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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都看完那张纸条后,脸上的神情很是平静,似是早有预料,可语气又有些沉重,“终于来了。”
秦素问道:“你知道这上面说的儒门前辈是谁?”
李玄都道:“儒门七隐士,死了一个虎禅师,还有六个,分别是;青鹤居士、白鹿先生 、紫燕山人、赤羊翁、金蟾叟、龙老人。虎禅师虽然死了,但那是大天师亲自出手,换成是我,是万万不能将其置于死地的,说不定还要被他所困。青鹤居士,我曾会过他,很厉害,也很棘手。剩下的五人,曾经策划过多次宫变,想来也都是只强不弱的人物,若是六人一起出面,再加上地师或者宋政,事情就复杂了,别看我们这边有三位长生地仙,也未必就能稳操胜券。”
秦素的脸色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
李玄都叹了口气,“此事一个不好,就会成为儒道决战之势,非我本愿,到底是我思虑不周,有些冒进了。”
秦素沉思了片刻后,说道:“我不这样看。”
李玄都一怔,随即望向秦素,露出讨教的神情。他们两人之间,虽然许多事情都是以李玄都为主,但李玄都并不认为自己就比秦素高明许多,两人所差的不过是经验罢了,所以李玄都也会听从秦素的建议。
秦素道:“如果我们的对手是地师,我相信你的判断,地师一定会趁着道门还未真正一统的最后机会,提前展开决战之势,作殊死一搏,可是儒门不是地师,儒门没有这样的胆量。”
这一番话,却是李玄都从未想过的。
秦素道:“这些年来,正邪厮杀不断,已成习惯,所以双方都不怕开战。可是儒门不一样,儒门是承平日久,多年不起刀兵,让他们鼓动唇舌还行,真要生死相拼,却是要吓退好些人。就拿你来说,这些年来,你可谓是身经百战,数次险死还生,可儒门中有几个你这样的人物?就算有,也都是垂垂老矣。反观道门这边,除你之外,还有冰雁、颜玄机、苏霭筠、玉女菀等人,甚至包括李元婴
、李太一、上官莞等人,无一不是久经战阵之人,这就是道门和儒门的区别所在。”
李玄都没有急于开口,而是陷入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玄哥哥,什么叫有些道理。”秦素笑了一声,“当年金帐覆灭前朝大晋,其大军铁骑是何等所向无敌,可为何几十年后就被本朝太祖皇帝赶出中原?还不是因为他们被中原的花花世界迷住了眼,贪图享乐。你说儒门坐了这么多年的天下,坐拥这花花世界,又是千金之子戒垂堂,那些儒门中人会是什么秉性也就可想而知了,他们怎么可能敢于开战?”
秦素又掰着手指算道:“最为关键的一点,儒门没有一个公认的领袖,甚至像我们这般选出三位领袖都做不到。仅仅是一个万象学宫,就有三位大祭酒,除了万象学宫,还有两大学宫和四大书院。三大学宫和四大书院加起来就是七条心,一个学宫三个大祭酒,一个书院一位山主和两位副山主,这么算下来就是二十一条心,你说的那些儒门隐士,也有七人之多,人多势众不假,人心不齐也是必然。有人想打,有人不想打,肯定要内斗一番,儒门越是内斗,越是人心散乱,人心不齐,如何一致对外?想要人心齐,要么再出一位圣人压服所有人,要么就是被外患逼到绝境,不过依我看来,儒门就算到了亡国亡天下的时候,仍旧不忘内斗,当年大晋末年,已然诠释了这一点,这是骨子里的根性,改不掉的。”
李玄都只得承认道:“素素不愧是女中武侯,你说的的确有道理。”
秦素有些不好意思,道:“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我就开始琢磨这些了,你现在才知道消息,当然不如我想得周到。”
李玄都笑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那就说说你的想法。”
