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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清铭没有计较,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何菟轻轻的呢喃:“现在的我好幸福,幸福的我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依赖一个人。”
她说着手指头又摸上了他的耳朵,她喜欢他的耳朵; 喜欢在他听不见的时候说话,她觉得这个时候她能够肆无忌惮的同他诉说那些内心底不为人知的事情。
岑清铭够了一下桌上的助听器,何菟抢先拿了过来,将那一对浅蓝色的助听器戴上了他的耳朵,岑清铭握着她的手:“刚刚说什么了?”
何菟扭过头:“不告诉你。”
她调皮的像个精灵从床上跳下去,洗漱了一番; 两个人拎着行李出去; 在楼下退房的前台见到了昨天吹头的那个男的; 昨天灯光昏暗没有瞧太清他的模样,今天一看; 这个人浑身都透着一股子玩世不恭; 一身朋克风的装扮甚是招摇; 深棕色的头发一根根的被吹得竖在头上,他见着了何菟; 朝她轻眨了一下眼睛,嘴角微弯,何菟也朝他笑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岑清铭就已经退了房走过来; 一个转身就看到了他俩的小动作,很不耐烦的拉着何菟朝门口走,那个男人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大有看热闹的嫌疑,岑清铭手搂着何菟,捏了一下:“能耐了。”
何菟不敢再看别人,只得嘻嘻哈哈着说:“没有没有。”
岑清铭说:“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何菟看着他皱着的眉头,虽然说那个男的她没觉得是什么好人,感觉上也不像坏人,她说:“你这是主观意识。”
岑清明瞥过了脸没有和她讲话,何菟看他闷闷不乐只得戳了戳他,她歪着脸去看他那副死样子,他毫无表情甚至有点生气,她又戳了他一下。
岑清铭低头就看到了她那好笑的模样,不禁想到了昨天晚上,雪夜的交缠将彼此连的更近,他低头同她说:“你应该老老实实的看你的男人,而不是看别的光着腚的男人。”
这话一出,何菟就忍不住咯咯笑,她看着他严肃的样子,一张五官分明的脸耷拉下来,不甚可爱,她抬起脸蹭在他肩膀上:“醋王。”
岑清铭没有反驳,拉着她从马路去到了对面的南浦大桥客运站,去嵊泗得先从南浦大桥坐大巴到小洋山码头,再坐快艇才能到嵊泗,经过了一晚上的大雪,到处都落了积雪,客运站的屋顶满满都是白雪皑皑,拉着行李箱的人搓着手,冻红的的脸颊在寒冬里飘着笑容,何菟的手被岑清铭放在了口袋,他帮她暖着手,等在候车大厅,寒假的大巴依旧人满为患,上车前岑清铭给她买了豆浆和包子,何菟坐在车上,他帮她拧开了豆浆包。
大巴车缓缓地启动,没一会繁华的都市在眼前逐渐变得模糊,高楼大厦也在车行驶了没多久而消失在眼帘,路上一片肃穆,两旁的树枝桠上落着积雪,集装箱的大卡车一辆接着一辆的运往码头,她忽然想到了坛县,坛县和上海离得不算太远,是不是也是这一派银装素裹。
阳光从窗外洒下来,照在了他们身上,何菟靠在岑清铭身上,出来才一个下午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干冷的冬天,路上车来车往,车开出了上海有一会,这一条宽阔的马路将城市与码头连在了一起,马路建立在东海之上,何菟指着迷雾之中海平面,浑浊的近海带着一阵阵翻滚的波浪,一波接一波的飘向远处,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广袤的海,一眼看不到尽头。
只是一眼就将她内心的情感勾了出来,她终于看见了大海,看见了那个父亲曾经许诺她会带她去看的海。
海是这样的广袤,海水一波接着一波的翻腾着,扑打着,海不同于湖,陆地上有很大一片都是海洋,汪洋一片大海的世界,是人们无法探寻的,何菟说:“岑清铭,你看,是大海。”
岑清铭伸过头,看着车窗外的海浪,远处的海里星星点点的船只在飘荡,他点了点头:“看到了。”
何菟若有所思的拖着脑袋盯着车窗外的大海:“太壮丽了。”
她似乎能够感受到父亲当时说大海时候的眼神,在大海面前,一切都变得渺小而微不足道,包括生和死,日复一日的海浪将一切抹平,又将海这一边的一切从这里带到另一个地方,没有人知道这一片海域见到过多少故事,它们重复着生活,将那些故事拍进了海里,沉进了海底。
若干年前,父亲看的也是这片海吗?
