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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大令旗,这两大令旗不仅仅是象征盟主身份,同时也是两件极为玄妙的顶尖宝物,可大可小,大可十丈之长,立于大营,小可一尺之长,被持于手中。据说“替天行道”令旗主攻,可召黄巾力士法相助阵,又可配合正一宗的“五雷天心正法”引下天雷。“太平无忧”令旗主守,可化出一座“南斗二十八星阵”,护住周身上下四方八极,又可将人暂时收入令旗中的小千世界,有困人之用。
只是不知为何,沈无忧先前没有用出此物,不过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两杆令旗的象征意味更多,若真论威力,远不如“天师雌雄双剑”和“天师印”,比之“六字光明咒剑”也稍逊些许,还谈不上扭转战局。
沈无忧一展手中令旗,以“南斗二十八星阵”暂时护住自己,朗声道:“紫府,我因窥探天机过多,已是遭了天谴,怕是凶多吉少,今日有一事相托,还望紫府答允。”
李玄都一怔,随即说道:“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之事,定不负沈大先生所托。”
“紫府放心,此事你一定能做到。”沈无忧一笑,又望向白绣裳:“也请白宗主做个见证。”
白绣裳没想到这其中还牵涉到了自己,也是微微一怔,略作沉吟之后点头道:“请沈大先生放心就是。”
沈无忧道:“紫府,我想请你做我太平宗的代宗主。”
此言一出,李玄都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开口婉拒道:“在下并非太平宗弟子,如何能做太平宗之主?不过沈大先生放心,我与贵宗陆夫人、沈长生以及沈元舟、沈元斋几位前辈也是有旧谊的,若是太平宗有什么危难之事,在下定是义不容辞。”
沈无忧以心念传声:“太平宗名头太甚,江湖上人人皆知太平宗豪富。虽说江湖中豪富的宗门远不止太平宗一家,但清微宗、补天宗、无道宗、阴阳宗、正一宗、慈航宗,个个实力雄厚,不去欺辱旁人已是万幸,谁还敢来招惹他们?旁人决计不会去打他们的主意。可太平宗这些年来江河日下、青黄不接。我在之时,还能勉强维持。我去之后,太平宗就如一个三岁稚童,手持黄金孤身过闹市,谁都会起心抢夺,紫府方才言照看一事,紫府能照看一时,能照看一世吗?所以我不是要请紫府看顾太平宗,而是请紫府做太平宗之主。待到紫府百年之后,飞升也好,坐化也罢,再将宗主之位还给沈家子弟就是了,总好过被其他宗门所乘。紫府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李玄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番话是以心念传声,只有李玄都一人听到,可上一句话却不是心念传声,不仅是李玄都听到,白绣裳、藏老人、李世兴也听得清清楚楚,藏老人和李世兴面面相觑,均是觉得沈无忧得了失心疯,太过匪夷所思。白绣裳亦是大吃一惊,心思数转。
李玄都乃是果决之人,眼见沈无忧诚心无比,可谓殷殷期望,切切推心,只好说道:“既然如此,李某答应沈大先生便是。”
沈无忧嘴角露出微笑,朝李玄都拱手行礼道:“如此,沈某便提前谢过李先生,从今往后,太平宗上下,都要累及李先生了。”
说罢,沈无忧竟是撤去护住自己的“南斗二十八星阵”,将手中的“太平无忧”令旗连同自己的须弥宝物一起掷向李玄都。
李世兴冷哼一声,便要出手拦截,结果白绣裳早有防备,毫不客气地再出一剑。
一剑拦下李世兴,李玄都得以接下“太平无忧”令旗和一件玉佩状的须弥宝物。
李世兴怒喝一声,直接用出“太阴十三剑”中的“心魔由我生”一剑。
“太阴十三剑”乃是大成之法,“心魔由我生”更是其精华所在,自然非同小可,只见李世兴一头青丝化作白发,随意乱舞,一身修为层层攀升,瞬间由天人无量境攀升至天人造化境。
