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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不惊洒然一笑,大步向徐无鬼走去,喝道:“徐无鬼!徐无鬼!大阵一开,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还要执迷不悟么!”
这两句话如同炸雷一般,足以让人耳膜嗡鸣,可徐无鬼却充耳不闻,只当是没有张不惊这个人一般。毕竟本尊与身外化身之间的差距,更甚于他与张静沉之间的差距,区区一个张不惊,还掀不起什么风浪。
……
张静沉来到万法宗坛,众多正一宗弟子认出是这位师叔、师叔祖之后,纷纷行礼,让开道路。值此关头,已经没人在意不可离开镇魔台半步的张静沉会出现在此地,这也是当初张静修让张静沉执掌阵法枢机之一的原因,到了生死存亡关头,就没必要死守着规矩不放,事急从权。
张静沉无视一众人等,大步走进大殿之内,环视一周,问道:“颜飞卿何在?”
匆匆赶来的张岱山对张静沉行了一礼,恭敬道:“回师叔,颜师弟他被地师偷袭,身受重伤,已是昏迷不醒。”
张静沉扯了扯嘴角,又将目光落在秦素身上,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我正一宗重地?”
张岱山道:“这位是大天师……”
“我没有问你。”张静沉扫了张岱山一眼。
犹若实质的目光让张岱山一窒,后半句话再也说不出来。
秦素不卑不亢道:“晚辈秦素,受邀观礼。”
张静沉久在镇魔台上,对于许多江湖之事知之不多,但他不是蠢笨之辈,立时就明白过来,姓秦,又是大真人府的贵客,应该与辽东秦氏的关系不浅。于是问道:“秦清是你什么人?”
秦素答道:“正是家父。”
张静沉脸色微微一沉,道:“看着令尊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现在立刻离开此地。”
秦素抿了抿嘴唇,也不辩驳,直接向外走去。
张岱山还想要说话,就听张静沉训斥道:“此乃宗门重地,怎可儿戏?颜飞卿胡闹,你也不知轻重吗?”
张岱山对于这位秦姑娘印象极佳,在他看来,人家一个局外之人,在这个时候与正一宗同进同退,怎么能如此行事?岂不是寒了人心?还要让人以为正一宗都是这般小家子气,于是辩驳道:“颜师弟乃是正一宗掌教,此事是颜师弟应允的,师叔虽然是长辈,但也不应该这般说话!”
张静沉冷冷盯着他:“掌教怎么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就是张静修在这儿,我也是这般说话,若不是他将徐无鬼放入了大真人府,我正一宗如何会有今日之劫!”
张岱山顿时哑口无言,张静沉不再理会他,径直往万法宗坛行去。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看向苏云媗一眼。
待到张静沉离去之后,苏云媗对张岱山轻声道:“张师兄,有劳你看顾好玄机,我去送一送秦姑娘。”
“如此最好。”张岱山点头道:“至于颜师弟,苏师妹放心就是。”
苏云媗匆匆离开大殿,追上已经走出一段的秦素。
两人并肩而行,苏云媗稍稍斟酌了一下言辞,轻声道:“素素,你不要在意。”
不经意之间,她将比较正式的表字“白绢”换成了更为亲近随意的昵称“素素”。两女在这段时日以来,毕竟是共同经历风雨,关系较之先前亲密了许多。
秦素摇了摇头:“我没有在意,我是冲着你和颜真人的面子才来帮忙,不是为了正一宗,所以那人要怎样,都与我无关。”
苏云媗叹息一声:“不管怎么说,这位张师叔的做法都有些不妥。”
“我真的没有关系。对于正一宗而言,我只是一个过客。”秦素停下脚步,望着苏云媗:“反倒是苏姐姐,倒要好好想想,如今颜真人生死未卜,只怕来者不善。”
苏云媗何等聪慧之人,同样想到了这一点,被秦素点破之后,不由良久无言,最终还是只能喟然道:“幸而还有老天师。”
“紫府曾经说过,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人走。当年的紫府又如何?清微宗的四先生,大剑仙最喜爱的弟子,距离宗主之位只剩下一步之遥,天大的靠山。可是现在呢?却是连清微宗的弟子都算不上了。”秦素若有所指道:“正一宗也不会比清微宗好到哪里去,张鸾山的前车之鉴,不可不察也。”
