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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薄文不想靠近这么多人,在远处守着。
高原风烈,紫外线又强,本地人皮肤大多糙黑,乔阿虽一身藏装挤在人群中,但又白又高,格外显眼。
忽然,一个个子不高的藏族小伙来到她旁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还笑了起来。
有点不爽。
贺薄文上前,只听到小伙说了句:“你好白。”
更不爽了。
他拉住乔阿的胳膊,把人拽了出来,朝笑盈盈的小伙点个头,拉着乔阿就走了。
“你吃醋啦。”她高兴地仰视他的脸,“喂。”
贺薄文冷冷道:“没有。”
“你就是吃醋了。”
“没有。”
“还不承认。”乔阿故意甩开他,“那我去把号码给他了。”刚后退两步。
“回来。”
她高兴地跳回贺薄文身边,勾住他的脖子仓促地亲了口他的下巴。
贺薄文蹙眉:“大庭广众!”
“薄荷,突然发现你好可爱。”
“……行了,看也看了,走吧。”
“不走,我还没看够呢,藏族男孩就是野性,你看那个,多帅,还有那个。”
“那你慢慢看,我走了。”
“还说没吃醋,”乔阿抱住他的胳膊,“哪来的这么大酸味,闻到没有?”
“……”
回去是不可能的。乔阿见人疯,最爱凑热闹,带着贺薄文逛起小摊来,一会买串项链,一会买把小刀,最离谱是买了个泡泡机,像个小孩似的走一路吹一路。
八点回到县城,天还大亮,两人挑一家饭店吃牦牛肉火锅。
贺薄文口味淡,而乔阿喜欢吃辣,选了鸳鸯锅,她嫌味不重,自己又兑一碗佐料,辣得眼睛血丝漫布。
“对胃不好。”碗筷都是一次性的,贺薄文为了不上厕所,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今晚算是能敞开了吃,却也没暴饮暴食,细嚼慢咽,看着她肿起的嘴,“放清汤吧。”
乔阿不听,继续下了半盘牛肉在辣锅里:“你尝一口,真的很爽。”
“不用。”
“尝一口嘛。”说着用公筷夹了块牛肉到他盘子里。
贺薄文极度讨厌别人给自己夹菜,但她这一行为却没有引起反感,看这块肉一会,竟还夹起吃了下去。瞬间,仿佛头顶都冒在冒辣烟,他的脖子都红了。
乔阿狂笑起来:“你也太出息了,至于吗小文叔?”
贺薄文不想粗俗地吐出来,艰难咽下去,开始喝水。
“这可不行,以后我得好好锻炼你。”
……
吃完出来,两人在街上散步消食。
贺薄文肃然地看着远方,一言不发,在谋划什么大事似的,果不其然:“我准备出资在阿里地区建几十个公共卫生间,免费供人用,你觉得怎么样?”
乔阿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贺老板,出手不凡,上来就是几十个厕所。”
“不知道政策允不允许,等回去研究一下。”
“那你就成阿里最大的厕王了。”
“……”贺薄文往超市拐去,“我去买两瓶水。”
“好。”
等他再出来,又见一个汉族打扮的男人在同乔阿说话,就离开两分钟而已。
“你是藏族女孩吗?很少见这么白的。”
贺薄文走到跟前:“不是。”
乔阿看到他,立马挽住胳膊:“对,我是他老婆。”
“……”
“……”
两位男士都有些许尴尬,贺薄文却没否认,礼貌颔首,带她走开。
“老”
他垂眸。
“……薄荷,”乔阿抿嘴笑笑,“老薄荷。”
“你可以叫我名字,不用这么奇怪且肉麻的称呼。”
“你不喜欢?”
“我现在给你起个外号,比如小橙子、小太阳,等你四五十岁的时候,我还这么叫你,什么感觉?”
“好啊!”
“你也可以继续叫小文叔,或者老贺。”
“你一点也不像中年大叔。”
“那像什么?”
“像刚毕业又过分成熟的小青年。”
“你是在夸我吗?”
