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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握无奈颔首应允。
除了许尚书实在太累太辛酸了外,其实,她一直对许圉师有一份额外的好感和宽容。
因史册上的许圉师,有一个孙女婿——李白。
如果说李敬业是啃祖父,那么许圉师和杜审言(杜甫祖父)在她这里,能得到不同于旁人的一些偏心和好感,就是标准的啃孙(孙女婿)了。
“库狄署令调任礼部如何?”说来,在朝政之事上,库狄琚是比文成还要了解神皇心思的。
许圉师闻声连连点头,如获新生地走了,还不忘收回自己的致仕言论:“来日我若拜相,必在家中置下烧尾宴(升官常用宴席)宴请姜相!”
*
“许尚书有的,我也要有。”
姜握好容易送走了许圉师,转头就见王神玉也来要人。
“王相何出此言?”姜握做震惊状想糊弄过去:“如今三省内,就咱们中书省有两位宰相,建制齐全的很,怎么还好意思找陛下要人?”
王神玉这次不肯被哄过:“你莫诓我——神皇一旦登基,你必然要任尚书左仆射!还不是扔下我一个人在中书省?”
他可知道,如今姜握还在中书省,无非是等着写那道‘登基诏书(制书)’罢了!
姜握:唉,王神玉要是跟她较真,是最不好糊弄的人。
于是姜握老老实实道:“王相看好谁呢?”
说来,如今虽有些女官入三省六部九寺,但皆未立时身居高位——比如吏部尚书裴炎罢免之后,虽有女官入吏部,但绝不可能一下子就做到侍郎、尚书的高位。
最高也是从六品员外郎,或是七品主事开始做起。
“路还是要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神皇给的是特旨入官场的机会,但不会扶着她们继续往上走了。
如果入三省六部九寺的女官不能胜任其职,或者,不能适应如今正在剧烈变动中的风云涌动的官场,那她也不会硬保硬扶。
至于会不会有什么官场黑幕,她们两人都不是很担心——
裴炎罢免之后,时任吏部尚书乃狄仁杰:在卷这件事上,狄仁杰跟裴炎的程度不相上下,但在铨衡擢才的公平上,自比裴炎要强多了。
“你的弟子上官婉儿。”
姜握听王神玉点名的人,不由抬头望向他。
王神玉笑了笑:“我知你对她期许颇多,是从稚子手把手带到如今。只是这些年你也越发忙了,陛下登基后,你身上担子只会更胜今时。”
他转头望向外面二月新生的花木,新绿稚嫩柔软——想起曾经师父杜如晦病中的话“或许我没法再做什么了,但这朝堂之上,总会有新的年轻人,新的希望,将这家国天下变得更好。”
王神玉带着几分感怀之意道:“那么,我替你教教她如何?”
这一刻,虽然王神玉没有明说,但姜握也猜到了,他想起了谁。
她郑重起身行礼:“多谢王相。”
**
姜握来到蓬莱宫门口。
如今严承财每回见了她,都宛如一朵盛开的大丽菊成了精,带着不能再灿烂的笑容迎她。
对严承财来说,有时候大白天他都要掐自己一下,看看是不是做梦。
“姜相!”
虽说神皇并未召见姜相,但严承财并未按照旁的臣子求见圣驾的流程通报,而是直接叩了叩门,在外轻声道‘回陛下姜相至’,等了三息后,就推开了门。
姜握来蓬莱殿,是为了一件事:
还是方才王神玉提起的要事。
说来裴行俭和辛茂将等人,到底不愿意主动提这件事。但都到了万民请命请神皇登基这一步了,王神玉不得不提了:陛下非李唐血脉,已然定为‘天姓女武’,自古以来,一姓一朝,那陛下若登基,国号为何?
