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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都凝视他片刻,有些迟疑道:“宫姑娘?”
年轻公子“啪”的一声展开手中折扇,一手负后,一手持折扇,轻轻拍打腹部,轻笑道:“果然瞒不过紫府。”
这位年轻公子正是宫官。
曾经的玄女宗玄圣姬,如今的无道宗右尊者。
宫官笑道:“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自白帝城一别,紫府兄,久违了。”
李玄都问道:“不知宫姑娘是如何知晓我的行踪?”
宫官合拢起折扇,轻点自己的光洁额头,道:“小妹听闻紫府要接任太平宗宗主之事后,便料定紫府不日要前往芦州,从吴州到芦州,有两条路,一条是经过荆州,一条是经过江州,小妹想起与紫府第二次见面就是在这座平安县城的龙家大宅,这里是荆州去往芦州的必经之地,所以我便顺江而下,早早来到这座平安县城守株待兔。如今看来,还真让小妹守到了。如今平安县城内外都小妹我的耳目,玄女宗一行人入城的时候,小妹便第一时间知晓了,先前还有些不确定,不过现在紫府兄已经露出本来面目,这便可以彻底肯定。”
说到这儿,宫官转头望向周淑宁:“这位就是淑宁妹妹了吧,也是许久未见了呢。”
周淑宁如临大敌。
宫官摇了摇手中带有扇坠的合拢折扇,笑道:“淑宁妹妹不必紧张,如今我已经不是牝女宗之人,而是无道宗之人了。”
周淑宁犹豫了一下,作揖行礼:“见过宫姑娘。”
宫官摆摆手,示意周淑宁不必多礼。
周淑宁见识过当初龙家镖局的惨剧,对于这个心狠手辣的女子始终怀有一种畏惧情绪,此时便不说话了。
李玄都开口问道:“不知宫姑娘此来有何见教?”
此时花厅内有琴音阵阵,几人说话声音又小,也不虞被人发觉,不过宫官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一挥手中折扇,设了一道隔音的禁止,这才说道:“既有私事,也有公事。”
李玄都问道:“私事如何?公事又如何?”
宫官展开手中折扇,遮住檀口,轻笑道:“私事嘛,就是小妹想要与紫府见上一面,一诉别离之情。”
李玄都对于宫官这类说辞已经无动于衷,淡然道:“如今已经见过了,那么公事呢?”
宫官对于李玄都的不解风情也毫不在意,说道:“公事,是圣君让我来见紫府兄的。”
“圣君澹台云?”李玄都微微一怔。
当世四大长生地仙之中,李玄都自忖与其中三人都有或深或浅的联系,李道虚是他的授业恩师,大天师张静修对他大力支持,甚至与地师徐无鬼还有过一段忘年交,唯独与圣君澹台云没有什么交集,甚至从未见过澹台云,此时澹台云派宫官来见自己,用意何在?
正当李玄都心思几转的时候,就听宫官继续说道:“紫府兄一定在想小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其实小妹无事的时候也想常常拜访紫府兄,只是怕紫府兄拒人千里之外。”
李玄都轻咳一声:“还是说正事,不知圣君有何见教?”
“见教谈不上。”宫官轻声细语道:“只是想要与紫府兄结个善缘。”
李玄都道:“这倒是让我受宠若惊。”
宫官打趣道:“紫府兄自谦了。能让大天师、大剑仙、地师三位老神仙青眼相加之人,又岂是寻常?就算有看走眼的时候,总不能三位长生地仙一起看走了眼。圣君听闻大天师那边正在拉拢紫府兄,这才动了心思。再者说了,紫府即将就任太平宗的宗主大位,在近百年以来,乃是除了颜飞卿之外,最年轻的一宗之主,谁能小觑?”
说到这儿,宫官稍稍拉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一串银铃,从中取出一个紫檀匣子,放到李玄都面前的桌上:“这是圣君特意让我带来的见面礼,也可以算是紫府升座太平宗宗主的贺礼,还望紫府笑纳。”
第六十三章 天书十卷
李玄都没有急于打开这只匣子:“这……恐怕不妥吧。”
对于李玄都的推辞,宫官早有预料,自然也有说辞:“没有什么不妥,毕竟当初白帝城之事,紫府也是出了大力的,如果紫府不愿意接受圣君的贺礼,那就当作圣君对于此事的谢礼。”
李玄都道:“我之所以会去白帝城,是受了张鸾山之邀,后又承大天师和玄机兄之情,与圣君却是没有什么关系,圣君若是要谢,还是谢大天师吧。”
“此言差矣。”宫官用折扇轻轻拍打掌心:“圣君与大天师之间有什么交易或是约定,那是圣君和大天师的事情,而这谢礼却是圣君与紫府之间的事情,不好一概而论。”
李玄都伸手按住匣子,问道:“这里面装了什么?”
