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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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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如今的天子登基之前,盛国上下奢|淫,官官相护,贪污成性。
  一众人的手,什么都不放过。
  不止是灾银,甚至连前线的兵马粮食,路过哪家,就要被哪家扣一些。那场战打了整整两年,前线的战士苦不堪言,但又不能弃城弃国。
  战火纷争,全国各地也乱了起来,山匪横行。她的外祖父外祖母,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死于山匪手中。
  她望向册子上的名字,心一瞬间被揪紧,手死死扣住。
  斑驳的史书上,在那战乱的一页,刻着谢林峥谢大人的名字。
  内忧外患,四下麻痹之际,彼时为刑部尚书的谢林峥面见先帝,一夜进谏之后,持着先帝亲赐的尚方宝剑彻查这些年朝堂上下的账目。
  世家哪个禁得起查,一起请命上书,但先帝避而不见。世家面面相觑,最后只得打道回府,咬碎牙齿凑足这些年贪污的银钱,缴给谢林峥,换置粮草,送往前线,安置灾民。
  谢林峥。。。。。。是谢欲晚的父亲。她从前在谢家的祠堂跪拜之时,曾经祭拜过。
  那场战盛国最后还是打赢了。但此后数年,谢林峥成为众矢之的。甚至有传言称,当年谢林峥在御书房内,是持着剑让先皇颁下了圣旨。
  此后几年,谢林峥因贪污之事下狱。世家妄想赶尽杀绝,但最后先皇一言留下了谢林峥九族性命。由此谢家开始流亡。
  姜婳捂住嘴,整个人处于一种惶然之中,眸止不住落下泪。
  那是一种难言的悲戚——
  她只知,她能查到的一切,谢欲晚一定也能查到,而且谢欲晚所知晓的只会比她更深更透彻。她无法知晓谢欲晚在知晓一切之时,他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看谢大人的那一场悲怆慷慨的赴死。
  史书上只会记载——
  那是一方斩杀了无数囚…徒的刑场,刽子手手起刀落。
  姜婳无声地哭了出来,眼泪很快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地用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哽咽的声音。但还是没有忍住,那方薄薄的册子摊在桌子上。
  少女垂着头,手因为用力变得发白。
  她开始接触到一场上一世未曾踏入的真相。模糊之间,她似乎看见了那时的姨娘。。。。。。
  及笄之时,因为正逢战乱,及笄礼没有大办。但姨娘自小受尽宠爱,自然收到了许多礼物,里面最多的当属衣裙。
  嬷嬷曾经告诉她,在姨娘年少时,最喜欢漂亮的衣裙。
  那时老爷、夫人和公子,每个月都会送姨娘数套衣裙。
  嬷嬷口中的公子不是姨娘的哥哥,而是姨娘的未婚夫。后来,姨娘一身灿烂的衣裙,在府中等待着外祖父和外祖母和未婚夫从外面回来,却只等来了所有人的死讯。
  姨娘那时只是江南的一个娇小姐,每日在府中的事务也不过绣花逗鱼,偶尔会到香坊之中学着制制香。
  姨娘的未婚夫是自小定下的,是外祖父和外祖母已故友人的孩子,自小养在身边,同姨娘青梅竹马。
  那时时局很乱,姨娘的未婚夫担忧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安全,于是在一次商谈之中,随外祖父和外祖母一起出了江南。
  去的时候一路顺利,回来的时候却遇上了山匪。
  外祖父、外祖母,连同姨娘的未婚夫,一起都成为了山匪刀下的亡魂。外祖父外祖母被山匪杀害的事情传回江南后,族中人侵占了季家,将姨娘赶出了府。
  彼时姨娘还在守孝,身上的衣服都是素白素白的,勉强收拾的几件衣裙,也都是素净的颜色。彼时战乱,姨娘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外祖母曾经所言,去投靠了远在长安的姜家。
  姜婳无法想象,姨娘在一夜之间,从大家闺秀到被迫流亡。
  到了姜家,姨娘寄人篱下。
  一介孤女,身上怀揣着旁人不知道的巨大财富,被人觊觎、设计和剥削。后来,姨娘不知为何成为了姜禹的姨娘,就这样开始了后半生的悲剧。
