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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哨所里待了三个月,平时除了跟几个战友说话,就是和战马说话,现在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刹不住话茬了。
“我爸爸参加过抗日战争,也参加过解放战争,后来牺牲在了抗美援朝战场上。我没等到他的尸体,只等回了一个‘一等战斗英雄’的勋章。”
“我从小跟我妈妈长大,每次一犯错,她也不骂我,就是把我抓到床前,翻来覆去地跟我讲我爸的事迹。有这样一位父亲做榜样,等我再长大些,就特别想当兵。”
“我妈一听说我要当兵,表现得特别兴奋。后来我向上面打了申请,说要调去当边防战士,领导让我先和我家人沟通,我当时告诉领导,去当边防战士这个想法,还是我妈最先提出来的。”
说到自己的父母,小赵眼里蕴着怀念的光,声音也越发柔和下来。
衡玉听完这番话,再看着小赵那熟悉的眉眼,霎那间,她好像看到了年轻二十岁的故人坐在她的身侧朝她微微一笑。
她用力眨了眨眼:“……你叫什么名字?”
面前这位浓眉大眼的青年掷地有声道:“奚医生,我叫赵开继。”
这一刻,赵开继的脸终于与记忆中的松重叠在一起。
身为父子,他们不仅血脉相承,就连志向也一并传承了下来。
“……继往开来,很好的名字。我很高兴你没有辜负身边所有人的期许。”衡玉说,“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奚衡玉。”
赵开继先是一愣,随后,他的眼里骤然迸发出惊喜之色:“奚姐姐?我怎么会不记得你!”他抬手拍了拍额头,懊恼道,“难怪我总觉得你面善!”
在父亲去世后,他曾经见过奚姐姐两面。后来他和他妈回到老家,虽然没有再见过奚姐姐,但时不时也会收到奚姐姐的来信和汇款,他妈经常在他耳边念叨,让他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些善意,将来要努力去报答。
没想到现在阴差阳错,奚姐姐又救了他的性命。
他的脸上布满高兴之色,上下打量衡玉:“奚姐姐,你看着没有任何变化。”
“你还能记得我以前长什么样?”
“记不得了,不然也不能这才认出你。我是说你看着很年轻,我之前还以为你就比我大了几岁。”
衡玉笑着谢过他的夸奖,又向他打听起他妈妈的身体情况。
一开始两家还经常有联系,后来衡玉和席清都太忙了,连自己的亲人都未必顾得上,所以和赵家那边的联系也渐渐断了。没想到几年过去,赵开继居然会走上了这么一条路。
这一聊,就聊到了快中午。
聊到后来,赵开继的战友加入进来,他把那些被赵开继掩藏起来的苦楚都告诉了衡玉。
衡玉温声道:“你辛苦了。”
赵开继摇头:“不辛苦。”
因为赵开继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在招待所里吃完午餐,他和战友就要启程回哨所那边了。
衡玉送别他们。
赵开继站在骏马边,抿了抿唇,对衡玉说:“奚姐姐,遇到你我很高兴,听到你说我没有辜负你的期许,我也很高兴。虽然不知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请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如果以后你还有机会来塔城,我就跟班长打请假条,跑来请你吃饭,陪你好好玩遍塔城。”
衡玉几乎是在刹那间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以后?
这是不是说明,赵开继决定留守哨所?
