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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皎月便借口道,那她还要喂会儿小珍珠的。
白莹莹的猫儿到了要换季的时候了,高兴抖擞,洋洋洒洒落了一大片毛,看得阿环就开始窒息。
阿环看到林皎月好似真十分放松愉悦,也不好再说什么。
经历了前些日子的事,她这个作丫鬟的心里都害怕呢,而夫人被嫡姐那般坑害,除了害怕,想必更有心寒吧。
所以自夫人醒来,她不问,自己也不答。
林皎月喂着喂着,发觉小珍珠尾巴甩了甩,开始洗脸洗爪子,不吃了。
“它今日胃口倒是小。”
阿环点点头:“孙嬷嬷说,自从上次那遭过去,小珍珠的胃口就不如以往了,今日是想您了才来蹭蹭,本就不饿。”
林皎月讶然,心头酸酸的,伸点了点它的粉鼻尖儿,点得小猫咪打起哈欠,又伸脖子过来主动蹭她。
林皎月眼中浮现柔软,也是这会儿,她才轻声问:“昨日我离开后,二姐和阆哥儿如何了?”
阿环一顿,打量了番她的神色后,这才缓缓将当日后来的事情说出来。
二姑娘和阆哥儿无事是最好,林皎月却捉住了一个细小得几乎被忽视的点——
“李世子为了第一个看清状况,踢倒了阆哥儿?”
阿环点头:“奴婢在后面看得清楚,也有几分难以置信,传闻李世子端方,情急之下竟然出手又狠又准。”
小珍珠跳到了林皎月怀中,林皎月顺手接住它,缓缓摩挲起它顺滑的皮毛。
她心道,那是必然的,君子六艺李长夙学得很好,看起来也远不止表面的孱弱,
前世她没机会看到对方与自己家人相处,也不知道自己是受了林觅双的陷害,故而便忽略了一件要紧的事——
阆哥儿的死,和李长夙、林觅双有关系吗?
想到这里,她手上的力气不自觉重了几分,小珍珠不满地抬头冲她喵了几声。
林皎月被它打断思绪,趁着旁边只有自己的人,戳了下它胖胖的小屁股:“怎得,你也和你那个主子一样,碰不得?”
阿环吸了口气。
这这这,进度颇快啊。
它的另一个主子,这会儿也正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着。
顾玄礼多少日子没杀人,今夜便将闯入厂卫司的十八个刺客尽数困住。
厅堂除了入口和后门,两面墙前皆摆放着各式兵器架,架着开了锋、见过血的诸般兵器,杀伐之气迎面凛冽,两排烛架更是将夜里的厂卫司烧得灯火通明,犹如业火地狱。
石砖地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血浆,得用水冲洗过一遍又一遍再能清理干净。
他咧着嘴角,像逗猫一样将这些人逼到绝路,一一虐杀。
“顾玄礼!”被逼至绝路的刺客撕心裂肺地吼他名讳。
顾玄礼咧开嘴抬手就是一刀:“孙子叫爷爷作甚?”
“死阉狗,你也配有孙子!”
这些人无一不在咒骂他,忍着恐惧也要拼了命地合力诛杀他,却又耐不住愤怒地质问彼此和他,为何九千岁今夜突至,不是说他每月这段时间不会出现,亦出不动手吗!
顾玄礼的轻笑声在这场混乱中微不足道,又震耳欲聋。
他啧啧两声:“咱家这身子,倒是被诸位打探得清清楚楚。”
他眼中寒光闪烁,被飞溅的鲜血添染一抹又一抹热烈。
可他也不回答这些人的问题,将死之人,何须知道缘由,何须知道对错呢?
他们被主子派来厂卫司,就证明了他们的主子已经不在意他们的命了,那顾玄礼也不在意,
别人不要的,啧,他也不要。
全杀了才好。
这头十八个人尽数断气,梅九从厂卫司后院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督公,还有一波人绕了后门,人被劫了!”
顾玄礼抽刀扭头,眼中血光淋漓,梅九当着厂卫司众人的面,险些被顾玄礼劈成两半。
回去的路上,他还在那儿捂着肩上伤口委屈:“督公,人明明就是你自己故意放走的,厂卫司里也都是用命筛下来的人,您当着他们的面还要作这个苦肉计,何必呢?”
厂卫司但凡有一根钉子,能被他们督公一手点蜡一手提刀,挖进祖宗十八代的坟里,
几次清缴下来,这就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故而京中其他人都惧怕厂卫司,因为他们都是一群只会听命杀戮的狗。
所以他不明白,人质故意被放跑了,吩咐蕃子们一声,让他们去外面这么传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真真的给他一刀啊,为什么啊?