  之所以说‘不知为何’,是因为同姨娘一起从江南到长安的嬷嬷曾经暗中同她讲过,姨娘同公子的感情很好,自小青梅竹马。遭遇山匪之时,距离姨娘和公子定下的成婚之日,不过三月。
  姜婳眼泪不住地从眼中落,许久都止不住,她想着上一世姨娘自尽前留给她的那封小信,想起姜玉莹口中那字字锥心的话,她惶然地捂住嘴,哭声却还是从指尖流露出来。
  她自小到大,再没有见姨娘穿过鲜艳一些的颜色。
  姨娘永远是一身素白,温婉动人。
  不像雪,而像江南四月时漫天的絮。
  那方薄薄的册子被放置在桌上,夏日的风微薄又燥热,什么都吹不起,也什么都吹不散。姜婳用了许久,还是轻声哽咽着。
  嬷嬷那时望着她,总是一遍一遍摸着她的头。
  嬷嬷总是说姨娘爱她,可说着说着,嬷嬷又叹起了气。是后来她才明白,原来嬷嬷当时的意思是,如若没有她,姨娘早就走了。
  是因为她,姨娘才熬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最初还有嬷嬷,可是后来,因为她被夫子夸赞了一次,姜玉莹动了怒,便让嬷嬷也离开了姜府。
  那时她哭着同姨娘说,姨娘就温柔地,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她的头。
  她看不懂姨娘那时眸中的情绪,明明姨娘笑得那么温柔,她却觉得姨娘落了一生的泪。
  姜婳泣不成声,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她惶然地面对曾经不曾发现的一切真相,当她回身之际,才发现命运的残酷。如若真的可以重生,神佛为何不让她的姨娘重生。
  她希望姨娘拦住那时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希望姨娘永远是那个季家的小姐,希望姨娘永远有一满柜的灿烂的衣裳,希望姨娘永永远远不要来长安。
  即便这世间没有她,她也不希望姨娘再有这一场‘噩梦’。
  姜婳哭着,在这夏日,整个人却透着一种虚弱的白。
  外面的蝉依旧在叫着,一声又一声,像是再大一些,就能掩盖住房间内少女的哭声。
  晨莲在门外,许久手都没有敲下去。
  她望向远处的寒蝉,垂着眸走了过去。
  *
  寒蝉去寻了公子。
  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小姐哭了’这种原因来寻公子。
  敲门的时候,是橘糖开的门。
  寒蝉未想到,垂下了眸。橘糖倒是大方,笑着道:“如何现在来了,来寻公子吗?公子。。。。。。那边,厨房里面。”
  橘糖才想说一两声别的话,就看见一身黑衣的少年已经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去的地方,正是她适才指的公子的方向。
  橘糖一怔,也不太在意。
  寒蝉每个月会犯些病,她早就习惯了。虽是如此说,远处的莫怀还是看见橘糖眸中闪过了一分失落。莫怀的眼神望向远处的寒蝉,听他轻声和公子汇报着什么。
  寒蝉早已被公子派给了小姐,或者说,寒蝉早就是小姐那边的人。
  这次寒蝉来汇报的事情,只可能同小姐有关。
  莫怀望向公子,公子已经一日一夜未睡了,那一盅莲子羹。。。。。。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吃。但是是给小姐的,便是有一分难吃都不行吧。
  厨房内。
  寒蝉平静上报着,听见姜婳哭了,青年手怔了一瞬。
  。。。。。。
  许久之后,谢欲晚轻声道:“嗯,知道了。”
  寒蝉退下,厨房内,谢欲晚闭上了眼。这些事情,上一世他便知道了,他将姜家的罪证呈上去,安排好了后面的事情,想要告诉小婳的那一日。
  她被魇住了。
  那时他沉默了许久,还是将一切都咽了下去。
  小婳受不得任何刺激,再知道季夫人的事情,病情只会更严重。他暗中将一切都处理好,罢免了姜禹、姜玉郎以及一些旁支的官职,再按照律法将姜家逐出了长安。
  流亡途中,他们当年对小婳和季夫人做的事情,他都帮小婳十倍百倍地还回去了。他们成婚后第五年,姜禹和姜玉郎已经受不住折磨,在流亡途中自…尽。
  只是这些,他不敢让小婳知晓。
  他曾经见过小婳看向姜玉郎的眼神,他知晓,在小婳心中,对姜玉郎存着一分善念。
  而姜老夫人——
  姜老夫人年迈,故而当时天子网开一面。他也不能多做手笔,毕竟在小婳心中,姜老夫人于她有恩。
  他不能将事情做得更明显,会被小婳发现。
  只是。。。。。。好像不行。
  重生之后,他发现小婳是想要知道一切的。
  他没有阻止,也没有透露,只是在她身后,护着她一步步接近真相。如若这是一根埋了两世的刺,他知晓她一定想亲手拔出来。