宫官道:“紫府打开一看不就知道了?难道紫府还怕这里面藏着什么机关陷阱不成?”
李玄都稍稍沉默了片刻,道:“毕竟正邪不两立,地师刚刚袭击大真人府,这江湖上的事情,也是说不准的。”
宫官正色道:“圣君在江湖上成名多年,为人如何,紫府应该清楚,绝非地师可比。”
李玄都笑了一声,缩回手掌:“这次事端,地师为了议和,让出了一个道种宗,在无道宗中的多年经营也毁于一旦。大天师被迫提前出关,折损了多少苦修且不去说,关键是正一宗丢了天大的颜面,打个不甚恰当的比方,这就是掉在泥地里还又被踩了一脚。唯独圣君左右逢源,得了莫大的好处。圣君的为人如何,我不敢断言,但以谋划心思而言,圣君却是丝毫不逊于地师。若非如此,圣君也不能以后起之姿与地师这位前辈分庭抗礼,李某也是不可不防。”
宫官轻叹一声,自己主动伸手打开盒子,却见这盒子中放了一部厚厚典籍。
宫官轻声道:“我圣教十宗祖师留有天书十卷,每宗各持一卷,是为根本上成之法,若得十卷天书,则是证道大成之法。其实到了长生境之后,已经不缺大成之法,这些在普通江湖人看来千金难求的大成之法,倒是没那么上心了。”
李玄都倒是听说过邪道天书。当年道门一分为二,除了太上道祖和三清祖师之外,正道奉南华道君为祖师,与太上道祖并列,又称“老庄”。邪道奉杨朱为祖师。杨朱晚于墨子,而前于亚圣,主张全真保性,轻物贵己。并提出了那句天下名言:“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只是后人断章取义,变成了“拔一毛利天下不与也。”杨朱一脉,与太上道祖“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有相近之处,却不完全一致,且被南华道君所斥,由此引出了正邪之分。
不过当年这位道家祖师杨朱的声势之盛,甚至压过儒家,被赞誉为“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与鼎盛一时的墨家分庭抗礼,可见其影响之大。杨朱当年极力反对墨子,甚至可以说是对立。后来亚圣曾经总结两人之争:“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杨朱主张的是“为我”,即使拔他身上一根汗毛,能使天下人得利,他也是不干的,而墨子主张“兼爱”,只要对天下人有利,即使自己磨光了头顶,走破了脚板,他也是甘心情愿的。
冲虚道君甚至还记载了一场“杨墨之辩”,未分胜负,最终结果定为:以杨朱之言问太上道祖、文始道君,则杨朱胜。以墨翟之言问三皇五帝、上古圣王,则墨翟胜。
可见这位邪道祖师,乃是与墨家巨子、儒家圣人并列的圣贤人物。
其实李道虚对于正邪之争,早就一言道破:“最早时候,群雄并起,百家争鸣,那时候没有一个人被尊奉为永远正确的神,更没有人为这个天下订立各种条条框框的规矩,自然就不会有人被贬低为魔,没有正,也没有邪。”
杨朱之所以从当年的道家贤哲变为如今的邪道祖师,就如儒墨之争,最终胜者儒家的夫子成了圣人,而败者墨家则销声匿迹。
这部邪道天书便是出自杨朱之手,乃是他收集天下之间各种奇功异法,去芜存菁,最终汇编成册,因为包罗万象,其中许多内容也并非出自道家,所以杨朱并未取名,后人称之为无名天书十卷。后来邪道分为十脉,每一脉各持天书一卷,由此延伸出十宗神通。只是江湖上的功法,不是越古老越好,在不断厮杀之中,同样有天纵奇才不断改进完善功法,比如说清微宗的“北斗三十六剑诀”,原本是从“太平青领经”中衍生出来,只能算是顶尖上成之法,后来经过李道虚的去芜存菁和改进之后,变为与“慈航普度剑典”、“太阴十三剑”并列齐名的大成之法。所以这十卷天书以单册而论,也不算是太过珍贵的物事。
尤其是如今的李玄都身怀五大上成之法,所学大成之法中,除了“北斗三十六剑诀”之外,还有只差一剑的“太阴十三剑”和部分“慈航普度剑典”,实在是不缺什么功法了。
李玄都权衡利弊之后,打算开口拒绝。
宫官抢先一步说道:“紫府且听我细说。当年宋宗主成为无道宗之主后,有地师支持,意欲将十宗合并为一宗,其他宗门自是不愿,本来大家在名义上都是平起平坐,可合并一处之后,就要居于人下。而且十宗都是传承多年,若是让祖宗基业断送在自己的手上,也无颜去见列位祖师。正因为如此,忘情宗的韩无垢韩宗主在濒死之际,才要将宗主托付于挚友秦清手中,就是怕忘情宗群龙无首,被无道宗直接吞并,由此也间接促成了辽东五宗结盟。如今太平宗的沈大先生将宗主大位托付于紫府,其实是同样的道理。”
李玄都问道:“这与天书有什么关系?”
