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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回忆里的风景-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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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到卧床的奶奶、死去的汤圆、生死分隔与时间跨度、淡如白水的亲情、分崩离析的家庭,终于弄清楚一个道理——

    快要将她生吞活剥了的,并不是对苏乔的强烈嫉妒心,而是根植了十年之久的,盘根错节的不安全感。

    谢平川不该和她理论。他最好能缄默其口,把徐白抱进怀里,吻到她不能说话。

    但他今天想讲道理:“这就算发火了么?你没见过我真的发火。”话中带着酒气,还有意兴阑珊。

    谢平川直奔主题:“你还缺多少钱?晚会结束以后,我带你回家。”他掏出一张信用卡,放进徐白上衣口袋,又在她胸口按了按,低声道:“陪同翻译的时薪怎么算,我能买下你,单独陪我么?”

    徐白睁大双眼,听不懂他的企图。

    谢平川笑了一声:“哦,我忘了,你已经陪过我了。”

    他是字面意思,她有深度理解。

    距离谢平川上台演讲的时间,仅有不到三分钟,他转身走进室内,径直前往最高礼堂。

    徐白一路小跑,终于跟上了他。她脱下西装外套,交到谢平川手里,因为穿着高跟鞋,还要这样跑步,中途扭到了脚,蛋糕也掉在地上。

    谢平川回头看了她一眼。

    徐白道:“你去演讲吧,我来收拾。”语气正常,和平时一样。

    谢平川就真的走了。

    徐白蹲在地上,把碎掉的草莓蛋糕放进袋子里,想到谢平川刚才那句“你陪过我了”,以及她那么快就和他同居,第二天就和他上床,她依然安静地清理残渣,只是眼泪不停地掉下来。

    像干性溺水。

    起初只是恍神而已,随后肺部越发难受,连带着牵累了呼吸。但她不能继续哭,因为还要工作,如果现在退场,就砸了自己的招牌。

    第46章

    徐白返回会场时; 谢平川正在演讲。

    他站在新技术的角度,介绍恒夏集团的产品,侃侃而谈,深入浅出,才刚讲完一段话; 台下便掌声雷动。

    苏乔邀请的媒体也在。记者提前准备了问题,谢平川也策划过回答——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运营和宣传。

    由于筹办到位; 谢平川的这一场演讲; 堪称完美无瑕,天衣无缝。单从表面上看来,几乎没有纰漏。

    退幕之后,他来到了台下。几位美国人被吸引,分别和谢平川握手,谈到了上市企划与外资合作; 谢平川一口美式英语,沟通极其顺利,完全不需要翻译。

    而在徐白这一边,她身旁的钱总也说:“谢总监年轻有为; 恒夏集团的发展势头不错。”

    钱总穿着毛领长裙; 衣领镶嵌着高级合成纤维——她不穿动物毛皮。她把手搭在脖子上,和徐白开玩笑道:“今天的这场商务晚会,就像是一条项链,我看恒夏集团呢; 就是他们要突出的宝石。”

    徐白点头,但没说话。

    钱总看向徐白,见她两手空空,禁不住问道:“哎,我给你的蛋糕呢,吃掉了?”

    “是的,很好吃,”徐白笑着撒谎道,“谢谢钱总。”

    钱总留意到了蛋糕,却没关注别的地方。

    然而不久之前,徐白追谢平川时,不幸崴到了脚。眼下脚踝肿了起来,她还保持着站姿。

    各行各业,都有他们的不易。遵守规则,秉持逻辑,有付出,也有索取,在徐白看来,正当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不需要叫苦连天,更不需要摇旗呐喊……她能坚持,也是为了钱。

    谢平川的那一张信用卡,紧贴着徐白的上衣口袋。她格外谨慎地保存,只打算晚上还给他。

    她一直等到夜里十点。

    说遍了英法德三语,嗓子有细微的沙哑。她站在会场的角落里,望着一小块阴影发呆,不同于灯光聚集的地方,被众人包围着的谢平川。

    会场经理向翻译们道谢,同时表示,按照合同规定,他们可以离开了。

    人群散后,经理表扬徐白:“钱总提到了你,徐翻译,感谢你的加入,促成了两笔合作。”

    徐白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经理笑意盎然:“咱们苏氏集团,下个礼拜还有商会,徐翻译,你要是方便,我让策划部再联系你……”