姜握表示真的不知,并且回去把这个难题抛给神皇。
没错。
是未知的难题。
不是她已知的武周。
因世界线完全不同,就像是早就分开的两条河流,不可再相提并论。
说来,姜沃前世所在的现代,有人不解武皇为何选了周作为国号,毕竟这是个曾经出现过的国号。
其实,武皇不是从很多字里选了周作为国号,而是在她走完登基的一系列操作后,几乎只剩下‘周朝’可以选——
正如李唐在开立之时,高祖李渊认李耳为祖,史册上的武皇,在登基之路上,也得给自己选一个惶惶先祖。
那便是周平王姬武。因姬武生来手有‘武’字,传说中武姓就是来源于周朝‘姬武’。
因此后来武周一朝的天子七庙祭祀,还是祭祀周朝的皇帝为始:‘追尊周文王曰始祖文皇帝,平王少子武曰睿祖康皇帝’'1'
此为一,再有便是当时唐许多礼制律法是按照汉朝来的,或许为了与旧时区分,以稳定政局,武皇就选择了周礼。然而这却也是武周王朝短暂的缘故之一,因武皇所有能踩的台阶,亦是限制她的牢笼。
当然,以上都是后世人的推断。
武皇到底为何定下‘周’,大约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但此世,以上的两个桎梏都不存在了:她不是来源于周朝的武,而是天姓女武。且自不再尊奉什么周朝礼法,甚至以后还要掀他们的桌。
那么‘周’,自然就不再合适了。
*
两人正在商议此事,门外忽然又传来严承财地叩门之声。
姜握就先停下,等严承财进门——必然是要事,严承财是知道神皇姜相谈国事时,不欲人打扰。
果然,来面圣的人,是严承财不得不进门回禀的人。
“陛下,李仙师请见陛下。”
神皇闻此,不由看向姜握。
姜握摇摇头,表示师父未跟她说过。
李淳风入殿后,却让弟子先离开了,他想单独与神皇谈一谈。
**
这一日,神皇武曌得知了一个数十年前的谶语——
“日月当空,照临下土。”
“扑朔迷离,不文亦武。”'2'
李淳风的神色平静,然而眉眼之间,却是数十年的风流云散,世事沧桑。
神皇长久地凝视这道谶语。
她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了,贞观十余年间她从未见过袁天罡和李淳风。
想起了,当年刻日月对印时候的对话。
当时她们在想一对印上刻什么字。彼时媚娘说起了她有个不怎么用过的乳名‘明’,不如拆此字而用之。
那时姜沃就曾提起过,这个字在《易经·系辞》中释意很好:日月相推而生明焉。*
太阳与月亮交替,光明便会常驻。
其与之对应的咸卦九四爻卦象,则是‘憧憧往来,朋从尔思。’*
无数徘徊踟蹰,艰难险阻,有至友在身侧,终会光明常生。
神皇更想起了那个她彻夜不眠,写下曌字的一夜。
……
虽则这些年来,她其实并不知道‘日月当空,照临下土’这句谶语。
然而一切的一切,皆是从日月起,又走到她们新的日月中去。
或许,真有冥冥注定。
饶是以神皇一路走来的心性之强,在此等命数大观之前,依旧颇有感慨。
她看向眼前这位当世最好的谶纬之师,开口问道:“李仙师觉得,何为天命?”
如果数十年前就有此谶,那她的登基,是早就注定的‘天命顾我’?
不。
神皇回望过去的数十载,不是天命眷顾,是她争了天命!
而李淳风的回答,只是让神皇更加心意坚定——
李淳风道:“《易》中有言‘观乎天文以察时变。’”*
“而佛经中又有言‘亿万劫中,稀有一人’。”
“所谓星辰垂象,谶纬之语……不过是亿万劫中,最可能实现的那一个。”
李淳风露出了几分笑意:“或者,用我那弟子的话来说,她从来相信——”
“人力虽微,终有昭著。”
神皇武曌深深颔首。
她必是如此相信着的,所以她们一同走到了如今,劈出了一条原本不存在的绝路。
而李淳风的语气,平静如同亘古不变的山川。
“如神皇所想,不是天命让神皇走到了这里。”
“而是,神皇走到了这里,成就了天命。”
**
是夜。
史载——
【时中书令姜握,奉神皇之命,于蓬莱殿作登基制书。】
而姜握也见到了神皇最终定下的国号。
她活了两世,但这不是任何一个她见过的字。
是神皇新拟之字:上为日月,下为土。
“沃土的土。”
姜沃一笔一划写下这个字,然后问道:“那陛下,其音为何?”