秦素下意识地在李玄都身前来回走动,同时说道:“既然儒门不敢开战,那么我就料定,儒门此举是虚张声势,他们不敢真打,却偏要摆出要真打的样子,仗着他们的体量来吓唬我们,还要在我们面前亮一亮他们的拳头。如果我们怕了,露怯了,退让了,那才是合了他们的意,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接着他们就能步步紧逼,我们就只能一退再退,先前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所以我们万不能退让,不但不能退让,还要主动戳破这层窗户纸,让世人都看一看,儒门不过是个纸糊的老虎,吓唬人罢了。”
李玄都眼神一亮,以拳击掌,“只要风向变了,那些原本摄于儒门威势的其他势力附庸们就会抛弃儒门而倒向我们,到那时候便是大势所趋,看似强大的儒门,风一吹,也就倒了。”
秦素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首先我们要稳住。这次龙门府之行,固然不会大战决战,可小打小闹却是少不了的。”
李玄都忍不住起身抱住秦素,轻轻旋转了一圈,赞道:“素素,你真乃我之贤内助也。”
第七章 藏书楼
裴玉进了万象学宫之后,以祖父裴舟和社稷学宫的名义相继拜访了三位大祭酒,三位大祭酒对他的态度也各不相同,其中司空大祭酒最为和善,温大祭酒最为冷淡,而宁大祭酒则是不上不下,只是寻常态度。裴玉不管三位大祭酒是何等态度,都是以平常心待之,不卑不亢。
拜访完三位大祭酒之后,一位祭酒接待了他,既然是游学,便要他在学宫中选上几门课程,可以是前朝兴盛的理学,可以是本朝兴起的心学,也可以是诗词歌赋等小道,亦或是射、御、乐、礼等学。至于天文地理、五行八卦、寻龙望气,亦或是阴阳经纬、炼丹卜卦、奇门遁甲、风水画符,以及排兵布阵、行军练兵、农桑水利等等其他学说,都是杂学,学问深厚的祭酒们可以研习,学子们是不能接触的,以免分心,误入歧途。
在来万象学宫之前,裴玉就已经提前做了个功课,对此十分了解,于是他分别选了甲字院的心学,乙字院的理学,丙字院的诗词,丁字院的音律。接待裴玉的那位祭酒对于他的选择十分满意,不忘正统理学、心学,又不是一味死读书的书呆子,知道学习诗词和音律,不愧是世家出来的公子。
平日里,裴玉除了去听先生们上课之外,也会参与些学宫内部的集会,这些集会,多是年轻学子们议论朝政,慷慨陈词,如今太后晋王当国,对于最重正统的儒门来说,这是牝鸡司晨,不合规矩,所以少有人支持太后。而辽东赵政,以下犯上,俨然自立之势,更是大逆不道,所以这些年轻学子们就把希望放在了还未亲政的年轻皇帝身上,把年轻皇帝吹捧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俨然是继往开来的一代贤君明主,似乎只要年轻皇帝能够亲政,这天下就太平了,就没有青阳教作乱,没有西北伪周割据,没有辽东赵政自立,也没有金帐汗国的威胁,更没有那么多的饥荒、水灾、旱灾、蝗灾、瘟疫、流民。
裴玉是见识过齐州乱象的,深知这些顽疾不是换个皇帝就可以根治的,就算有那等雄才大略的贤君明主,也要徐徐图之,非要数年乃至十数年才能建功,而当今天宝帝,长于深宫妇人之手,没有丝毫治国经验,也并无张肃卿这等可以依仗的名臣,如何扭转颓势?更何况亲政还遥遥无期。指望这样的年轻皇帝,还不如盼着赵政起兵造反,南下入关。
不过这些话,裴玉不能公开去说,因为他的身份是裴舟的孙子,而裴舟又是帝党,在万象学宫,帝党中人本就高人一等,被后党迫害的帝党中人更是人上之人,个个都是贤良君子、直臣、贤臣、忠臣,而裴玉又不负家学,自然被众人所追捧,他自然也要说些符合自己离场的话语,抨击后党擅权误国,再指责辽东豪强图谋不轨,如此便引得阵阵喝彩,纷纷赞誉裴玉年纪轻轻就知晓家国大义,将来想要匡扶天下,还要靠裴玉这样
的人才。
裴玉对于这种说法很是不以为然,什么叫书生之见?这就是书生之见。书生们言必称“江山社稷、天下苍生”八个大字,但是关于最根本的赋税徭役、人口田地,是只字不提。只对皇帝官吏作道德要求,却不关心小民生计。嘴上挂着“国库空虚、上下贪墨”,可到底是因何亏空,又在何处以何种手段、何种名目贪墨,一无所知,事情总要有人做,如何杜绝懒政又尽量减少贪墨,也是一字无有。这些书生做个言官尚可,可真要把天下交到这些书生的手中,只怕是亡国有日。