    “好的,下次我也会尽力,”徐白和他握手,告别道,“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大厅内依旧嘈杂,钢琴师仍在奏乐,乐声柔和悠远,一路飘到了门外。

    门前立着几座瓷瓶,瓶中装满了蝴蝶兰。徐白穿好羽绒外套,拿起自己的背包,从紧簇的花团旁经过。

    走路不稳,她险些碰翻了花瓶。

    脚踝还是很痛,而且肿得更高,她不得不正视问题,尽早去医院处理。

    除此以外,她还想和谢平川谈一谈。

    哭泣不是办法,即便她越想越难过,心中仍有侥幸期盼——是她误解了他的意思。

    徐白来到酒店大厅,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偷偷给谢平川打电话。她一共打了五次,没有一次接通,手机的发声孔,总是传来“滴滴”的长音。

    如芒在背,患得患失。

    最后一次,谢平川似乎看到了,却直接挂了她的电话。

    徐白指尖一凉。

    她重新拿好手机,打开微信,希望能收到消息。可惜微信风平浪静,半点波澜都没有。



    第52节

    当徐白刷新朋友圈,就见到了苏乔的动态——九宫格的照片,五张都有谢平川,他风姿俊逸,光鲜亮丽,身旁精英云集,而苏乔挽着他的手臂,同他拍了两张合照。

    其中一张,苏乔踮起脚尖,与谢平川耳语。

    苏乔的评语是:“期待今天的晚会,感谢恒夏集团,希望能圆满收场。”

    谢平川给苏乔点了一个赞。

    徐白思维混沌,做不出表情,半晌后,她竟然破涕而笑。

    心脏塌下去一块,攻防失守。所谓“七年之痒”,可能只有四个月,联想谢平川那句“你陪过我了”,她感到胸闷心慌,脉搏跳得很快。

    她最怕突然被抛弃。因为当年家变,也发生在一夜之间。

    换位思考,如果是另一个男人,搂着徐白的肩膀,贴着她的耳朵说话,谢平川会不会在意呢?别说徐白气量小,谢平川也管得严。

    她忽然觉得很累。

    手机便掉在了地上。

    屏幕应声而裂,徐白捡起手机,将它关掉了。

    夜里十点多,她来到了医院,踩了一路高跟鞋,脚底也开始肿胀。值班医生“嘶”了一声,问道:“你的家属呢?”

    “我没有家属,”徐白道,“一个人来的。”

    医生蹙起眉头,查看她的病例,又道:“先去拍个x光吧,等我拿到结果,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他在病例上写字,随口交谈:“一个人在北京生活,挺不容易吧,待会儿拍过x光,要是骨头没事,我给你开点药,你按时吃药,半个月就好得差不多了……”

    徐白笑道:“好的。”

    她的笑容不真诚,眼睛里没有情绪。

    医生语重心长:“你回家的时候,腿脚不方便,找个朋友来接吧,别又扭了脚,恢复不好就麻烦了。”

    徐白再三道谢。

    可她随后又想到,她好像……并没有朋友。

    自从回国之后,她的生活,便以谢平川为中心。每逢有空闲,她会收集菜谱,在家中整理房间,徐白起初不擅长做饭,但是现在,她掌握了多种菜系,还能做精致的面点。

    她变着花样展示厨艺,处处以谢平川的口味优先。她研究他喜欢的书,揣摩他的日常习惯,契合他的生活起居,百般讨他的欢心——徐白理所当然地认为,凡事她想做,就能做到最好。

    现实却扇了她一巴掌。

    所幸脚踝的骨头没事,只是一次普通的扭伤。她带着自己的x光片,还有从医院开的药,坐出租车抵达谢平川的家。

    夜里十一点,他仍然没回来。

    徐白换了拖鞋,涂好药膏,在卧室收拾东西。几个月前,她搬进谢平川的家,就没有多少行李,如今再看,她依旧身无长物。

    谢平川送她的钻石项链,被徐白放在盒子里,置于床头,没打算带走。还有那一只毛绒兔子,她也不准备要了。

    连他衬衣上的第二颗纽扣,也被徐白用针线缝了回去。

    拎着箱子下楼时,怀里只抱了虾饺。

    虾饺尚不知发生了什么,极其不安地“喵喵”叫着,徐白便轻声哄道:“虾饺乖,姐姐带你回家。”

