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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太史局定吉期,册后典仪定于四月二十五日。
  礼部很快拿出了立后并大酺典仪细则。
  *
  太史局。
  姜沃将礼部送来的细则表,慢慢看过去。
  她在太史局所担的最后一次测算大事,就是媚娘立后大典。
  这令她心中很圆满。
  元宝正拿了纸笔在她身侧,边学边记,还心有余悸道:“还好太史令要过了封后大典才调任,否则我真怕这种大事上出错!”
  姜沃笑道:“小事上也别出错噢,不然将来我还得忍痛给你的考评上记一笔。”
  周元豹忙道:“可别。”
  然后又带着遗憾和期待道:“太史令,你要常回来啊——袁仙师的屋子,李仙师的观星台和丹房,都一直在这里呢。”
  姜沃颔首:“好。”
  等元宝离开后,姜沃拿出了信笺,开始给李淳风写信——五年了,师父还不回家吗?
  *
  三月十九日。
  武皇后(虽还未行封后大典,但宫中已改口)奉圣命往大慈恩寺去,为文德皇后祈福。
  太史令随行。
  雁塔外,姜沃再次见到了玄奘法师。
  法师与数年前初见没什么分别——别人显老还可以看看有无添白发,但法师又少了这项重要的鉴定标准。
  因而看起来分毫未改,整个人饱含佛法圆融的气度。
  佛音庄严中,媚娘恭敬燃香烛敬奉文德皇后。
  临近午时,祈福礼毕。
  皇后舆驾返宫。
  然媚娘并没有回宫。
  她与姜沃另外上了一辆马车——今日已经与皇帝说过,暮鼓再归。
  两人先往家中看过小公主,这才换了简便的胡服出门。
  一眼看过去,就像两个小郎君一般,省去了带幂篱的麻烦。
  这些年,姜沃几乎都在穿官袍和胡服,只为出门少拘束。
  但她更在期待着有朝一日,她也好,这京中其余姑娘也好,不必为了出门便宜而穿胡服,只为自己心意而穿。
  只盼哪怕穿着家常裙衫,小娘子们也能如此自然的出门,不必带幂篱。'1'
  她看一眼身旁的媚娘:那一日,不会太远了。
  *
  上了马车,姜沃就问道:“姐姐想去哪儿呢?”
  媚娘还颇多感慨:这些年她出过宫门,但都是与皇帝一起,其实都不知道如今长安如何了。
  “那咱们去东西市如何?”
  “好。”媚娘望着窗外感慨道:“说来好笑,算上入宫的年月,我在这座长安城里,呆了二十年,竟然从未去过两市。”
  杨家门户深深。
  媚娘是闺中小娘子的时候,少有出家门的机会,每年基本只能出门一两次,那就是元日和元宵节的时候,会取消宵禁,家中长辈会允许仆从健妇,带着小娘子们出去看看灯。
  也只有特殊时期,摊贩们可以从坊中挪到路上。
  在媚娘少时记忆里,能够停下来,买些自己喜欢的花灯、竹编、帕子等小玩意儿,就很有趣了。
  听闻皇后要往两市去,也换过衣裳来做赶马车夫的两个亲卫,都立刻打起精神来。
  两市人多,可得护卫好皇后。
  否则只好提头回宫了。
  *
  东西市熙攘繁华。
  “我带姐姐去那家有翠涛酒的酒肆。”
  当年她第一次到这家酒肆,还是为了大慈恩寺选址。
  两人在单独的小间坐下来。
  媚娘见白瓷杯里酒液浮动,一点清浅的翠色,笑道:“这就是你与崔郎第一回 喝的酒吗?”
