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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童道:“不知李先生打算如何?”
李玄都心下一凛,暗忖:“他说到正题了。”便道:“晚辈不明,还要请大天师指点。”
稚童道:“李先生,地师大动干戈,将沈大先生捉去,为的是什么?”
李玄都早有推测,没有犹豫,回答道:“沈大先生的占验之道。”
稚童道:“地师要用沈大先生的占验之道做什么?”
李玄都道:“地师曾经为朝廷的齐王,多年来以寻仙访道之名为遮掩,暗中做了阴阳宗的宗主,后又继承地师衣钵,一力推动宋政上位、建立青阳教、成立西北伪周等事,这些年来西北五宗的所作所为,有一多半都是出自地师的授意,他不惜勾结金帐汗国,摆明了是要另立朝廷,谋求的自然是整个天下。”
稚童点头道:“李先生所见不差,地师徐无鬼野心极大,不满足于一个地师或者圣君的尊位,也不满足于江湖之主、道门大掌教,他是要做天下共主。”
说到这儿,稚童叹息一声:“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地师文才武略,的确是天下间少有的杰出人物。又隐忍多年,熬死了两位大魏皇帝才决定发难。可见其超世之才和坚忍不拔之志两样都是不缺的。放眼江湖之中,原本是没有第二人比得上。不过他抱负太大,急欲压倒正邪两道,未免有些不择手段。”
李玄都心中一动,问道:“大天师可是知晓地师的图谋了?”
第三十七章 二次和谈
在问这话的时候,李玄都也是心思几转:“大天师与我说这些清微宗秘辛,恐怕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意有所指。若是让一个与太平宗没什么关系的人去太平宗出任代宗主大位,太平宗上到下必然不服,江湖上也多有议论。可如果清微宗和太平宗同出太平道一脉,我曾是清微宗弟子,却是与太平宗有关系了。就像当年武宗皇帝绝嗣,世宗皇帝作为武宗皇帝的堂弟,以旁宗入继大统。从太平道那边论起,我与沈大先生可以算是同宗,我入主太平宗就像世宗皇帝以旁宗入继大统,有法理可依。大天师特意点明此事,应是支持我出任太平宗的代宗主了。”
想到这儿,李玄都心思稍定几分,他算不得君子,既然想要实现自身抱负,他最缺少的就是各种助力,此时有太平宗这个绝佳助力放在眼前,他当然要牢牢把握,甚至要主动进取,而不是百般退让。至于大天师的心思,也不难猜。他若能帮李玄都登上太平宗的代宗主之位,李玄都必要感念他的恩情,再加上李玄都与李道虚闹翻之事,多半就站在了正一宗这边,毕竟如今的李玄都已经不可是个无关轻重的小卒子了。
就在这时,稚童又道:“正道之中,以正一宗为首,数百年来众所公认。正一宗之次,便是清微宗。更其次是太平宗、慈航宗、静禅宗。李先生出身于清微宗,应当知道,一个宗门的建立到兴起,那是一个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过程,几十代人花费无量之心血、无量之努力积累而成,绝非一朝一夕之功。邪道这边也大抵如此,无道宗和补天宗姑且算是两棵常青树,长盛未衰,可在近二百年前,邪道霸主是皂阁宗。阴阳宗在江湖上崛起,不过是近百年的事情,虽然兴盛得快,可底蕴还不及无道宗、补天宗,更不用说我们诸多正道宗门了。”
李玄都点头称是。
稚童话锋一转:“只是阴阳宗是阴阳宗,地师是地师,不可一概而论,地师除了直接掌控阴阳宗之外,还间接掌控了牝女宗、皂阁宗,以及无道宗、道种宗的部分,说他是邪道五宗之主也不为过。自古以来,江湖上不乏智谋绝顶、境界高绝之人,以一己之力在江湖中出人头地,扬名立万,称霸一时。只是从无一人能一己之力压服天下各大宗门。于是地师以此为鉴,扶持皂阁宗,拉拢牝女宗,渗透无道宗,为的就是整合西北五宗,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要将西北五宗和辽东五宗合并归一,尽数听他号令。十宗归一之后,实力之盛,更甚当年的皂阁宗。其后便是第三步,他会向正道启衅,并非今日奇袭大真人府这般小打小闹,也不是玉虚斗剑这种君子之争,而是你死我活且无所不用其极的正邪大战,将正道十二宗悉数吞并,他便是道门大掌教,江湖之主。最后第四步,以江湖之力,倒灌庙堂,改天换日,到那时候,便是天下地下,唯我独尊。”
李玄都压下心中惊惧,说道:“先前的西京之变,便是地师意欲整合西北五宗的第一步,如今已经失败,接下来地师会如何行事?”