半晌,在他前头驾马的顾玄礼侧目微微一笑:“汤好喝吗?”
梅九:“……”
有病啊!
回府后,顾玄礼先去了后院,换下沾了一身血的曳撒和里衣,再将伤口简单处理。
等做完这些,他脑海中忽然闪过小夫人目光炯炯地问他,今夜还去主屋睡吗。
他拾掇衣服的手顿了顿。
不知为何,他依稀想起了七岁之前,模糊的快记不清的回忆里,母亲叉着腰对要带他和兄长出去的父亲说,回晚了就别回主屋睡了。
他的父亲脖子上架着他,手边牵着兄长,咧着笑脸说,要回来的,再晚都要回来的。
深夜里,懒得点灯的顾玄礼扭头朝外看去,月明星稀,除却那一个大圆盘,别的地方只显得更黑寂。
他慢条斯理将擦血的帕子扔到一旁,突然就觉得,太冷了,
他也想去找点温暖。
主屋留了盏微黄的摆灯,阿环在耳房刚听见动静就想起身,然而眼前一闪而过督公的身影,她微微讶异了下,将心放了回去。
想了想,她轻手轻脚起身,退出屋外静静守着。
林皎月睡得很安静,虽然白日里越发胆大包天,可缩在被衾里便又显得乖巧绵软。
身后蓦地软软陷下去,她茫然勉强地眯开眼。
一只冰冷的手从寝衣钻入,从后背绕到身前,将她拉进个冰窟窿,瞬间便冻醒了。
始作俑者不以为意,反倒舒服得轻轻吸了口气。
叹气声里,夹杂着少女低低的惊呼和难忍的呜咽:“冷……”
始作俑者凑过去,咬了口她的耳尖:“给咱家忍着。”
呜咽声止住,林皎月轻悄悄地偏过头,一眼便望到顾玄礼那双黑如沉夜的眼。
第一次见到时,他就是眯着这双眼,自上而下,将她刮了个干净彻底。
现在,这人撑着脑袋,眼神散漫又慵懒,将白日里的那股子锋利包裹起来,只剩叫人心动的俊美风流。
她脑海中蓦然又想到自己曾经的那个念头——
若顾玄礼不是太监,这般恣意风流的青年人,该是何等的风姿卓绝,意气风发呢。
“咱家脸上有花,叫夫人梦里看傻了?”
顾玄礼睨着她呆呆的模样,忍不住刺她一句。
林皎月顿了顿,觉得这人对自己其实很好,就是多余了这张嘴。
她打了个哈气,嗯了一声,软绵绵道,夫君真好看,便将头重新扭回去,背抵在顾玄礼怀中,再次睡了过去。
顾玄礼顿了顿,脸上慢慢露出一抹不可思议。
半晌,他轻哼一声,手指轻轻在她身前使了个坏,听着小夫人在梦里发出个哼哼,磨着牙想,又勾又缠着叫咱家晚上过来睡——还真就是单纯地睡啊。
幸好白日回去喝了药,否则今晚,定叫你睡不成。
肿了也不行。
翌日清早,林皎月刚一动,顾玄礼就醒了。
两人还维持着昨夜睡时的姿势,顾玄礼的身子被她暖了一夜,也不似回来的时候那般寒凉。
他目光微动,感受到小夫人小心翼翼握住了放在她胸前的手。
从一个柔软的地方,转而被牵入另一个温暖的掌心。
林皎月以为人没醒,就轻轻慢慢地打量他的手,他掌心覆着磨砺出的茧,手指细长,指骨分明,算得上十分好看的手。
就是太凉了,和他这个人一样,很难才能焐热一次,从昨晚到现在,也就才捂暖了一点点。
她微微垂下头,对着他的手,轻轻呵了口热气,然后用自己的手合掌包住。
几次往复——最后一次,被修长的手指勾住了唇,伸进去拨动了软软的舌尖。
林皎月呜呜叫着,被拨弄了好一会儿,顾玄礼才好心地松开手,轻轻叹了一声。
林皎月撑起身先发制人:“还没漱口,您怎么一点儿都不讲究!”
顾玄礼望着湿漉漉的手指,挑了挑眉:“夫人昨日早上还没漱口就抱着咱家啃,那就讲究了?”