  姜沃摇头叹息道:“至今尤觉酒色误人。”
  实在是难经受住考验。
  窗外春光正好。
  媚娘搁下酒盏道:“提起崔郎,陛下还遗憾的很——他始终不肯入户部。”
  姜沃点头:“是,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媚娘语气里多了一点感叹:“故而,陛下这些年心中最信的,其实一直是崔郎。”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他无权欲,无所求,皇帝才真正的放心。
  姜沃懂媚娘这一点感叹,接口道:“可惜,咱们是做不到了。”
  媚娘虽然喝过酒,但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且清醒。
  “昨日复读《尚书》,见‘臣罔以宠利居成功’,深觉警醒。”
  媚娘望着窗外春光明媚:“陛下,从此后,便是真正手握天下的帝王了。”
  姜沃深深颔首。
  媚娘不由想起已然离京的长孙无忌:“满朝文武,赵国公对陛下来说最是不同。”
  这是皇帝身旁,最后一个让他能够寄托孺慕之情的人。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媚娘轻诵了一句诗经。
  对皇帝来说,先帝、先后故去,如父长兄亦多年难相见,常伴身边的长辈只有舅父了。
  这是唯一还能唤他‘稚奴’,也是真的护持过他的人。
  “然就连赵国公,权势至盛,依旧不能免此终局。”
  媚娘很冷静道:“咱们幸于与陛下同路,并无分歧相悖处。”
  但……
  有些话媚娘不必说出口,姜沃就能明白:她们的难处在于,陪伴的是一个完全体帝王了。
  当年那个为了激发兄长一点生志,而费尽心思搜罗万物的是晋王;今岁这个终究抬手留下舅父爵位,安排舅父去黔州安度晚年的是新帝。
  正如媚娘所说,从此后,皇帝再不能算是新帝了。
  “权势迷人眼,宛如迷障。”
  她们将要走的更深,那便不只要往前走,还要走的稳。
  姜沃也不免感叹道:“权势之迷……”
  她想起前世看过的《盗梦空间》,就大致与媚娘讲了这个故事,又道:“姐姐觉得权势像不像一层层梦境?”
  “坠入的越深,就越难醒过来。”
  “而人在梦境里,原本荒诞的事情,也都觉得正常。”
  何谓旁观者清——正如长孙无忌后来肆意安排宰辅朝臣,甚至插手储位事,在旁观清醒者看来都心惊肉跳,觉得他在踩帝王的底线。
  但已经坠入最深层梦境的他自己,并不觉得异常。
  媚娘颔首:“很像。”
  姜沃解下腰间的荷包,取出很多年她与媚娘的对印。
  她手里是一枚莹润月印。
  “姐姐,在故事的梦境里,每个人都要有一个图腾锚点,来确认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回到了现实。”
  媚娘也拿出随身带着的小印。
  多年后,对印再次被摆在一处。
  两印的印纽相合,一轮红色旭日与一弯细白月牙。
  春光如许下,媚娘望着眼前人,听她温和而坚定道:“如果权力也是容易迷失的疯狂梦境,那我们就是对方的锚点。”
  是与当年并无分别的面容神情。
  已然是皇后的媚娘,心中也萦着与当年的安宁喜悦:“好。”
  **
  整个下晌,她们将东市慢慢逛过去。
  媚娘看到什么都想买一点,好在身后还不远处还跟着马车,有足够的地方装货。
  姜沃就陪着难得出门,因而格外有兴致逛街的媚娘,一路走下去。
  身后赶车跟随的亲卫都震惊了:皇后与太史令这体力,是不是也太好了?原以为两人很快就会上马车呢,谁成想这一下午就逛着没停啊!
  亲卫们甚至有种感觉,若是时间够,两人可以走一日。
  算着时辰,亲卫还是上前道:“回皇后、太史令,该往回赶了。再不然,只怕暮鼓起,进不了宫门。”
  毕竟晨钟与暮鼓,都是从宫里承天门的钟鼓楼上响起,从宫门向外依次关门。
  宫门是最早关的,得留出赶回去的时间。
  媚娘颇有些意犹未尽点头:“知道了。”
  两人再次上马车后,姜沃才发觉媚娘买得实在不少——她们只能一起坐在马车的一角了。
  马车从侧门驶入宫门的时候,鼓声还未响起,只有暮色渐落。
  姜沃远远看着高大的承天楼,忽然道:“姐姐,咱们去看敲响暮鼓吧。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只闻晨钟暮鼓,却从没见过这对钟鼓。”
  媚娘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承天楼:“说来,我也未见过。”
  跟随的亲卫这回并未提醒时辰:他们担心的原就是两位被阻拦在宫门口,那闹得动静就大了,如今进了皇城中就无妨了。
  正好严承财也赶来宫门口迎候皇后,媚娘就让他带人将自己今日置办之物搬回去。
  而她则与姜沃一起向承天楼走去。
  *
  承天门城楼位于太极宫正轴。
  “鼓以动众,钟以止众。”晨钟暮鼓如日升月落般,掌握着这长安城子民真正的白天黑夜。
  在外人看来,这是桩重要的差事。
  但在负责此事的一队侍卫看来,可是个绝对的苦差事——属于对了没有功劳,但一旦错了,就是大过失的差事。
  为怕一个人负责刻漏钟壶,敲鼓鸣钟误了时辰,每回晨钟暮鼓,其实都是几个人一起负责。
  对他们来说,真是日复一日枯燥的差事。
  然而这一日,守在承天门城楼上的侍卫,发现这个差事一点也不枯燥了!
