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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柯飞云悄悄抬眼,打量着那个正与保安部长说话的老人。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老人转了视线,恰好与柯飞云对视在了一起。在柯飞云愣神之际,老人朝他微微一笑。还没等柯飞云做出什么反应,那道视线已经移走了。
“学校周内是不能出门的,但这些学生心野,又长得人高马大的,找到稍微低矮一些的墙就直接翻了出去。我们保安室都抓到好几次了,没想到这回让您也看了笑话。”保安部长无奈道。
“翻墙出校的这种行为,既违反学校的规章制度也危险,你们保安室看看该怎么处理。”老人低头看了眼表,“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保安部长道:“那行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有拐杖在,慢慢走也能走回去,你这还有其他事要忙呢。”与保安部长打过招呼,老人没再看众人,拄着拐杖离开,肩膀一高一低,走路蹒跚,显然有一只腿瘸了。
目送着老人的背影,柯飞云觉得他应该是学校里的老师,不然保安部长跟他说话时怎么会显得这么熟稔。
训斥了柯飞云他们一番,保安部长就让柯飞云他们离开了。
其他几人在回宿舍途中颇为忿忿不平。
“那个老家伙是谁啊?”
“气死了,要不是那人朝我们喊了一声,我们怎么会被学校保安发现。”
“多管闲事的东西,我的美食展之行就这么泡汤了!”
“你们说那人是谁啊?不会是学校的老师吧?”
“你瞎说什么,我们体育学院怎么可能会招一个瘸子来当老师。我看啊,估计是学校里某位教职工的爸爸。”
听到他们的话,柯飞云狠狠蹙起眉头:“你们……”
他已经忍了一晚上了,现在就算会得罪几人,他也不想再忍了。
“你们别忘了,是我们违反了学校规章制度在先。那位老人家主要是觉得爬墙危险,出于为我们好的目的才出声的。”
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人,被保安抓了个现成还训话训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心底都有点脾气。现在一听柯飞云这话,当即有人不客气的呛了回去:“柯飞云,你有没有搞错啊,你是哪边的人啊!”
“哪边有理我就帮哪边。”柯飞云说。
宿舍楼近在眼前,这一天柯飞云也累得够呛,丢下这句话,一个冲刺,直接冲进了宿舍楼,把其他几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
柯飞云感到自己被孤立了。
这种孤立并不明显,可能就是训练结束后每个人都分到了水,唯独没有他的份;可能是组队练习的时候,没有人乐意跟他组队,就算老师强制安排了,他的队友们也不会把足球传给他。
如果只是前者,那柯飞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后者,就让他难以接受。
这天,结束训练后,教练没有马上宣布解散,而是通知了众人一个消息:“从下个星期开始,会有另一位教练和我一块儿教大家。我主要负责操练你们,他负责讲解理论知识和团队战术安排。一周只给大家上两节课,你们要多多珍惜。”
听到要加课,其他队员苦不堪言,但柯飞云只觉得激动。
在第一次上理论课时,柯飞云见到了这位新教练。看清楚新教练的长相时,柯飞云微微睁大双眼,这位新教练,就是那天夜里他碰到的老人家。
柯飞云认出了老人,其他几人自然也认出来了。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就赶紧找位置坐下吧。”老人拄着拐杖站在最前方,温声说道。
“什么时候足球教练也能由瘸子来担任了?”一人嘟囔,走到桌子前用力拉拽椅子,椅腿在地板上划拉出刺耳尖锐的杂音。
他的音量不算大,但是离得近的几个人都能听到。
这些人里也包括老人,但老人面色如常,在小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封逸凡。
他微笑问道:“你们应该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不用众人出声回答,从他们的神情里,封逸凡已经得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在北平体育学院待了快四十年了。
最开始进入学校上课的时候,只要他一做自我介绍,底下就会发出惊叹声,等到了下课,有不少同学都围到他的身边,表达对他的尊敬和崇拜。
渐渐的,能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他的学生越来越少。
最近十来年,已经完全没有人知道‘封逸凡’这个名字了。
他就像是那些已经被时代淘汰的足球技术一样,过时了。
封逸凡笑了笑,其实并不怅惘,他习惯了。于是他对着众人道:“你们以后可以称呼我为封老师或封教练。好了,我们也不耽误时间,开始上课吧。”
腿伤这件事,是封逸凡无法改变的。但是这些年里他从未停止过对足球的热爱,从未停止过钻研足球技术、总结相应理论,而讲课时,他又能深入浅出。
队员们是足球队的一份子,比普通人要了解足球不少,哪怕摸不准封逸凡的水平到底有多高,也知道他的厉害之处。第一节课上完,因为那晚的事情对封逸凡心存抵触的队员,几乎都化去了心底的抵触,甚至主动找到柯飞云,认真向他道了歉。
柯飞云挠挠头,接受了他们的道歉,与他们达成了和解。
连着上了封逸凡的几节课,这天,在训练开始以前,队员们凑在一起,讨论起封逸凡的身份。
“你们说封教练到底是谁啊,他好厉害。”
“他是不是我们国家的退役运动员啊?”