稚童道:“地师虽然失败,但却真正未伤元气,从这次偷袭大真人府就能看出一二。只要找到机会,再对澹台云发难,也未必不能。这种权谋之争,未必要凭借境界高低,你境界再高,也只能让人怕你畏你,此乃霸道而非王道。皇帝不是天下第一人,为何能说‘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
李玄都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天下太平时,朝廷能给出的名利极多,所以各路高手都为朝廷效力。如今乱世,朝廷衰微,能给出的名利少了,所以为朝廷效力的人也就少了。地师拉拢旁人为他效力,当然不能一味靠着武力高绝,若是没有共同理念,终究还是要许之以利,或是实打实的金银钱财,或是封官许愿。”
“看来李先生是深谙此道。”稚童笑了笑:“不管地师如何家大业大,也不可能聚拢如此多的高手,更不可能喂饱他们。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用未来许诺,只要大业可成,地师做了皇帝,追随他的人自然也是王侯将相。到那时候,正一宗、清微宗的家业,都被地师用来论功行赏,祖宗也好,基业也罢,无数先辈付出的无量之心血,都成了一场空。李先生,你我之辈,忍将先辈功业,付之东流?”
李玄都轻声自语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稚童道:“正是。那时候只怕他做了皇帝之后,还想要渡过地仙天劫,驻世长留,这便是人心不足了。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哪怕是英雄豪杰之辈,也绝少有人能逃得出这个窠臼。正因为如此,我们不谈为了天下苍生,只是为了自保计,也要阻止地师。”
李玄都赞同道;“大天师所言极是,往小了说,是为了祖宗基业,往大了说,是为了避免天下之间杀机四起。只是晚辈境界低微,资历浅薄,怕是难有大用,只能谨奉大天师教诲驱策。”
“李先生过谦了。”稚童摆手道:“想要对抗地师,非要联手清微宗不可,可是正一宗与清微宗之间成见已深,两宗之间需要一个中间人。”
李玄都道:“大天师应该知道,我上次返回清微宗,向师父进言,险些落得一个里通外敌的罪名,最终还是被逐出清微宗,若是再提此事,怕是真就坐实了这个罪名,要彻底恩断义绝了。”
稚童道:“师徒、父子、君臣,长幼有别,尊卑有序。儒家之人常说一句话,天下间无不是的父母,也无不是的君父。你以徒弟的身份面对师父,以儿子的身份面对父亲,以臣子的身份面对君王,在道义上天然弱势,对了也是错了。所以你不能以弟子的身份去劝谏,要以朋友的身份去见李道兄。”
李玄都已经明白了稚童的意思,只是话不说尽,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下去,转而说道:“大天师在白帝城一事上胜了地师一手,地师反过头来又是奇袭大真人府。如此一来一去,算是打了个平手。这本也不算什么,但江湖中却不知道白帝城的内情,无知之徒不免会说:‘地师胜过了大天师。’纵使我们知道其中内情,可是经此一战,地师的名头又是大盛,都说元圣吐哺天下归心,寻常江湖中人可不管你什么正道邪道,更不管苍生大义,畏威而不怀德,哪边风大便倒向哪边,谁更强大便追随于谁。”
稚童点头道:“李先生所言,不无道理。这也是贫道来寻李先生商议的用意,当务之急,是反击地师,让江湖中人知晓,正道不曾怕了邪道,天师也不弱于地师。可是仅凭正一宗之力,想要反攻地师,谈不上十拿九稳,犹有风险。”
李玄都心中明白,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点,关于清微宗的话题是绕不过去了。
李玄都轻叹一声:“既然大天师如此抬举晚辈,晚辈自是责无旁贷,请大天师直言便是。”
第三十八章 靠近权力
稚童道:“据我所知,在飞卿婚事开始之前,妙真宗的万寿真人,东华宗的太微真人,神霄宗的三玄真人都打算亲至大真人府观礼,若是这三位真人到了,各有秘术异宝,恐怕地师也不能如此进退自如,可在他们临行之前,李道兄亲自拜访三宗,使得他们三人又改变了主意。从这一点上来说,李道兄是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如今正一宗的名声已经伤了,合了李道兄的意愿,许多事情也就好谈了。”
李玄都问道:“此话怎讲?”