“算是吧。”
……
夜里下雨了。
偶尔一阵雷声传来。
门被叩响,贺薄文起身开门,乔阿从他旁边蹿过去,快速钻进被窝里,露出张小脸在外头:“打雷了,吓死我了。”
又演上了。
他没有揭穿,到床的另一边坐着:“睡吧。”
乔阿没动手动脚,乖乖躺在被窝里欣赏他的侧颜。贺薄文不知道从哪找了本书,是介绍西藏文化的,密密麻麻枯燥的小字,他却看得津津有味。
不一会儿,乔阿睡着了,两条胳膊露在外面。
贺薄文替她盖好,书卡在床头柜上,再也没翻开。
他静静地注视睡熟的脸,观察她的每一缕发丝,每一根睫毛,感受每一次轻轻的呼吸。
她好像长变了,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
正看着,乔阿翻个身正躺。几根头发粘在嘴角,嘴唇红红的,还有些亮,像是涂了润唇膏。
贺薄文弯下腰,小心拨开那缕发,一时乱了心神,忍不住靠近她的脸。险险触碰,及时停住。
菲薄的皮肤泛着淡淡粉色,她的气息浅而暖,萦绕在两人间。
喉结快速地跳动一下。
他翻身下床,迅速逃离这让人失智的暖房,去冲了个澡。
……
再睁眼,乔阿的脸近在咫尺。贺薄文挂在床边睡了一夜,一个翻身掉到床下。他赶紧起身,见乔阿手撑脸淡定地看着自己:“有这么吓人嘛。”
贺薄文掸掸身:“几点了?”
“八点多,”她拍拍床,满脸笑意,“又不能晨跑,再睡会。”
“不睡了。”
“今天不难受了吧?”
贺薄文没直接回答:“洗洗去吃饭。”
乔阿起身跟过去,靠在卫生间门口看他刷牙,两人在镜中对视,贺薄文忽然转身关上门:“我要洗澡,你也去收拾下。”
“哦。”
……
吃完早餐,贺薄文陪她又去昨天的场地看赛马。
今个天气好,班戈温度不低,乔阿穿了双米色长靴,白色麻裙外套一块宽大的蓝黄色披肩,衬得肤色更加白皙。
一路看过去,不仅参赛人穿得隆重又奇怪,马也披上了花棉袄,还扎着高高的辫子,滑稽的很。
观众围成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圈,有的坐在带来的小马扎上,有的站着。说是九点开始,磨蹭到快十点马儿才跑起来。
人头密密匝匝,小孩或女人还好,有的藏族男人又高又壮,把乔阿的视线挡得完完全全。她只能靠蹦起来,才勉强能看到远处的马影。
忽然,乔阿拍拍旁边的男人:“我可以骑你吗?”
贺薄文一时没反应过来,轻飘飘睨她一眼,不想回答。
“人太多了,我看不到。”说着又蹦了两下。
贺薄文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见她吃力的模样,一言不发,直接蹲下身。
乔阿不客气地骑到他的脖子上。
“坐稳了。”
“稳着呢。”
贺薄文轻松站起来,这高度,瞬间秒杀全场。
人们驾马缓缓而来,并不是幻想中的策马奔腾,他们骑得都不快,有的居然还在聊天。听本地人说:要跑九大圈。
所以应该都在蓄力,不敢刚开始就猛冲,否则人和马都会受不了。
看了一会儿,乔阿激动的心逐渐平静,甚至觉得有些无聊,低眼看向下面的贺薄文,想起很小的时候不懂事,也曾缠着他骑过脖子。
她开心地揪了揪他的耳朵。
“安稳点。”
一圈要跑好几分钟,太慢了,他们两没有等到最后便离开。
前面的视野好,所以贺薄文一直跟在后头盯她的车屁股,也方便看她随时停下。
路过色林措时,一群羊挡住路,还有一位牧羊姑娘,乔阿降下车窗同人打声招呼。
左边是一望无际、湛蓝的水面,这一路上看到数不清多少大大小小的湖,可这一个最好看。
贺薄文手臂搭车窗,停在后面等着,看两眼风景,视线最终还是停在前面的红车上,只见乔阿上半身探出驾驶座,与陌生人热情聊天。他不禁又微笑起来,这个鬼灵精,总是与人自来熟。
不一会儿,羊群过去,乔阿朝后面的车打个响指,喊道:“走啦。”
贺薄文紧跟上。
……
沿317国道开,会路过西藏三大圣湖之一的纳木措,这里有非常著名的与念青唐古拉山脉隔湖相望的圣象天门,人烟稠密,很多来打卡的。
于是,他们来到偏僻的一面安静欣赏圣湖美景。
乔阿坐在地面的碎石头上,拾起一颗投了出去,扑通一声,落在不远处的水中。
纳木措的水很清澈,风声卷着水扑打过来,清脆悦耳。乔阿仰头看了眼站立的男人,拽住他的手起身:“好冷,捂捂。”
贺薄文反握住,将她的手放进自己大衣口袋里。
乔阿开心地靠在他身上:“真暖和。”
苍茫辽阔的蓝天,云低低压着雪山,她的指尖也像那软绵绵的云团一样,轻轻摩挲他的手指。
都说五指连心,那一下下,触得不是他的手。
贺薄文望着远处的白峰,忽然说:“阿礼,马上到拉萨了,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她侧脸,下巴抵着他的手臂:“以哪种身份呢?”