苏云媗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因为当局者迷的缘故,下意识地不愿往这个方向去想,摇头道:“张鸾山和玄机他不一样。”
秦素轻叹一声,拉住她的手:“苏姐姐,话虽如此,可你想过没有,如果大天师不在了呢?当年紫府他与……张相爷的千金有过一段情缘,世人都把他当作张相爷的乘龙快婿,可就在转眼之间,权势滔天的张相爷已是作古,这世上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
苏云媗猛地愣住,过了好久才微微点头,然后握住秦素的手:“我会考虑的。对了,现在外面局势不明,你还是不要贸然离开为好,留在大真人府中,待到‘太上三清龙虎大阵’重新开启,地师自会退去。”
秦素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
苏云媗说道:“你去味腴书屋等我,我先去安顿好紫府,然后就去找你。”
说罢,苏云媗提着裙摆转身匆匆离去。
秦素望着苏云媗的背影,轻轻叹息。
第二十九章 手段尽出
镇魔台上,天师地师仍旧斗法不停,转眼间已经是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眼看着镇魔井的封禁已经被“太易法诀”破去大半,张静修苦于本尊不在此地,张静沉一时半刻之间也无法重启“太上三清龙虎大阵”,始终奈何不得徐无鬼。
就在这时,又有一道浩荡剑光破空而至。
徐无鬼终于不能再无动于衷:“白绣裳,遍观天下女子,以境界修为而论,你也算是第二人,只是你们这些女子,为何都要与徐某作对?”
来人正是终于赶到的白绣裳,她没有半点废话,手中玉剑一转,裂空之声连绵不绝,响成一片。
就在这一瞬之间,白绣裳已经朝徐无鬼周身要害攻出近百剑,速度之快,却是连残影都没有留下,不见剑影重重,唯有剑气纵横。若是寻常归真境高手,只能看到白绣裳扬了一下手,紧接着便是满身剑伤。
这正是“慈航普度剑典”中的“天花乱坠”一式,有佛讲法,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在“慈航普度剑典”中化作两式精妙剑招,一式主攻,一式主守。
徐无鬼终于不能再专心破解镇魔井的封禁,收回正在施展“太易法诀”的手掌,然后一振大袖。
一袖漫卷天地。
地师对于“太阴十三剑”的领悟已经到了当世无人能出其左右的地步,出神入化,此时用出之后,剑招中又糅合了术法的手段,已经看不大出“太阴十三剑”的本来面目
一瞬间,白绣裳只觉得自己四周出现无数人影,不仅将她的剑招全部化解,而且还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攻来,让自己仿佛被围入了千军万马之中,无处可躲,无处可闪,同时一股阴寒气机蔓延而至,无孔不入,仿佛要从每个毛孔渗透而入体内,侵蚀经脉丹田。白绣裳只能运转“莲咒”,如一朵巨大白莲层层绽放,将她包裹,护住周身,抵御这股阴寒气机,然后从“天花乱坠”变招为“地涌金莲”,一朵朵金莲凭空绽放,与周围的无数人影抗衡。
只听得一阵连绵急促的金石碰撞之声,金莲朵朵飘散,环绕在白绣裳周围的重重虚影也尽数消失不见。
白绣裳轻哼一声,手中的玉剑毕竟不比“妙法莲华”,也比不得“人间世”,经过连番大战之后,终于是不堪重负,寸寸碎裂。不过她作为慈航宗的宗主,宝物当然不在少数,只见她一抖大袖,又取出一张形状狭长的白纸,束纸成剑,此物名为“无相纸”,不仅仅可以化作三尺长剑,十八般兵都可以幻化,硬度堪比金刚,水火不侵,只是白绣裳擅长用剑,才将其化作纸剑。
白绣裳一挥手中纸剑,从剑身飘洒出无数纸屑,迎风就涨,化作一只只纸莲花旋绕洒落,犹如漫天飘雪。
这些纸莲花都是从“无相纸”上分出,花瓣锋利如刀,此时旋转起来,堪比江湖上的奇门兵刃,也就是镇魔台上空空如也,若是换成市井闹市,纸莲花所到之处,切割砖石就如豆腐一般,不知要死伤多少。