白绣裳解除“观音法身”,手中“人间世”也由三丈之长、二尺之宽变为长三尺六寸,暗合三百六十个周天,宽一寸八分,合天罡半数。
白绣裳悠悠吐出一口浊气,刹那间尘俗尽消,虽然面带三分矜持慈悲笑意,但宝相庄严,威严自生,暗合观世音菩萨之妙义。
李世兴身化天魔,厉啸一声,双手一分,十指刺入身侧虚空之中,两只手掌好似凭空消失一般,收回之时,十指指尖从虚空中抽出十道细细的阴火长剑,双手一挥,向白绣裳周身刺来。
地仙三劫之中的第二劫便是阴火,只是阴火也有强弱之分,李世兴此时所用的阴火较之地仙天劫中的阴火,无疑是小巫见大巫,不过对于长生境以下而言,还是厉害非常,触之即死,碰之即亡。
白绣裳凝立不动,巍巍然如山岳,直到阴火长剑行将及身之际,手中“人间世”似慢实快,当空画个了一个圆圈,那十道阴火长剑竟随她剑势所动,被强行改变去势,然后一个大圈尚未完全画完,“人间世”又是一挺,径直朝李世兴直刺过来。李世兴心中一惊,立时将“剑心太玄意”施展开来,十道阴火长剑随着他的气机变化,吞吐不定,似曲而伸,变幻莫测。白绣裳沉着应对,改用“慈航普度剑典”中的“大悲定光剑”,泼洒出漫天剑光,将李世兴的攻势悉数拦下。
两人所用剑诀乃同属天下三大剑诀,又都是造化境,只见二人越斗越快,李世兴身如鬼魅,拖曳出无数难分真假的残影,十剑随着十指变化莫测,无穷不定,留下道道黑色火焰痕迹。而白绣裳的剑法招式却是章法森严,纵然此时已经快到让人看不出清楚,仍是有迹可循。而且“大悲定光剑”的剑法路数只有七十二招,在如此快的出剑速度之下,必然会不断重复剑招,可就算如此,李世兴竟是占不到半点便宜,因为白绣裳的剑招已然到了以简御繁的境界,任凭李世兴如何变化,白绣裳始终都是以不变应万变,每次纵剑反击,直指李世兴的破绽,反而让他受了些伤势。
李玄都身负三大剑诀,以“北斗三十六剑诀”为主,以“太阴十三剑”和“慈航普度剑典”为辅,“北斗三十六剑诀”是李道虚和张海石所授,此二人可以算是当今世上对于“北斗三十六剑诀”感悟最深之人,所以李玄都对于“北斗三十六剑诀”的领悟自是不用多说。可另外两大剑诀都是他自学而成,并未有人传授,故而此时见两大高手斗剑,受益良多。
及至后来,两人的身形已经快到肉眼难以看清的地步,漫天剑气四散泼洒,只见得两人时隐时现,渐渐难分彼此。
忽然间,李世兴一声断喝,手中的十道阴火长剑溃散,继而化作一束阴风,飘飘渺渺,萦绕成剑,长短不定,长时如蛟龙,短时如游鱼,纵横不定,变化莫测,将二人重重缠绕,形影莫辨。
就在此时,白绣裳也发出一声长啸,又似是放声高歌,然后就见阴风雾气之中有白光四散激射。一瞬之间,云开雾散,拨云见日。两人重新现出身形,遥遥对峙。白绣裳神情淡然,手中“人间世”下垂斜指地面,剑尖上有一个个血珠滑落,却不能留下半点痕迹。李世兴的眉心、咽喉、心口位置各有一个红点,然后一点血痕慢慢扩大。
此时李世兴的满头白发已经重新变回黑色,“心魔由我生”固然厉害,能使他强行拔升一个境界,可飘风骤雨不可长久,时间一到,李世兴又跌落回原本境界,而白绣裳却是实打实的天人造化境,没有这等顾虑,此番交手,纵然李世兴手段尽出,还是白绣裳胜了。
李世兴的身形一闪而逝,不敢再与白绣裳正面交手。
就在两人交手的时候,藏老人已经准备好术法,手中持有一面白骨镜,以鲜血在镜面上画了一个诡异符箓,血光大盛。
第二十章 半个岳母
此镜名为“白骨镜”,乃是以一位阴阳宗前辈高人的遗骸制成,镜面便是一扇门户,最大的作用便是可以在交手时,无视浓郁血气和气机震荡,强行开启一扇“阴阳门”,同时还能将旁人也摄入镜中。
只见一道漆黑不可见其底的门户在藏老人面前成型,然后从中飞出无数绳索状的物事,缠绕在沈无忧的身上。沈无忧喟叹一声,自知已是无力抵抗,任由这些黑色长绳将自己彻底束缚,对李玄都说道:“李先生,太平宗便交给你了。”
此时李玄都已是强弩之末,“人间世”也不在手中,纵使想要阻拦,也是力有不逮。
白绣裳想要出手斩断那道门户,李世兴在这个时候又突兀出现,拼着被白绣裳刺了一剑,也让白绣裳无功而返,没能毁掉门户。
藏老人轻轻旋转手中的“白骨镜”,黑色长绳随之而动,沈无忧被硬生生拽向门户。藏老人有些不舍地看了眼座下青铜马车,纵身而起,如同一抹鬼影飘向门户。那驾青铜马车则是燃烧起青煞磷火,径直朝着白绣裳撞去。