    她七月刚来北京,租下了一室一厅,合约签了半年,从没想过退房——或许那个时候,她就留下了退路。她还保存了钥匙。

    午夜时分,徐白回到那个小区。房间里没有人气,桌子积了一层灰,她忙于打扫卫生,清理地板,还不忘给虾饺搭建猫窝。

    “睡觉吧,”徐白抚摸它的脑袋,“等你睡一觉醒来,什么都过去了。”

    虾饺倒是乖巧,蹭了徐白几下,趴进绵软的窝里,软软“喵”了一声。

    睡不着的人是徐白。

    她收拾好了床铺,已是沉寂深夜 。窗外风声骇人,满室黑暗之中,压抑感倾泻而下,她呼吸困顿,心脏抽疼,无法平躺,只能侧身蜷缩——情绪真的能影响身体,她早就知道这一点了。

    谢平川还不知道,徐白睡在了哪里。

    这一晚,他忙于应酬。凌晨两点,才从酒店出来。

    他的司机在外等候,准备代替总监开车。苏乔一路相送,临到门口处,还问了一句:“你们家徐白呢,先回去了吗?”

    谢平川“嗯”了一声,应道:“我看见她出门了。”

    再然后,她致电给了谢平川,共计六次。但是他上台演讲之前,把公文包给了助理,手机也在公文包中,助理发现手机振动,又见备注是“小公主”,不明白什么来历,心中一个紧张,指尖按错地方,不幸把电话挂掉了。

    徐白打电话的那会儿,谢平川正在和外商交流,谈到了公司上市合作,助理不敢上前打扰。

    等谢平川知道以后,再回拨过去,电话就无人接听了。

    酒劲上涌,他有些疲惫,但是拿起手机,操作依然熟练。他站在会场旁边,用绑定的gps系统——他自己做的植入程序,查询徐白当前的定位。

    发现徐白到家了,却不愿意接电话,只当她在闹脾气。

    谢平川并没有想到,徐白在家待了一个小时,便拖着行李离开了他。

    今夜的北风格外冷,月色黯淡,如笼霜华。

    谢平川回家以后,自觉满身酒味,于是洗了个澡。为了不吵醒徐白,他没开卧室的灯,等他洗完澡上床,如往常一样,想将徐白抱进怀里,却发现床边空无一人。

    因这般刺激,困意全消,酒醒了一半。

    他大约在凌晨四点,敲响了徐白的家门。

    徐白根本没睡。她穿着拖鞋下床,扶墙来到门口,从猫眼里见到谢平川,越发不懂他的用意。

    “请开门,”谢平川倚门而立,“你做决定之前,没有商量的余地么?”

    他拎着一件外套,只穿了单薄的衣服,出门前走得急,没心思收拾自己。他如今这个样子,颇有颓废的意味,很像他十八岁那年,感冒发烧,卧病在床时。

    然而徐白无动于衷。

    她道:“你的信用卡,我还给你了……我不想继续陪你了。”

    隔着一道门,谢平川哑声问:“什么叫做,你不想继续陪我了?”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插进了徐白家的门锁。

    早在四个月前,他便做了钥匙备份。

    徐白没料到他如此工于心计。

    房门被打开,冷风灌进来。

    谢平川拔出钥匙,关上正门。他神色冷淡,抬步走向徐白,但他每靠近一点,徐白都会后退,反而是家里的虾饺,从睡梦中惊醒,见到了久违的谢平川,毫无芥蒂地扑向了他。

    谢平川道:“今天的虾饺比你可爱。”

    他脱下风衣外套,放在旁边的架子上,没有不速之客的自觉。

    徐白心中委屈,水光模糊了视线,但她偏偏倔强,眼泪没有掉下来:“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好聚好散不行吗 ……”

    念及谢平川挂电话,和苏乔过分亲密,意味不明地调侃她,居高临下赏赐信用卡,她满心都是极大的愤怒,还有一种压抑的颓丧。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把刀锋,插得最准。

    “你是不是觉得,十年不见,我很好得手,是很随便的人,”徐白坐在沙发上,嗓音比平时更轻,“所以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只要给两块糖,我第二天就忘了。”

    谢平川在她身旁落座。

    他道:“你低估了自己,你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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