裴玉瞧不上这些夸夸其谈的书生,却又不得不与这些人虚与委蛇,毕竟是少年人,只觉得无趣。直到他在丁字院学习音律时,见到了苏怜蓉。
裴玉并不知苏怜蓉的真实身份,对于这位苏大家,可谓是惊为天人。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苏怜蓉的年纪并不大,当年她在帝京成名时,不过二十岁出头,如今也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女子,还算是姿容正盛的时候,而苏怜蓉又不同于其他女子,她的前半生颇为坎坷,经历世情极多,使她身上有一种别样成熟和沧桑。对于少年男子来说,这种成熟女子的魅力,是极难抵御的,更胜同龄的青涩女子。
裴玉的小心思没有瞒过其他人,在许多人看来,苏怜蓉也可以算是帝党中人,因为她是被晋王逼迫,这才不得不离开帝京的,与裴玉是一类出身,所以没有人出来反对,大多都是乐见其成。
当然,还有人例外,那便是温礼。他有心警告这个外来的小子,可又苦于师出无名,毕竟在名义上,苏怜蓉从未应允什么,与他温家可是半点不相干的。
转眼之间,万象学宫的百花会到了,温礼来接苏怜蓉,却发现裴家小子先一步来了,心中气恼,可脸上却不能显露分毫,否则便是让人看了笑话,只能以祭酒的身份上前见礼,偏偏裴玉是游学至此,他先生的先生是社稷学宫的三位大祭酒之一,若论身份,裴玉也不逊于温礼。温礼见压不住他,就只好在口头上挤兑一番,裴玉却不是拙于言辞的沈长生,自身反唇相讥。两人你来我往,而苏怜蓉却是听之任之,并不制止,也无有太多喜色,眉宇之间有哀愁之意。
且不说温礼和裴玉如何在苏怜蓉面前言语机锋相斗,此时还有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万象学宫中。
虽然万象学宫谈不上守备森严,但其中高手无数,想要瞒过如此多儒门高人的耳目感知,悄无声息地进入万象学宫之中,那是千难万难,可偏偏此人就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而且闲庭信步,犹入自家后宅庭院一般。
他对万象学宫显然是极为熟悉,行于其中,很快便来到学宫中的藏书楼所在。这万象学宫中的藏书楼自然不止一座,可这一座却是例外,因为其中藏书皆是孤本、善本
,而且还是不能流传于外的百家学说,有道家、兵家、农家、阴阳家、纵横家、名家、法家,更有儒门生死大敌的墨家学说,都是被儒门先贤们搜罗而来,藏于其中。平常时候,学宫中的学子们是万万不能踏足半步,就算是祭酒,也要得了许可之后才能进入其中。书楼中的规矩更是严格,没有大祭酒的允许,不许带走,不许抄录,就连观看的时间也有限制。
藏书楼占地很大,每天都有专人对藏书楼进行打扫,学宫不怕这些人带走其中藏书,是因为每一本被送到此地的藏书都被儒门先贤下了禁制,寻常人根本无法将书从书架下取下。
夏松是一名寒门弟子,不比那些富贵子弟平日里除了读书还可以饮酒作乐、风花雪月,他在闲暇之余,要在书院中做些零工,贴补自己求学之用。最近一年,他都被安排在这座藏书楼中清扫书楼。他感觉自己很幸运,虽然他在万象学宫中的无数学子中只是一个为不做到的小人物,但他在这座藏书楼中有幸见到了很多大人物。
三位大祭酒的习惯各异,司空大祭酒总是喜欢站在书架下看书,看完之后就会把书放回原处,而温大祭酒就喜欢把书带走,宁大祭酒介于两者之间,他会带着自己选中的书去二楼,在二楼角落有一个不知何时开辟出的隔间,被屏风隔开,一灯一桌两椅而已,除此之外,就是在这里还开了一扇窗,光线良好。除了宁大祭酒喜欢在这儿看书以外,偶尔也会有祭酒来这儿,不过通常都是谈事。
当然,还有被誉为第四位大祭酒的施宗曦施先生,他也会来这儿,他的习惯不定,有时候站着,有时候坐着,总是皱着眉头,总是带着忧虑,这让夏松常常想起那位同样是眉头微蹙的苏大家。只可惜苏大家从不来这儿,也许是没有相应的权限,也许是不能来。
有一次,夏松在路过司空大祭酒身边的时候,无意中扫了眼已经被翻开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