“我觉得有可能。”
“那他踢过什么比赛?”
众人议论纷纷。
柯飞云听了半天,弱弱举起手来:“其实我们可以问陈教练,或者问其他的老师。封老师在学校里待了很多年,连保安部长都和他熟,其他老师或多或少应该都知道他的事迹的。”
陈教练一到,早就跟他混熟的队员们把疑问抛了出来。
“你们说封教练啊……”陈教练笑了下,“其实你们不知道封教练也不奇怪,这些年也没什么报纸报道过他。行,那今天的训练延后十分钟开始,我跟你们说说他的事情。”
陈教练在读书的时候,上过封逸凡开设的一门课,严格来说,他也算封逸凡的学生。他把赫尔辛基那场球赛告诉众人,把封逸凡这四十年来在北平体育学院的贡献告诉众人。
“他那条腿,是为国家断的。”
这句话被风送进柯飞云的耳朵里,他浑身一震,有种异常的震撼感在他心底升腾而起。
“你们可能不太清楚在那个时候,赢得一场球赛对国家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陈教练继续说道:“你们身为体育学院足球队的人,有些人还是市队出来的,不应该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但你们的确不知道。”
这话一出,这些年轻而高大的足球队员们脸色微微涨红,那个曾经嘟囔过封逸凡是瘸子的队员更是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下去。
“小陈,你跟孩子们说这些干什么?”一道苍老而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正是想来围观他们训练的封逸凡。
“先生,他们好奇问我,我就随口这么一说。”陈教练笑了笑,对众人道,“来来来,难得封教练过来看我们的训练,大家赶紧打起精神,让封教练看看我们的训练成果。”
在众人训练时,封逸凡就安静在旁边看着。陈教授站在他的旁边,给他介绍每个队员的优缺点:“……雷斌白的天赋是整支队伍里最好的,肖凡也很不错。”
封逸凡突然问:“柯飞云呢?”
“柯飞云的天赋差了点,但是他很勤奋,以后是有机会成为一流运动员的。”但也只是一流,很难成为最顶尖的那一波。
封逸凡笑弯了眼:“那也很不错了,路要一步步走,要是能多培养出几个一流足球运动员,我们华国的足球水平至少能比现在更上好几个台阶。”
“先生有意向收他为学生吗?”
