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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触即分,重新拉开距离。
第九十章 血刀传人
就在两人对峙之际,那只手掌的主人终于撩起车帘,从车厢中走出。
孙鹄的眼皮一跳,竟然是个与他年纪相差不多的年轻男子,刚才用出神霄宗“无极劲”的,就是此人不成?
要知道神霄宗‘无极劲’的玄妙之处就在于无声无息、无形无相、无极无心。这门可以与正一宗‘纯阳紫气’相提并论的法门,用出不难,只要玄元境就可用出,但是练成不易,需要体内五气齐聚归一,故而非归真境不能练成。
此人难道是竟是一个归真境高手?可观其气息,不过是介于抱丹境和玄元境之间,就算是与先天境的谷底都相差甚远,更遑论是归真境。
就在孙鹄观察李玄都的时候,李玄都也在打量着他,然后对胡良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身法应该是宁忆的‘血影幻身’,看来我们今天惹了个来头不小的人物。”
这句话没有可以刻意隐藏回避,孙鹄同样听到,他微微一笑,语气阴冷道:“你也听说过‘血刀’的大名?”
李玄都笑了笑,“当然听说过,而且还有过一面之缘。”
孙鹄冷哼一声,显然不相信眼前之人曾经见过自家那位天人境的师父,要知道“血刀”之名,可不是无的放矢,为人孤僻,刀下鲜有活口,如果眼前之人是个死人,那么这话还可信一点。
胡良嘿然道:“老李,这位少侠以为你在胡吹牛皮呢!”
李玄都只是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当初他在西北的最后一战,对手就是与这位“血刀”宁忆,起因则是那把在刀剑评上位列第十的“大宗师”。
说来也不知是否巧合,大多剑道宗师都是出自正道十二宗,而刀法宗师则是出自邪道十宗。世人皆知,世间有三大刀法宗师,分别是“天刀”秦清、“魔刀”宋政、“血刀”宁忆。
“天刀”秦清是补天宗和忘情宗的两宗之主,被誉为“天下第一刀”,也是如今太玄榜上的第一人,他本身就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又身兼补天宗和忘情宗的两家之长,自击败“霸刀”华岳之后,从未尝过败绩,正因为有他坐镇辽东五宗,纵使西北五宗中高手辈出,仍是不敢对辽东五宗太过放肆,免得触怒这位天下用刀第一人。
如果说“天刀”秦清是辽东五宗的头面人物,那么“魔刀”宋政便是西北五宗的定海神针。宋政与秦清齐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登顶太玄榜榜首还在秦清之前,对于整个正道十二宗都有极大震慑力,连各宗之主都不敢轻易招惹于他,同时他还是邪道第一大宗无道宗的宗主,麾下有左右二尊者、四法王、十长老、十二堂主。胡良手中的“大宗师”本就是他的佩刀,只是他因刀痴狂成魔,挑战清微宗的老宗主,战败之后,留下这柄“大宗师”后不知所踪,后来那位得到“大宗师”的无道宗长老死于李玄都的剑下,这把“大宗师”又被李玄都转送给胡良。
比之“魔刀”宋政和“天刀”秦清这两位一前一后的太玄榜魁首,“血刀”宁忆只能算是后起之秀,他成名时,“魔刀”宋政已经不知所踪,“天刀”秦清也很少在江湖上露面,当时正值紫府剑仙如日中天,一人一剑杀穿了小半个江北,故而宁忆的光芒被李玄都完全遮掩过去。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争夺“大宗师”的一战,宁忆是用刀之人,自然想要拥有一把好刀。在刀剑评中,以剑居多,刀只有三把,分别是排名第六的“清净菩提”,排名第八的“欺方罔道”,以及排名第十的“大宗师”。
这三把刀来历俱是不凡,“清净菩提”在静禅宗手中,不用多想。“欺方罔道”则在“天刀”秦清的手中,同样不用奢望。能够争上一争的就只有这把被原来主人抛弃的“大宗师”。
因为争夺“大宗师”的缘故,李玄都与宁忆有过一番交手,李玄都凭借手中三尺之利,略占上风,迫使其退去。后来宁忆因为此战破开归真境的桎梏,踏足天人逍遥境,而李玄都却在帝京一战中,佩剑被毁,跌落归真境,自此之后,两人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在那一战中,胡良就在旁边观战,自然也见过那位“血刀”宁忆,看上去是个不惑之年的书生,书卷气很足,足到不能称之为儒雅的地步,倒是有些呆气了,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物,纵横西域,闯下了“血刀”的名号。这也正应了一句话,人时移世易,曾经一心苦读圣贤书的书生宁忆变成了凶狠无情的“血刀”宁忆,曾经剑下不容情的紫府剑仙却变成今日可以为救人而出剑的李玄都,世事无常,莫过如此。
孙鹄见李玄都丝毫没有想要争辩的意思,反而是生起几分狐疑,轻声问道:“阁下当真与家师相识?”