稚童笑道:“李道兄是知道轻重之人,否则也不能带领清微宗发展到如此地步,自从天宝二年以来,清微宗入主帝京,成为皇室依仗助力之一,而地师之图谋,却是要另立朝廷,与大魏朝廷分庭抗礼,甚至是取而代之。换而言之,地师与李道兄之间有根本冲突,难有转圜余地。反而在联手对抗地师这方面,贫道与李道兄却是道同可谋。”
李玄都点了点头:“大天师此言有理。”
稚童继续说道:“在清微宗中,海石先生脾气怪癖,地位仅次于李道兄,举足轻重。不过海石先生与李先生的关系亲厚,他是会支持李先生的。关键在于现任宗主李元婴,当年李先生与李宗主相争之事,贫道略有耳闻,想来李宗主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必然要尽力破坏和谈之事。”
李玄都默然。
稚童话锋一转:“所以李先生万不能这般回去,而是要以太平宗之主的身份回去。按照道理来说,太平宗和清微宗同出太平道一脉,如果李先生代表了太平宗,又有各大宗主为李先生助涨声势,那么谁能代表清微宗?李宗主名为宗主,可真正执掌清微宗大权的是李道兄。想来见到李道兄不难,到时候李先生再向李道兄陈述利害。从这一点上来说,沈大先生果真是见识高远,他遭了地师暗算之后,太平宗中无人能支撑大局,说不定就要再遭地师的算计。岂知沈大先生竟能破除成规,将宗主重任交托于紫府手中,不仅能保住太平宗,而且由紫府出面,还能使我正道十二宗再次联起手来。贫道现在想起沈大先生的胸襟远见,当真是钦佩至极。他在危难之间,仍是能想到这一层,可见其术算一道造诣之高。只要紫府能说服李道兄,使得正道联手,地师为祸江湖的阴谋便不能得逞了。”不知不觉间,稚童已经将“李先生”的尊称换成了“紫府”,更显亲近,又是极大的抬举。按照规矩,长辈称呼晚辈,一般用名字,同辈之人才称其表字,张静修与李道虚平辈论交,李玄都自然是张静修的晚辈,可现在稚童俨然是将李玄都视作同一地位之人。
李玄都道:“大天师所说的道理,家师不会不明白,若是大天师拿出足够的诚意,家师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稚童点头道:“正是如此,正一宗和清微宗之间的争斗,说到底是自家的争斗,遇到了外人,还是要联起手来共抗外敌,现在缺的便是一个台阶,缺少一个中人说和,这个中人自是非紫府莫属,也只有紫府才能担当此等大任。”
李玄都又是谦让几句。
第一次和谈与第二次和谈,同样是和谈,同样是由李玄都出面,意义却是大不相同。第一次的时候,李玄都只能是进言劝谏,听与不听,完全在于旁人,也只是由颜飞卿出面与李玄都详谈此事。可到了第二次,李玄都不再是进言劝谏,而是说和,想要做中人,最起码是要与当事两人的身份相差无多才行,而且这次也变成了大天师张静修亲自与李玄都详谈此事。可见如今李玄都在江湖上的地位,已是非同寻常。
多大的本事便有多高的地位,受怎样的礼敬,这便是最大的现实。
换个角度来说,如果李玄都还是那个四先生,就连青梅竹马的师妹都不把他放在眼中,岂会有如此礼遇?不说大天师张静修口称“李先生”,慈航宗之主白绣裳称呼表字,怕是与秦素也难成佳偶。并非是说秦素嫌贫爱富,而是周围之人的态度让人难以承受。李玄都出类拔萃,秦道方乐见其成,秦家之人见他均是笑脸相迎,当作未来姑爷看待,都夸自家小姐眼光好,选了一个好夫婿。可如果他自己不争气,一无所有,秦不二、秦不三、秦不四等人还会有这般好脸色吗?恐怕是明里暗里要李玄都尽快离开自家大小姐,良言苦劝、威逼利诱,无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