“他本来就是我的学生,但他要是能抽出时间,我可以给他一些更细致的指导。”
当封逸凡将这句话复述给柯飞云时,柯飞云整个人险些被这上天掉下来的馅饼砸蒙了。
他缓了好久,终于组织好说辞:“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天赋型选手,哪怕是尽了十足的力,也未必能胜过那些天生的天才。也许我会失败很多次,胜利很少次,但我可以保证自己每一次都会拼尽全力。”
柯飞云深深吸了两口气,朝着封逸凡弯下腰去。
“老师愿意教我,我非常感激。”
…
封逸凡又梦到了以前的岁月。
他梦到自己第一次接触足球的时候,梦到他第一次踢球赛的时候,梦到他被挑选入国家队的时候,更梦到了他的运动员生涯里的最后一场球赛。
那也是他一生中的最高光时刻。
——我要跟你说一点儿也不后悔,那绝对是骗人的,我还没高尚到这种地步。
——但是不踢出那一球,我会后悔一辈子;踢出那一球,我也后悔一辈子。前者会活得方便些,但后者能让我活得心安。人这一辈子,就怕自己没办法心安,所以踢出那一球,我是没有任何遗憾的。
——至于你问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我什么也没想,哪来的那个时间想啊。我就只想进球,仅此而已。
原本这是一场难得的美梦,但是夜间寒凉,再加上正在下着雨,封逸凡那只因为踢球而受过伤的右腿顿时泛起酸胀的、细碎不断的疼痛。
这股疼痛惊扰了他的梦,于是他睁开了眼,用医生教给他的手法按摩右腿,缓解这种不适感。
等右腿的不适退去,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他重新躺回床上,却没有了任何困意,干脆在脑海里想着今天要教柯飞云什么东西。
想着想着,封逸凡又有些走神。
其实柯飞云的足球天赋不是那群孩子里最好的,但他能感受出来,柯飞云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足球的热爱。
这个孩子热爱足球,并且能吃苦,这就足以胜过绝大多数人了。最重要的是,封逸凡在柯飞云身上看到了他年轻时候的影子,所以他愿意收下柯飞云这个学生,向他传授自己这些年研究过的足球知识和足球技巧。
封逸凡这六十年的时间里,有超过五十年的时间都在和足球打交道,他能教柯飞云的东西太多了。在他的日日教导下,柯飞云飞速成长着。
两年后,柯飞云经过重重选拔,顺利进入国家队。
得知自己被选入国家队的当晚,柯飞云整个人激动得又蹦又跳,跑到封逸凡家里,对封逸凡说:“老师,我做到了!”
封逸凡比柯飞云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但此刻看着柯飞云这么激动,他的情绪也不免受到了感染,微笑道:“恭喜你。”
等柯飞云从狂喜状态中冷静下来,封逸凡示意柯飞云坐下:“老师会的,基本都教给你了。你现在进入了国家队,也是时候出师了,今晚老师就来给你上最后一课。”
“课的内容,是和你聊聊我的过去。”
柯飞云以前听陈教练提过这些事情,但只是提了个大致走向。封逸凡的述说要更为细致。
他说了自己的惶恐,说了自己的痛苦,也说了自己的追求。
末了,他将杯子里的烧酒一饮而尽,朝柯飞云笑:“说了这么多,其实这一节课,我想教给你的东西就两样。”
“第一,为国争光。第二,保重自己。”
很多年后,天赋不算特别高的华国足球老将柯飞云因为极严重的韧带撕裂伤,选择结束自己这其实并不算多出色的职业生涯。
这些年的运动生涯,让他浑身都是病痛。
但是在接受记者的采访,当记者问及他是否会后悔时,不知道怎么的,柯飞云就想起了老师给自己上的最后一节课。
“不会……”柯飞云弯了唇角,更加肯定道,“不会。很抱歉我赢的次数没有输的次数多,但是我每一次踢球都很开心。”
“那请问,退役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柯飞云认真道:“这个还没想好,但是,我一定会待在一个距离足球很近的地方,然后教出几个好学生,让他们代替我走完没走完的路。”
“我的老师封逸凡牺牲了一条右腿,而我左腿韧带撕裂,与老师直接凑了个对。我希望,我们两代人,花了近百年时间铺出来的路,能帮助下一代人实现华国足球的崛起。”
顿了顿,柯飞云有些苦恼道:“要是还不能……那这就让我的学生去操心吧,我那时候啊,估计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