李玄都坦然道:“谈不上相识,应该说还有些仇怨。”
话音刚落,孙鹄毫不犹豫地一刀刺出,乃是“血刀十二式”小八式中的第一式,极为狠辣,若是被刺中,便是被剖胸挖心的下场,所幸李玄都脚下一顿,身形梯云而升,凭借妙真宗的登天梯,硬生生将身体拔高了一丈有余,靴底险之又险地与刀锋“擦肩而过”。
如果止步于此的话,孙鹄仍旧能顺势跟上一刀,不过胡良却不是摆设,就在此时,他没有选择出刀相救,而是直接一刀斩向孙鹄的头颅,这个瞬息万变的局势,局外的胡良占据主动,若不出手,李玄都十有八九要吃亏,可胡良出手又可以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出刀挡刀,最利于帮李玄都解围,再有一种就是攻敌之必所救,围魏救赵。
胡良此番出刀的时机拿捏巧妙,他认定孙鹄乃是以己身为重之人,不会玉石俱焚,便选择第二种围魏救赵。
果不其然,孙鹄毫不犹豫收刀挡下胡良的一刀,继而身形后掠,完全脱离胡良的出刀范围。
落地之后的李玄都没有丝毫惊慌之色,他与胡良早已不是第一次并肩而战,根本不用多余言语,便知该如何行事,刚才胡良的出手,完全在李玄都的意料之中。
孙鹄眯起双眼,没有言语。
刚才他两次出刀,都没能伤到这个境界明显低于自己之人分毫,虽然不至于心境受损,但胸中还是有些无处发泄的憋屈感觉。自从他出道以来,一直都是越境而战,抱丹战玄元,谷底战山巅,何时轮到被别人越境而战了?
就在此时,胡良开口道:“老李,这小子的‘血影幻身’有点难缠,你帮我一把,封死这小子的腾挪空间,让我一刀劈死他。”
孙鹄心中一惊。
刚才的一番交手,单凭修为气机,他确实不是这名刀客的对手,他之所以能与这名刀客周旋,一是依仗诡异难测的“血刀十二式”,二是速度奇快的“血影幻身”,若是正面硬抗,他很难力敌。
不过他随即就自嘲一笑,“血影幻身”是师尊的看家法门,修炼到极致之后,可以身化千万血影,真假难辨,虚实难辨,就算他现在只是小成,也不是一个区区抱丹境就能破去的。
只是再次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句话竟然不是一句戏言,那个赤手空拳的年轻人轻描淡写地挥袖,然后就见一抹青芒掠出。
孙鹄的瞳孔猛然收缩。
飞剑!
竟然是飞剑!
在出神入化三境之下,若说还有什么比“血影幻身”的速度更快,必然就是飞剑。
孙鹄也是果决之人,身体一扭,左手贴上“歃血”刀身,以刀身侧面抵住此来的飞剑,刀身弯出一个弧度,继而借力骤然如后暴退,瞬间拉开十余丈距离,成功没入驿路两旁的的密林中。
临走之前,孙鹄大笑道:“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江湖再见!”
第九十一章 踏足玄元
李玄都和胡良俱是没有追击的意思,一则是此人的“血影幻身”速度太快,二则是双方之间也没有不死不休的仇怨,没有必要去多费气力。
胡良收起手中的“大宗师”,眯眼道:“老李,这小子有些邪门,差不多是刚刚踏足先天境的修为,比起陈孤鸿还要差些火候,只是滑不留手,逃命的本事却是一等一。”
李玄都淡然道:“毕竟‘血影幻身’是宁忆平生最得意的本事,当年他用出此法脱身,我也是无可奈何。”
胡良点了点头,不再在这件事上纠缠,问道:“对了,老李你刚才用的是‘无极劲’?”