他握着她的手:“这一片正好是黄河的出口,所以水是浑的,从嵊泗坐船去枸杞岛,枸杞岛是深海,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
何菟转头,心里头一阵酸楚,明知道来看海会勾起那些回忆,可是她还是想来,想来了了内心的深处的愿望,这是父亲答应她的,大人的承诺都要兑现,他一直没有兑现,他已经食言了整整七年,凭什么他可以不兑现?
何菟苦笑了一下:“我还没有去过大海,只是以前听爸爸说起过,他说海滩很软,海水扑在脚踝上很柔软,就像是按摩,他还说在海的尽头是和天相连的,有的船飘着飘着就能飘到瑶池。”
她说着就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当初,父亲和她说话的那天,那时候也是冬天,家里冷得出奇,父亲把暖手袋塞到她的手里,她还叫嚷着说太烫了,母亲那天在家里嗑着瓜子,时不时的把瓜子仁塞进父亲的嘴里,明明一切都很美满,她却不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在家里见到父亲,她时常后悔如果那天时间重来,她一定不会嫌弃暖手袋太烫。
岑清铭微微一愣,他第一次从她的口中听到她的父亲,何菟看着这汪洋大海,远处的轮船发出由远及近的呼声,她的眼里有一抹神伤:“我爸以前说带我和我妈去的,可是他没有守诺。”
岑清明握住了她的肩膀,感受到她的肩膀在微微的颤抖,何菟眨了一下眼睛把心酸逼回了眼里,她看向了窗外,岑清铭有力的手臂将她搂在怀里,他靠过去,轻声地说:“我在。”
“我会一直在。”他揉了揉她的头发。
何菟转过头看着他,眼神倔强:“我跟你说我不会原谅他的。”
岑清铭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侧:“我知道你嘴硬心软。”
何菟咬着牙,眼睛泛红:“我就是要他记得不管过去多少年,他都欠着我和我妈,我就是要他记得,他凭什么可以那么不负责任的死了。”
她固执的样子让他内心涌起一阵心疼,她的偏执他早已领会,他说:“人去世了就是一抔黃土,什么都不会留下。”
何菟摇头:“他就算是是黄土我也不会原谅他,这是他这辈子欠我的。”
“你这是为难自己。”他说。
何菟手指捏得发紧:“那又怎么样。”
她的心情复杂极了,靠在窗户上,只留给岑清铭一个背影,车过了东海大桥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小洋山码头,何菟从车上下来,冷空气吹的她头皮发麻,小洋山码头建在东海边上,旁边就是茫茫一片的东海,她搓了一下脸,岑清铭拉住她:“我去取船票,你在门口等一等。”
何菟点头,岑清铭往车站去,她就顺着水泥路走到了码头上,旁边是船只建设厂,高耸的建筑器材给这个岛增加了一些工业气息,何菟慢吞吞的在码头上行走,冬天的大雾让海添了一份神秘,海上咸腥的海风夹杂着冷意让她缩了一下,她从裤子口袋里摸了烟,点燃了一根烟放在了码头最边上的水泥地上,又拿了一根烟从地上那根烟上续了火,她蹲在地上,看着远处的大海将手里的这根烟叼在嘴上。
她有很多话想说,可一句话也没有说,沉默的埋在地上把手里的这根烟燃尽,然后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到售票处,岑清铭刚买好票,离得近就闻见了她身上一阵没消散掉的烟味:“抽烟了?”
何菟点头,从他手里把船票拿过来,岑清铭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样子,还有冻红的鼻尖,最终没说什么,只是将她揽在怀里:“冷不冷?”