至少……在接下来的几年内,他都不会离开此地。
“你也保重好自己。”衡玉向他敬了个军礼,“我了解你爸爸,如果他在天有灵知道你和你妈妈做出的选择,他一定会为你们感到骄傲。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妻子、最好的孩子。”
赵开继右脸颊上的酒窝更深了。
在他看来,让那位被他敬仰、被他视作英雄的父亲把他当作骄傲,这就是对他最大的夸奖了。
回了衡玉一个敬礼,没有再絮别,赵开继放下敬礼的右手,翻身上了马。
他坐在骏马背上,戴着能把他大半张脸遮住的狗皮帽子,笑着朝衡玉用力挥手。
骏马缓行,人马远去。
衡玉站在雪地里目送着他的背影。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赵开继了。
赵开继的确没有骗衡玉,他在巴尔鲁克山里长驻七年,把一生最美好的岁月都留在了这里,也把自己鲜活的生命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
他活着时,以身做界碑;他死后,他的墓穴立在哨所旁,同样化作边界的一部分。
草长莺飞,大地春回。
唯独那个笑起来时右脸颊有酒窝的青年,陷入了一场漫长的冬眠。
“在祖国没有界碑的领土上,我就是祖国的界碑。”
“此句,生为志向,死做墓铭。” w ;请牢记:;
第115章 番外…传承(中)
【传承】第二篇章:
1969年6月。
清华大学正在举办本科生毕业典礼。
傅悦作为优秀学生代表; 站在讲台上发言。
她身穿正装,头发全部梳起,整个人打扮得十分利落。右手持话筒; 左手空无一物; 显然是在脱稿发言。
“各位同学们,我们这一辈人; 现在正站在一个特殊的历史节点上。”
“往前数二十年; 华国刚刚建立; 内忧外患、积贫交弱; 国随随便便就可以扣押赴美的华国学者; 国随随便便就能举着核武器; 开着他们的灭国舰队公然入侵我们的沿海领土!”
“这二十年里,无数科研人员奋力追赶,于是我们有了导弹,有了原子弹,有了氢弹; 有了核潜艇; 有了卫星。”
“我们用二十年的时间,走完了许多国家要走四十年,甚至要走一百年、几百年的路。很多人走着走着; 满头黑发熬成了白发; 还有很多人走着走着,人生就彻底定格在了历史的某一天里。”
“在先辈们的奋斗下,我们已经熬过了华夏民族存亡绝续的危难时刻; 但是危机就消失了吗?并没有。只要我们稍微停顿脚步,停下前进的势头,我们终有一日又会重蹈清朝闭关锁国的覆辙。所以; 我们绝对不能停歇。”
“二十年春秋更换,当先辈们都衰老了,同学们,华国未来二十年能取得什么成就,会何去何从,是由我们来书写的!”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我愿与诸位共勉!”
下方骤然响起一阵激烈的鼓掌声和喝彩声。
傅悦微微一笑,向台下深深鞠躬。
回到自己的位置时,周围的同学们正在聊着接下来的工作去向。傅悦不插话,只是安静听着,偶尔给予祝福。
“傅悦,你还要继续往下深造吗?”一个关系不错的同学突然问起傅悦,周围几人也都感兴趣的看了过来。
傅悦含笑点头:“对,我已经联系好导师了,等这边的事情一结束,就去导师的实验室里实习。”
“是哪位导师啊?”有人问道。
傅悦不方便透露,随口搪塞了过去。
毕业大典很快就结束了,傅悦顺着人流走出大礼堂,一路步行回家里。
从十二岁那年起,她就立志要成为一名科研人员。再加上有父亲傅浙的影响,傅悦在大学时选择物理系其实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而她的导师不是别人,正是衡玉。
傅悦回到家里时,她的母亲于千雁女士已经下班了,正在给傅悦包饺子。
听到推门而入的动静,于千雁女士抬起头,朝傅悦招手,神情里难掩雀跃:“快过来吃饺子,悦悦,我跟你说,我已经买好火车票了,18号的车,你觉得怎么样?”