这驾青铜马车乃是藏老人在盗掘一座帝王陵墓时所得,原本是那位古时帝王的生前座驾,本就材质非常,又在帝王陵墓的墓室中浸染多年,吸纳阴气无数,最后经过藏老人精心炼制之后,已然成了一件宝物。此时藏老人直接舍弃了这件宝物,将这件宝物中蕴含的阴气全部爆发出来,滚滚阴气燃烧化作青煞磷火,固然比不得以地仙修为作薪柴的阴火,也是不容小觑,便是白绣裳也不得不凝神以待。
趁此时机,藏老人与沈无忧消失在门户之中,然后门户骤然缩小,最终化作一点,消失不见。
当青铜马车距离白绣裳还有数丈之远的时候,凶煞阴气冲天而起,肉眼可见的黑气流转翻腾,层层叠叠,几如墨水一般,然后如火上浇油,使得幽绿火势大盛,跳跃不停。
白绣裳不得身形后撤, 同时在身周化出层层叠叠的剑气蜂拥激射,既是阻挡马车去路,也是消磨马车的阴气。如此僵持片刻之后,青铜马车终于停下,阴气损耗殆尽,青色火焰悉数熄灭,拉动车辆的马匹更是消散无踪,马车本体随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现出斑驳锈迹,不复方才的精致,白绣裳一剑劈出,直接将青铜马车劈成两半,马车残骸失去所有玄妙,径直向下落去。
白绣裳被这么一阻,李世兴已经逃遁而去,不见踪迹。
白绣裳纵使有心追击,可念及自己经历连番大战,损耗颇为严重,若是贸然追击,落入阴阳宗陷阱之中,殊为不智。索性不去深追,从空中降下身形,来到李玄都身旁,将手中的“人间世”还给李玄都。
李玄都接过“人间世”,先与白绣裳见礼,又专门谢过了方才白绣裳出手相救一事。
李玄都沉声道:“这次邪道中人大举来袭,就是为了沈大先生。据我所知,此乃出自地师的授意,地师只想要生擒沈大先生,并不想伤他性命。”
白绣裳皱了皱眉头:“此番西北五宗损失了‘万尸大力尊’、‘幽冥九阴尊’,几大明官又受创颇重,就为了擒拿沈大先生,看来事关重大,只是此事突如其来,正所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我们从开始到现在,都是被动迎战,至今还不知道缘由。”
李玄都道:“沈大先生应该知晓一二,可惜他已经不在此地,我们也无从得知了。”
“不管邪道中人有何种目的。”白绣裳道:“此次邪道中人如此行事肆无忌惮,我正道中人必不能轻易罢休。”
白绣裳所说的也是事实,阴阳宗打了正一宗一个措手不及,正一宗当然不会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必然要号召正道宗门,讨回一个公道,说不定会直接组织一次玉虚斗剑,既分胜负,也决生死。而且阴阳宗在这次突袭中,也受创不浅,几名明官或多或少都有伤势在身。
说话时,李玄都身上的伤势发作起来,脸上笼罩了一层浓郁黑气,青筋乱跳,同时印堂处有一股阴寒至极的血煞之气也显现出来。
此前连番大战,情势危急,李玄都一直顾不得疗伤,“借势法”的反噬还好说,关键是尸毒入体,表面上只是寻常尸毒,实则其中还蕴含了“鬼咒”,混入李玄都体内气机之中,如附骨之疽,有落地生根的趋势。
李玄都虽然身怀“漏尽通”和“太上丹经”等功法,但想要彻底肃清体内尸毒和“鬼咒”,却要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短时间内,他要平复“借势法”的反噬,根本无力彻底消除隐患。就当下而言,这股蕴含“鬼咒”的阴毒气机对他的侵蚀影响还很小,但如果无法及时祛除,使其壮大下去,就很难说了。
如此一来,李玄都便陷入一个死结之中,他的境界低于藏老人,必须尽早祛除“鬼咒”,防止其彻底坐大,可仅凭他一己之力,内忧外患,又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祛除“鬼咒”。
白绣裳见此情景,脸色微微一沉,说道:“是皂阁宗的尸毒和阴阳宗的‘鬼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