宫官道:“宋宗主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将十宗合并为一宗,但还是有些收获的,最大收获就是得了这十卷天书的副本,重现了当年祖师留下的天书全貌。后来圣君之所以能在不惑之年跻身长生境,也是得益于天书十卷。”
李玄都摇了摇头:“我已经学了‘太阴十三剑’,遗祸甚深,此时不想再学什么其他功法,以免雪上加霜。”
宫官笑道:“这一点,紫府不必担心,天书十卷,效用各有不同,为了区别,以各自宗门称之,地师送于紫府的这两卷天书,分别属于无道宗和真传宗。在如今的邪道五宗之中,以无道宗最为势大,以真传宗最为式微。只是天书本身并无高下之分,无道宗的天书包含一门‘极天烟罗’的神通,与妙真宗的‘太乙五烟罗’神似而形非。这是一门御敌的功法,全力运转之后,会在体表形成一层护体罡气,极为坚韧,便是神兵利器也难以摧破。真传宗的天书中有一门‘天心诀’,是疗伤秘法,不过顾名思义,只有到天人境才能运用,真传宗中没有一个天人境大宗师,自然也无人能运用这门神通。”
李玄都想了想,那门“极天烟罗”还不算什么,关键在于“天心诀”,倒是让他极为心动。不得不说,这份礼物是用了心的,简单来说,就是投其所好。
宫官轻笑道:“若是紫府不放心的话,可以将这两册天书交给大天师,或是大剑仙,请他们帮忙参详一下,看看是否有什么缺漏之处。”
李玄都沉默了片刻,摇头道:“这份礼,太贵重了。”
第六十四章 词牌为名
就在这时,“飞花燕莺舞”终于开场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女子的曼妙歌声。
“迢迢银河汉,凄凄阁中光,悠悠一壶残月,敬苦海沧桑。为谁梳红妆,沉迷谁脸庞,瓶中花开花落为谁香?勿言红尘烟雨纸短情长,莫道造化弄人黯然心伤,登高楼,妖娆生风,无畏无惧无恸,盈盈秋水中。曲诉衷,舞惊鸿,韶华倾世负于笼……一绛红,白鬓头,情随花火隐长空。撼苍穹,起云涌,话传说……”(注一)
李玄都微微惊讶,凝神静听许久之后,转而说道:“此曲似乎是为这些风尘女子所作。”
宫官没有介意李玄都的转移话题,微笑道:“这些风尘女子大多都是可怜人,谁人不想离开这方樊笼呢?”
李玄都轻叹一声,有大煞风景之嫌地说道:“花儿离开花棚,来到野外受风吹雨打,多半不能长久,很快就会凋零枯萎。这也许就是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都是缄默无言,静心观看女子舞姿。
一曲舞毕,女子翩然行礼,然后如云彩一般退场离去。
又有一名女子抱着瑶琴上台,一曲接着一曲地弹。
李玄都收回视线,望向桌上的匣子:“宫姑娘,有句俗话叫做:‘吃人家最短,拿人家手短。’不知我若收下这份礼物,又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宫官笑道:“紫府兄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