地师笑了一笑,再一挥大袖,袖口大张。这些纸莲花便毫无抵抗之力地飞入地师的大袖之中,再不见半点动静。
纸莲花无功,白绣裳也没指望能依此建功,已然近身到徐无鬼的面前,手中纸剑散出一片白茫茫的残影,将徐无鬼周身上下悉数笼罩,此时白绣裳也顾不得宗师身份,剑意由慈悲光明变为杀机森严,招招直指要害。
“秦清的刀法,你们两人还真是不藏私。”徐无鬼淡笑一声,手中结成手印,开始准备术法,任由纸剑落在自己身上,只听得一连串金石声响,竟是不能伤其分毫。
白绣裳大为惊讶,此时她已经全力催发手中纸剑,摧金断玉只是等闲,穿山裂石也不是不能,而地师又不是以体魄见长,如何会未有寸功?一瞬间她便明白过来,关键在于徐无鬼身上的这件黑袍,于是白绣裳立刻改变方向,以手中纸剑刺向徐无鬼没有防护的面门。
徐无鬼早有预料,只是微微低头,再抬起头时,脸上多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青铜面具,这个面具甚至不曾留有口鼻眼睛的位置,浑然一体,任由纸剑刺中,不伤分毫。而到了地师这般境界,视物也未必要靠眼睛,是否开孔也无关紧要了。
此物本是古时巫教之物,巫教巫祝佩戴此物行祭祀之事,后来巫教覆灭,此物几经辗转之后,落入徐无鬼的手中。徐无鬼本是用此物来研究巫教的种种巫术,后来却发现此物不知是以何种材料制成,异常坚固,便随身携带,用作防身。
白绣裳见再次无功,身形倏忽而动,又转至徐无鬼的身后,还未等她出剑,徐无鬼的脑后青丝已经是自行而动,正是“太阴十三剑”中的“青墨三千甲”。
一番激斗下来,白绣裳竟是没能伤到徐无鬼分毫。
就在此时,张不惊来到徐无鬼身后,一掌拍向徐无鬼的后心,铺天盖地的掌劲犹如海啸山涌,充斥四方,弥盖八极,空中隐隐出现无数紫色雷霆,一时四周天地元气全被掌力吸扯带动。
徐无鬼任由张不惊一掌拍在自己的后心位置,岿然不动。
张不惊的脸色先是一红,骤然雪白,他这一掌已是用出了全力,却发现自己的气机正源源不断地被吸入徐无鬼体内,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张不惊骇然道:“‘蚀日大法’?”
‘蚀日大法’与“吞月大法”并列齐名,“吞月大法”是气机逆运,使自身成为负极,以负极吸引正极之道,同样可以吸纳他人气机为己用。‘蚀日大法’则是将自身三大丹田化作‘空洞’,如不漏海眼、无底深洞,可将他人气机化作己用。
“吞月大法”虽然神奇,号称海纳百川,以自身为海,以旁人为川,以负极吸引正极,但如果修炼“吞月大法”之人的修为不如对手,还要以强行汲取,那么便是正极吸引负极,立时如海水倒灌江湖,自身修为灌注到对方的体内,得不偿失,凶险莫甚。“蚀日大法”却是不将气机存于丹田气海,而是存于经脉之中,虽然无“吞月大法”之隐患,但却有异种气机之难题,若是体内吸入过多异种气机,不能使气机融合为一,便有气机反噬之险。还有就是,“蚀日大法”的吸力不如“吞月大法”远甚,非要身体相触不可,当年玉虚斗剑,无道宗宗主宋政对上李道虚,近不得李道虚身前三尺,“蚀日大法”便全然无功,最终被李道虚三剑所败。
此时张不惊一掌拍中徐无鬼,正中徐无鬼下怀,运转“蚀日大法”,不但使张不惊动弹不得,而且还不断汲取张不惊的气机化为己用。
徐无鬼淡然笑道:“张静修,这掌心藏惊雷的‘掌心雷’手段,还是换成你本尊亲自来用才像话。”
正在与另外一个徐无鬼化身激斗的稚童张静修闭口不言,反倒是张不惊大声喝骂道:“徐无鬼,你个老王八,几时学了宋政的‘蚀日大法’?莫不是宋政已经遭了你的毒手?是不是你在江湖上放出流言,说宋政被我们正一宗镇压在镇魔井中,以此混淆视听?有胆量的,放开老子,让老子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徐无鬼并不答话,只是加速运转“蚀日大法”,要将张不惊的气机悉数吸入自己体内,至于“蚀日大法”的异种气机弊端,对于身怀“太易法诀”的徐无鬼而言,算不上什么太大问题。
忽然,一阵佛音禅唱传来,有六字真言,又有隐隐的女子歌声,清脆悦耳,使人杀意消散,戾气顿消,要放弃一切抵抗之意。
第三十章 阴阳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