林皎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可被吃进嘴里是一回事,当着自己的面,他的手指还晶莹莹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扑过去,随手用自己的寝衣将顾玄礼的手指擦干净,边擦边小声埋怨,那她今早也只是好心好意想替他暖暖而已。
顾玄礼扯了扯嘴角,跟着起身,随口告诉她,下次别暖了,暖不回来的。
“那不行,大夫说,人身上的温度若是一直不正常,会死的。”林皎月也随口那么一回。
顾玄礼整理衣襟的动作便那么顿住了。
她不想他死,嘿哟,稀罕人。
他险些又随口回一句大实话,早死晚死都是死,咱家死的早,大概所有人都会高兴,无一例外——如今却例外了一个她。
可夏末的晨光晴好,透过窗沿落进来,垂在她凝滞般的笑颜上,顾玄礼突然就不想用死这个字眼来打破宁和。
他默不作声地掠过这个话题。
趁着短暂的空荡,林皎月把衣橱里的新衣给他拿过来:“督公今日是不是要上朝?外头的衣服屋里没准备,但是有新的里衣,您穿这身吧?”
顾玄礼扫了眼,同她之前身上的一套里衣用得一色的布料,应是前阵子让锦绣阁一道定制的。
见他不说话,林皎月鼓起勇气:“妾身给您换,好吗?”
顾玄礼垂着眼懒洋洋嗯了声,任由林皎月伸出细嫩的玉指,将他的上衣慢慢解开,脱下。
他的身体很结实,抱着林皎月的时候她就知晓,如今青天白日地看着,果真同大部分宦官不一样,
可紧实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伤痕,青青紫紫,甚至有些看不清是什么的伤痕,新的覆着旧的,隐隐还似渗着血。
怎,怎么如此吓人……
林皎月原本心头的岁月情好夫妻温存被一吓而空,瞪着双眼,下意识看向顾玄礼。
可这人好似压根没放在心上,也没料想林皎月会惊讶,视线撇在另外一边,似在想别的。
既如此,林皎月也不好打破这短暂静谧。
等林皎月碰到他腰带时,顾玄礼转眸,轻轻扫过她略显凝重的脸。
末了,他无声笑了笑,将腰带从小夫人手里拿过来。
“瞧你委屈的。”
他自己来。
从小到大,能记事起,这些小事就没让外人伺候过,更别提是他当了太监之后。
林皎月却想攥住他的手指,告诉他,自己不是委屈,只是有点害羞……以及害怕再看到另外半身,遍布伤痕。
她本以为,他高高在上,又武艺高强,身上不会如此伤痕累累的。
可这会儿说,或许又更会显得欲盖弥彰,让他误以为,她只是在找借口,遮掩她不想看他下身的犹豫。
她侍立在净室外面,隔着屏风,隐约看顾玄礼随意将披散的黑发随手束起,身影孑立,显得十分孤独。
她突然想起个事,决定还是要告诉顾玄礼。
对方已经为她闹了一通宁王府,自己想同这个人长长久久,就要在力所能及的小事上,全盘坦诚。
于是她趁着顾玄礼心情还不错,告诉对方陆盼盼先前找她的事,怀疑,镇国公府或许要对督公不利。
梅九正走到门外,算着时间给顾玄礼送衣服,听到镇国公三字,脚步微顿,往后撤身几步,立在门边未敲门。
顾玄礼也微微一顿:“自己瞎猜的?”
林皎月气不愤:“不是瞎想,是有理有据的猜测,因为我觉得,单单对我一个人,陆姑娘不必那般前顾后瞻。”
所以,对方考虑得必定是您!
她想了许多日,用这种理由来说,最为安全。
顾玄礼的神色有些微妙,他换好了衣服,走出来细细琢磨打量起林皎月。
林皎月心虚不已,便随口多捻些旁的好听话:“不论妾身猜的是否准确,您,您多仔细些身边周围吧,万一呢?”
“……您的身上有伤,妾身,瞧着心疼。”
她给顾玄礼穿衣服的时候,因着顾虑他身体特殊,所以没敢用力,所以等顾玄礼走到身前,俯下身时,前襟便开得大了些,将这人如野兽一般的身体大咧咧敞在眼前。
林皎月一抖。
谁知,这般压迫而来的顾玄礼没有眯眼诘问她,只是笑起来,探头又咬了口她耳尖。
“夫人这一遭,越发聪明伶俐,会讨咱家欢心了。”
他声音喑哑,比寻常男子多了几分柔和,林皎月被他咬过的地方烧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