神皇笑了笑。
想起了李淳风方才之言,也想起了裴行俭之言。
“依旧可读作大唐的‘唐’。”
她的来路无可否认,后世史册俱实而写,她曾是十四岁入大唐掖庭的武才人,也曾是大唐的皇后、天后、摄政之人……‘李唐’的后二十年,如何不是她的心血浇灌而成?
但是,是不同的字,亦是不同的朝代与开端。
“李仙师方才说起,你与他道天下人心浩荡,千百年过去,也不会有人忘记秦、汉、唐。”就如同华夏之庙。
“那便如此吧。人心与史册,终究会给我们一个答案。”
哪怕她现在起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朝代之称呼,如果不能长久,那么史册依旧会把她当作‘李唐王朝(还非大唐)’的河流中,一个不过意外而昙花一现的转弯。
但若是自她后,真的天地改换,无需她自己定义,后世亦会将她作为分水岭,将她所开启的朝代,视作一个新的日月山河!
神皇道:“如你所说,这世上已有的宗庙和礼法,太过闭塞。”
“我们,去到一个新的世界吧。”
**
光宅二年。
四月庚辰。
这是李淳风与姜握一同测定的登基吉日吉时。
而从二月万民请命,到四月正典之间的时日,便是留给京外官员、百姓赶路的时间。
元武神皇登基之吉日。
天还懵懵黑的时候,洛阳皇城的正门则天门下,就已经汇聚了文武百官、四夷首领、两京以及各州择选出来的百姓。
之所以说是择选出来的,是因此番观新帝登基礼的百姓,男女各半。'3'
巍峨则天门矗立,如立于九天。
所有人都在仰头等着,等待新的帝王登上九重高楼。
礼乐大奏之时。
朝阳喷薄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伏笔大回收啦,指路半年前的章节:十四章《日月当空》与三十一章《画作与印章》。
'1'《旧唐书》
'2'见于《推背图》
'3'俱《旧唐书》记载,武皇确实会让妇人也来参加盛典:【明堂成后,纵东都妇人及诸州父老入观,兼赐酒食】。
*都来源于《易经》。
第293章 登基(下)
四月庚辰。
登基大典前夜;百官万民皆是天还深黑之时,就候在了则天门楼之下,还有陆陆续续点着灯往门下汇聚的人群。
以至于夜中燃火相接;有如天上连星垂地。
然而他们不知,在同一片黑夜里,神皇与姜相……就在则天门的另外一边;一起走了七遍城楼之梯。
*
此事;还要从登基典仪的设计说起。
许尚书后来很多次内心表扬自己:在礼部拟订登基典仪流程之前;他先去面圣请陛下指点典仪的事条;真是智慧英明之举啊!
果然,神皇的第一条,就让他没想到:登基大典并不在洛阳皇城的正殿举行,而是在正门则天门上行。
这……
许尚书做了多年礼部尚书;自然记得,从前朝代先不提,只说隋唐两朝帝王的登基大典;都是在皇城正殿行的。
高祖、高宗都是在太极宫太极殿继位。
不过,也有特例;就是太宗陛下。
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太宗陛下继位的时候,高祖他老人家还没驾崩;而且占着太极殿不肯走,以至于太宗陛下是委委屈屈在东宫显德殿继位的。
但无论在哪个殿;总归是大殿。
神皇陛下这登基礼,倒是直接搬到皇城大正门上去行了?
不过;确实是更方便神都的百姓观礼。
见神皇的第一个决定就出乎意料;许尚书索性放空自己;任由神皇发挥,他只是在御前奋笔疾书,生怕漏下神皇的一句话。
还好身后还有库狄琚,与他一并记录,才让许尚书觉得没有过载——
因神皇的每一步,都跟他想的不同。
神皇钦定姜相为登基大典正使,替她捧奉‘镇国神玺’。
许尚书:啊?捧奉神玺?怎么捧奉?难道让姜相一直跟着陛下吗?
闻所未闻,算了,先记下来吧。
而许尚书身后的库狄琚倒是想起一事:她曾听闻,当年陛下的皇后册封礼上,便是姜相作为副使,奉琮玺以授皇后。陛下是不是因为旧事……
不过库狄琚也无暇走神多想,很快收心回神,记录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