  。。。。。。终于拔出来了吗。
  果然还是会哭得好厉害。
  他一发愣,手就被烫到了,冷白的皮肤顿时多了一片红,但他没有很在意,只是用冷水冲了冲。
  莫怀在一旁看着,去屋中拿药膏,再回来时,却发现公子已经不见了身影。
  炉火烧着水,发出滚烫的声音。
  *
  到了傍晚,姜婳才平静下来。
  可哭了半日,即便平静下来了,眼睛还是通红的。
  今日是她回来之后,第一次没有去‘元宁居’,她唤来橘糖,轻声道:“便同那边说,我这边病了,明日再去。”
  她这几日戏做的足够好,旁人听了,不会以为是她今日不想去,而是她因为照顾祖母感染了病气。
  这般消息传出去,在祖母身边会感染病气的消息也就传出去了。
  柳伯娘本就在夺权,此次更是会抓住的。
  姜婳垂着眸,手指上有斑驳的血痕,晨莲看见了,发现是因为那方薄薄的册子。
  。。。。。。应该是被册子中的纸张划破了手指。
  姜婳一副浑然未觉的模样,晨莲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按照吩咐去了‘元宁居’。走在姜府的路上,晨莲看见了一路的花,明明是夏日,却开得如此地灿烂。
  晨莲突然就想一把火都烧了。
  一个姜府罢了。便是她一个人,这姜府的所有人能抓住她一个吗?
  少女的身体被夕阳照着,明明是暖黄暖黄的,却透出一股淡淡的戾气。
  *
  夏日其实黑的并不早,但是今日却很快就黑了。
  姜婳望着窗外的月亮,眼眸许久都未动。
  她已经几乎摸到了当年事情的全貌,但是还有一些事情,还需要去查。
  这让她有些疲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疲累。
  她在想,如若上一世的自己知道这些,她会怎么做呢?
  她想不出来。
  也不是很想再想了。
  姨娘一个温婉的江南小姐,如何会成为姜禹的妾。
  祖母看中了姨娘手中的银钱,为了合理地侵占,所以姨娘才要成为姜禹的妾。
  。。。。。。什么样的情况,一个温婉的江南小姐会‘愿意’成为妾呢?
  她不想在此恶心地谈论‘爱’,她从来没有在姨娘眼中看过对姜禹的一丝外泄的情绪。那是什么呢。。。。。。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了。
  姜婳怔了许久,手轻轻地掐紧手心。
  要论证答案也很简单,去问青娘便好了。那日姜萋萋的眼神,姜萋萋一定知晓什么,姜萋萋知晓,其实也就是青娘知晓。
  姜婳垂着眸,眸色很淡。
  天边的月光淡淡地照在少女的身上,许久之后,门外传来了轻声敲门的声音。
  月光很淡,屋内没有烛火,映不出青年的影。
  姜婳只以为是晨莲回来了,轻声道:“进来吧晨莲。”
  说完,少女抬起眸。
  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打开门,青年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少女的眼前。
  姜婳怔了一瞬,轻声道:“你来了。”
  不是‘你怎么来了’或者‘你为何来了’,而是‘你来了’。
  她坐在地上,抬眸望着不远处的青年。
  屋内昏暗,两个人互相看不清神情,但是谢欲晚听见了姜婳平静声音中的哽咽。
  本来姜婳已经不想哭了,看见谢欲晚,不知为何眼睛中又盈满了泪。
  青年俯下身,轻声将少女抱起来。
  “嗯,下次会早一点。”
  其实谢欲晚不是没有想过要早一些来,但是他又觉得他应该给她一些接受的时间,在他面前,她总是习惯将所有的情绪都吞下去,他不想要她这一次也是如此。
  所以他在她的院子外等了许久才进来。
  从天亮到天昏昏。
  他看见晨莲出门,又过了许久,才推开小院的门。
  青年将少女抱在怀中,他没有将人放到小榻上,而是一直抱着。
  姜婳轻声哽咽起来,手抓紧青年的雪衣,很快,雪衣上就有了一道又一道斑驳的血痕。
  只是夜色昏暗,两人之间只有淡淡的月光,谁都不知道。少女被青年放在腿上,许久之后,青年才轻声道了一句:“我们不哭了。。。。。。”
  “谢欲晚。。。。。。”姜婳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无法用寥寥数语去描绘姨娘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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