何菟摇头:“不冷。”
从售票处穿过长长的回廊才到登船码头,何菟第一次看到这种快艇,要下一层台阶才能进入船舱,她下了一节,岑清铭在她身后,她转头看到他高大的身形,眼神交汇,她眯了一下,岑清铭说:“别望呆,小心一点。”
刚下台阶,何菟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握着手机站在台阶下面的小角落里,岑清铭拎着东西站在她身边。
“王雅琴怎么了?”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大,语气也很急。
“怎么可能!”她不可置信的握着手机。
……
第四十五章 医院(二更)
那边没说多久就挂了; 何菟转身看向了身边的岑清铭:“可能要回去了。”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从台阶上往上走,工作人员看着他们说:“过五分钟就要发船了。”
“不好意思,我们有点事。”他说了声抱歉就跟在了何菟后面。
工作人员在后面说了一声:“等一会就不能登船了。”
岑清铭长腿一迈跟在何菟后面; 她走的急,甚至是跑的; 回南浦大桥的大巴还没走,她从前面上了车,岑清铭跟着上了车,前排的位子都坐光了只剩下最后一排,她坐在最里面,整个人都在颤抖; 头埋在了膝盖上; 长发从肩膀上落在前面; 她趴在腿上,蜷成了一团; 岑清铭拍了拍她的背; 刚刚从电话里他就猜到了几分; 看着她一个人焦急一个人难过,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她趴了有二十几分钟; 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红得厉害,整个眼睛都肿了一圈,连眉毛都红成了一片; 何菟搓了搓脸,从包里掏出一瓶水灌了一口让自己冷静下来,岑清铭帮她把水拧好,何菟咳了一声,喉咙酸疼的厉害,她吞了口口水,让自己试图看起来没那么糟糕。
“出什么事了?”他问。
何菟抿了一下唇,把欲流出来的眼泪硬生生的逼了回去,她说:“我妈生病了。”
“很严重是吗?”如果不严重是不会让她这样的,岑清铭握着她瘦弱的肩膀,安抚道:“现在医疗那么发达,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何菟的眼泪没有控制住,她低着头,身体一抽一抽的,眼泪把他的外套沾湿了,她哽咽着说:“我不该总和她吵架的,出来的时候我还很不耐烦的对她。”
他吻着她的发,摸了一把她湿漉漉的脸,用手背把她的眼泪擦掉:“以后多孝顺一点。”
第36节
何菟摇头:“岑清铭,那个人和我说我妈病的很重,还说什么多少日子,现在在市人民医院,你说我出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才两天,就两天,怎么会病了呢!”
岑清铭脑子里忽然回想到了几个月前去何菟家吃饭的场景,那个高挑的女人出现在校门口,她的一举一动还有她和何菟的聊天,一个不会做饭的女人变得会做饭了,一个不关心女儿的母亲变得关心起来,还有厨房的一番话,种种是不是都是一种征兆,只是当是他们都一门心思的放在了恋爱和学习上,没有人对这样的转变多一份的思考。
她妈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生了病,所以这几个月对何菟非常好,因为她知道这可能是她人生的尽头了,一切来的这么的突然,突然的就像是做了个噩梦。
这个时候何菟只剩下他,他必须要冷静,岑清铭擦拭着她的眼泪:“我们先回去再说。”
何菟点头,车快速的行驶,东海从眼前一点点的变小,她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海边,可还没有落下就被拉上了现实,最终只剩下面前的高楼大厦,跌跌撞撞的一个下午,从上海再次回到了坛县。
阴暗的冬天,干冷而生硬。
何菟和岑清铭赶到市人民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她来不及把行李送回去就去了母亲的病房,深冬的医院依旧人满为患,到处充斥着消毒。药水的味道,她穿过了三层楼梯,到了咨询台医生告诉她王雅琴住在传染病房,何菟不知道王雅琴得了什么病,只顾着往最里面的传染病房跑去。
到病房推开门就看到安睡的王雅琴,何菟站在门口,看着闭着眼睛的王雅琴,见惯了浓妆艳抹的她,看到这张素面朝天的脸时,竟有些陌生。
王雅琴是一个天生就应该活得像女王的人,什么时候都该光彩照人,如今这么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感觉就像睡着了,何菟一直站着没有走进去,她不敢进去,好似进去就默认了王雅琴生病了,她的手指紧紧的扣着门框,岑清铭在她旁边,两个人都没有进去。
“菟菟~”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何菟回头就看到了那个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