贺薄文俯视过来:“你想的那种。”
乔阿木然地看着他,一时不敢相信。怔了片刻,转到他身前:“什么意思?”
贺薄文笑了:“还不够明白吗?”
乔阿拉住他两只手直晃,双眸清澈明亮,印着飞过的水鸟:“不明白,你直说。”
他被晃得眼晕:“要倒了。”
乔阿踮起脚去扒他闭上的眼睛:“不要转移话题,你看着我。”
贺薄文拉开她的手,掌心的东西差点掉下。
乔阿这才注意到他一直紧握的右拳:“手里是什么?”
贺薄文背过手去:“没什么。”
乔阿又去捉他的手,围着人直转圈,贺薄文快被她绕晕了,掌住她的腰,将人按进怀里。
乔阿只觉手心被塞入一只坚硬的东西,忙推开他查看,是一枚戒指。
贺薄文藏了枚戒指,绿松石的。
不知道握多久,原本冰冷的石头与戒身被捂得暖暖的。
没等乔阿问,他主动说:“昨天小摊上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
乔阿撇了下嘴,戴到无名指上,竖起来给他看。
“不错。”
她眼眶却湿了。
“等回去,再送你好点的。”
乔阿一头扎进他怀里。
贺薄文轻抚她的头发:“阿礼,再过两个月我就三十八岁了,比你年长十八。如果以后有孩子,在他三十岁的时候我就已经七十了,等孙子辈组建家庭,我大概已经不在了,你又没有兄弟姐妹,一个人会很孤单。”
“我不怕。”
“我怕,所以我常想,你和一个同龄人在一起的话,未来会不会更好点。”
乔阿抬起脸,泪流满面,一掌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说话:“不会,不会不会不会。”
“别哭,”声音闷在柔软的掌中,贺薄文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渍,“我会努力活到很老,陪你走完这一生。”
乔阿嘴一撇,眼泪簌簌掉,她总是这样,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明明白白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给你:“你是喜欢我的吧?男女间的喜欢?”
“如果现在我仍把你当做女儿看,那就太禽兽了。”他似乎是叹了口气,“虽然也没好到哪里。”
“贺薄文,你面前的是圣湖,你不能撒谎。”
他不禁笑了:“好。”
“那我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他沉默了片刻,坦然地回答:“记不清了。”
是这一秒吗?
是上一天吗?
还是那一两朝夕?
都不是。
雪山一直在融化。
只是最近的太阳更温暖了。
……
第36章 回家
乔阿不想纠结贺薄文为什么一直没有找过自己; 也不想再掰扯过去那些伤心事,只想利用好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和他好好在一起。
回拉萨的路上; 乔阿给旅社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直奔主题:“老杨,等会我和男朋友过来住; 不管他说什么,你都说只有一间双床房。”
老杨纳闷了:“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前几天从这走时候还没; 路上艳遇了?”
“回去再说。”
“为什么不要大床房?”
“你别管,记住; 双床房。”
乔阿挂掉电话,看向后视镜里贺薄文的车,始终与自己保持五米远。她降下车窗; 把手伸出去,给他比了个心。
见人没回应自己; 拨了个电话过去。
贺薄文声音带笑腔:“怎么了?”
“我给你比心了。”
“看到了。”
“你回我一个。”
“专心开车。”贺薄文直接挂断电话。
乔阿不满; 油门一踩,瞬间把他甩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