“无极劲”非归真境难以修成,非玄元境不可用出,如果李玄都果真用的是“无极劲”,那么便意味着李玄都已经从抱丹境踏足到玄元境。对于旁人而言,这区区一境之差也许无关大局,但对于曾经踏足归真境山巅、甚至已经看到天人境门槛的李玄都而言,这一境之差可谓是天差地别,迈过之后,诸如辜奉仙、白愁秋之流,再也无法对李玄都造成半分威胁。
李玄都没有否认,“如果把体内丹田气海比作一方大湖,我在重新踏足江湖之前,已经将这座大湖的根基修补完成,剩下的事情就是修补缺损的湖堤,然后慢慢蓄水。因为我是坠境重修,所以在归真境之前,所谓的境界门槛瓶颈对我而言,几乎是不存在,一切就等水到渠成就好,在这月余的时间中,我已经从抱丹境踏足玄元境。”
说到这儿,李玄都颇有些感慨,“我本想等到自己最少踏足玄元境的时候再重出江湖,这样也好多些自保之力,只是救人如救火,虽然我当时距离玄元境只差一步,但也等不及迈出那一步,只好以抱丹境的修为匆匆赶往芦州,好在我运气不错,又有你的相助,总算是平安无事。”
胡良笑道:“这是一件好事,接下来的江陵府之行,应该会顺畅许多。”
李玄都轻声道:“江陵府之行顺不顺畅尚不好说,可如今我们所在的平安县却是不太平。”
胡良说道:“刚才那小子是‘血刀’宁忆的传人,宁忆的事情,自从上次西北一战之后,我就在江湖上特意打探过,他本是江南的富贾人家出身,家大业大,他本身也是极为聪颖之人,十岁考中秀才,十五岁中举人,二十岁进京赶考,本是有希望进士及第,可事情坏就坏在这次进京赶考上了。他在途中遇到了一个女子,一个很美的女子。”
说到这儿,胡良的脸上露出一个成熟男子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情,然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年轻人血气方刚,溺于美色,脂粉陷阱,难以自拔。其中具体过程,我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他与那名女子不知为何惹到了玄女宗的高手,被一路追杀,最后那名女子为了保护宁忆而死于玄女宗高手的剑下,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宁忆大受打击,世人只知这位宁家才子遁走江湖,不知所踪,却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再次现身时,原本不谙武学的书生摇身一变成了归真境的大高手,纵横西域,那段时间,刚好是老李你在江北的时候,西域毕竟不如江北,远在塞外边陲,所以那时候的江湖,谈论更多的还是紫府剑仙,少有人知‘血刀’名号。”
李玄都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那名死去的女子是牝女宗中人?”
“好心思!”胡良伸出大拇指,诚心赞道:“那名女子的确是牝女宗的弟子,牝女宗与玄女宗素有旧怨,所以她被玄女宗追杀也在情理之中。不得不说,牝女宗这些娘们的手段的确厉害,赔上一条性命,让这位痴情种子一辈子不得释怀,宁忆在与我们争夺‘大宗师’而不得之后,便去了牝女宗,被牝女宗奉为大客卿。一个归真境都没有的弟子,换来一位天人境的大宗师,这笔买卖,你说是赔是赚?”
李玄都轻轻叹息一声,“从宗门的角度而言,自然是赚的。尤其是牝女宗这样的宗门,为了宗门霸业,为了千秋万代,死几个人算什么?是否无辜不幸,又算什么?除了死去的人,除了死去之人的亲近之人,又有谁会在意?”
“是了。”胡良点头道:“所以牝女宗能在邪道十宗中高居第二位置,仅次于无道宗,若无这些手段,一群女子又如何能在江湖上翻云覆雨。”
李玄都又是静默了片刻,不愿再在这个关于宗门的话题上多说什么,转而道:“既然此人是宁忆的传人,那么八成也是牝女宗之人,牝女宗的人来之平安县做什么?荆州距离玄女宗所在的潇州已是不远了啊。”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胡良迟疑道:“会不会是因为小丫头来的?”
李玄都摇头道:“不会,看此人方才的举动,分明不知道我们的来历身份,与其说是来截杀我们,倒像是想要将过路之人杀人灭口,以防泄漏踪迹。”
胡良立时想起什么,转身掠去,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返身回来,手中拿着八块腰牌,说道:“我刚才将方圆数里大概搜索了一遍,一共是死了八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