够的境界修为,那也是万万看不出来的,她既然能看破,就说明这名女子不是一位普通琴师那么简单。
想明白这些之后,李玄都朝女子作揖还了一礼,真心诚意道:“在下练功出了岔子却不自知,多谢姑娘一语点醒,否则酿成祸事尚不自知。”
女子摇头道:“公子不必道谢,方才我还以为公子是来找我麻烦的,所以才会出言试探。”
李玄都苦笑一声,没有言语。
女子又坐回到古琴旁边,将断了的琴弦换去,调了调弦,又奏起来。
初时与方才所奏的曲子韵律相同,到后来越转越高,这一次没再断弦,显然是弹奏之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