  他们竟然亲眼见到了皇后和太史令。
  太过惊讶,以至于皇后问起,能否由她来敲一声暮鼓的时候,问了两遍,侍卫们才如梦初醒,连忙将鼓槌递上。
  “时辰到了。”
  这一日,是媚娘亲手敲响了第一声暮鼓。
  之后递给姜沃,她敲响了第二声。
  巨鼓嗡鸣之声,震得她整个人似乎在发麻。
  不知道这长安城的熙攘人群,有无人注意到。今日的暮鼓,有两声其实是有些不同往日的。
  *
  两人在黄昏中,携手走下鼓声未绝的承天楼。
  城楼之下,再无旁人。
  夜色将近,又是一日过去了。
  岁月就是这样悄然而去。
  媚娘忽然心有所感,她转头对望着夕阳的姜沃道:“我今年恰是三十岁了。”
  “我十四岁入宫与你相识。到如今,我们相识的年月,已然超过了从前的日子。”
  “这些年,自有人世易变之感。”
  “哪怕常常相见的人,随着境遇不同,也再不能似往昔。”
  比如刘司正。
  不,现在已经不能叫刘司正了,而是刘宫正。
  刘司正如今已经接过了陶枳的宫正位。作为宫正,与掌六宫的媚娘会常打交道,但自不复当年掖庭中的亲密多语。
  自是一日比一日敬重。
  当年宫正司中,几人小宴对饮,畅谈崔郎事,自然是再也不会有的了。
  这便是人事如流水,匆匆不回头。
  媚娘道:“其实我习惯了猜度人心。能走到这一步,也少不了我善琢磨人心的缘故。”
  媚娘转头,夕阳尽染二人衣衫:“但,我想永远不必猜度你。”
  姜沃看着夕阳:“好。”
  “我陪姐姐一起。”
  **
  媚娘回到立政殿的时候,就见皇帝正拿了一份奏疏,倚在榻上看。
  听她回来一笑道:“你们一出去就是一日,倒是朕在替看你立后大典的奏疏。”
  媚娘走过来坐到皇帝身边。
  皇帝就指给她看:“临轩册后,为你册封的正副使,礼部送了人选上来。”
  “正使朕已经选定了。”皇帝都无需犹豫,就选了司空李勣。
  “倒是副使,于志宁和许敬宗之间,朕一时也难定。按身份来说,自然该是于志宁。”
  燕国公兼恩加的从一品,身份更合适些。
  媚娘望着皇帝道:“我心中另有人选。”
  皇帝笑道:“朕知道你心中所想,可哪怕算上调任后的官职,吏部侍郎也是正四品……”
  媚娘笑道:“人最要紧。”
  皇帝想了想:“好。”
  “那朕再加以散阶吧。”
  次日,姜沃接到两道诏令。
  一为加散阶至‘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
  另一道诏令……姜沃握住后,心中是滚烫一片。
  立后大典上,她将作为副使,在李勣大将军奉圣旨‘册皇后’之后,她则奉琮玺绶以次授皇后。
  她将亲手将琮玺递给媚娘。
  姜沃握紧了这封诏书。
  “臣领命。”
  *
  几乎就在她说出‘臣领命’的同时,她听到了脑海中小爱同学惊喜的声音。
  “恭喜姜老板,你攒够了!就在刚刚,到了七千五百枚筹子!”
  姜沃望着手里的诏书。
  这些年,她就像守金币的龙一样,每天晚上都要查看下自己的筹子数目,等待着攒够七千五百枚筹资的这一天。
  尤其是近两年,托长孙太尉的福,她的筹子数目进账颇丰。
  原本以为她要到正式就职吏部后,才能攒够七千五百枚筹子。
  然而今日,因媚娘坚持给她的册封副使之位,她提前迈过了这一步。
  *
  她打开系统,认真确认过后,买下了她期待许久的两本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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