就在今年年初,傅浙因为长期疲劳过度和精神压力过大,在实验室里晕了过去,在那之后他的身体一直大病小病不断。基地的领导担心夜里没人照顾傅浙会出什么差池,于是联系了于千雁,想请于千雁赶去基地照顾傅浙。
巧合的是,傅悦也要前往同一个基地,跟在衡玉身边学习核物理知识。
这样一来,他们一家三口就能够团聚了。
于千雁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很多很多年,所以她不想耽误太多时间。
傅悦知道她妈的心思,脆声应了句好。
18号上午,母女两提着行李箱,在警务员的护送下,坐上西去的火车,最终成功抵达金银滩研制基地。
坐在军用卡车上,傅悦远远地就看到了她的父亲——
傅浙穿着灰色长袖,头发花白,被衡玉搀扶着,正依依长望远方。
这是他们这对父女时隔四年的再次相见。
军用卡车才刚停稳,傅悦当即推开车门跳下车,回身扶住于千雁,与走上前的傅浙紧紧拥抱。
“爸爸,我好想你……”
在毕业典礼上干练精神的姑娘,在她父亲那不再宽厚却依旧温和的怀里泣不成声。
于千雁没说话,却也没忍住,为了这场期待多年的久别重逢捂嘴落泪。
在傅浙为她擦拭眼泪时,于千雁终于出声,声音里满是颤抖的哭腔:“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傅浙道:“瘦没事,人精神就好。”
于千雁咬紧牙关:“哪里精神了,你看看你,头发都白完了。”
傅浙下意识抬手揉了揉头发,唇角微微弯起来:“好了,别哭了,周围还有很多晚辈都在看着你呢。”
想到站在旁边的衡玉等人,于千雁连忙别过脸擦拭眼泪,等到泪意止住了,才扭头看着衡玉等人,与他们打招呼。
几人在基地门口稍微聊了几句,一块儿进了基地内部。
衡玉帮忙把行李提到傅浙的屋里,没有多待,直接告辞离开,把这里的空间全部留给傅家三口——多年未曾相见,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在路过傅悦身边时,衡玉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跟你爸爸在一块儿好好叙旧,后天早上再过来找我报道。”
傅悦连忙谢过衡玉的好意,并且亲自送衡玉离开。等她再回屋时,傅悦就见她妈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而傅浙摘了眼镜,正在用手帕擦拭那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
听到傅悦推门而入的动静,傅浙擦拭眼泪的动作连忙加快,又把眼镜戴了回去。他轻轻起身,面色如常走到傅悦面前,压低了声音道:“你妈舟车劳顿,刚刚一躺下就睡过去了,你呢,困吗?”
傅悦摇头。
傅浙笑了下:“那爸爸带你去你的屋子看看,我们父女两顺便好好聊聊,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你了,总感觉你前段时间才刚长到我的腰部,现在就已经到我的耳朵了。”
他弯下腰,要帮傅悦提行李。
傅悦只有一个行李箱,但是这个箱子很大,里面装着各种零碎的东西,份量极沉。她担心傅浙的身体,连忙要伸手夺走行李箱,傅浙却用另一只手臂格挡住了她的动作。
“悦悦,让爸爸为你做些事,没事,这个行李也不沉,有些实验仪器的份量可比这个沉多了,我还不是天天扛来扛去的?”
说着这样的话,但在刚把行李提起来时,傅浙还是暗暗咧了下嘴:欸,这行李可真沉啊。
但对上女儿的视线,看清倒映在她那明亮眼瞳里、满头华发的他,傅浙满脸平静,提着行李快步往外走。
傅悦目送着傅浙提着行李、略显蹒跚的背影,迟疑片刻,默默抬步跟在他的身后。
其实她能猜到她爸的心思。
她爸不是不敢承认自己已经衰老这件事实,而是觉得亏欠了她和妈妈。
也许在她爸爸心目中,他可以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更无愧于自己的志向,可是对于妻女,他一直都亏欠着。
如果做这些事情能让他稍微心安一些,那就做吧。
傅浙提着行李大步走在前面,突然,他仰起头凝视苍穹,将再度冒上来的泪意生生压了下去。
在国被囚禁整整五年,回国后在基地里隐姓埋名近十年。他没有对父母尽孝,没有与妻子共同经营家庭,错过了女儿的成长,在这几个他最亲近的人生病无助时也始终缺席。
他很遗憾。
但傅浙也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他知道,如果岁月再次重启,他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不过现在他们一家人终于得到了团聚,他要好好把握机会,珍惜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到了。”傅浙指着前方那间茅草屋,“这里距离食堂和实验室都不远,位置非常不错。”
屋里已经被傅浙打扫过,被褥也都晒过铺好,傅浙放下行李,简单叮嘱了几句,抬手摸了摸傅悦的颊侧,温声道:“睡会儿吧,等你睡醒了,爸爸带你和你妈妈在周围逛逛。”
傅悦刚刚说不困只是在逞强,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