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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曜初应下却没挪步,只是反手拉着姜握的衣袖依依问道:“姨母,后日休沐,晋阳姑姑去给我做七月身孕的要紧孕检,姨母会来吗?”
  姜握点头:“自然。”这种孕晚期的检查,她当然要去的。
  曜初这才放手,与姨母作别离开了蓬莱殿。
  姜握是见她在亲卫的护持下,稳稳上了马车后,这才进入蓬莱殿面圣。
  **
  这一夜,对武承嗣来说是未眠之夜。
  他实在是吓得肝胆俱裂,根本睡不着。
  若他在皇帝姑母心中只是一只蜱虫,那为何又要给他金吾卫的官职,让他去查世家事?
  武承嗣又不由想起,入宫后就因‘冲撞圣驾’而被关在殿中省,从此生死不知的武三思。
  这日子过的……武承嗣忽然觉得,还不如在边地流放吃土呢!
  当时虽是流放,但当地官吏远离京城不知圣心,胆子又小,知道他们姓‘武’后,到底是不敢得罪苛待他们的,都得好吃好喝供着他们,以防万一。
  可回到京城来,真正的朝廷重臣,根本不拿他们当一回事。
  武承嗣一夜吓得没睡着,次日直到天亮起,才朦朦胧胧有些睡意。
  今日他也不准备如从前一般去金吾卫‘立功抓人’了。
  他害怕了,他想要躲在这宅中混吃等死算了。
  然而……
  他不去金吾卫报道,金吾卫却找上门来了。
  “武承嗣性奸心妄,纠合市井恶徒,妄行作乱,即刻下狱等候陛下发落!”
  他是被堵着嘴扔到牢房里后,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今日,有洛阳人王庆之,率洛阳市井之徒、轻薄恶少数百人至皇城外,各部官员上朝的必经之路上上表,请圣神皇帝封武承嗣为王,甚至是为储。同时还在散扬流言:“神不享非类,民不祀非族。今谁有天下,不以武氏,反以李氏为嗣乎?”'2'
  此等于皇城前惑众谣言者,令皇帝颇为动怒,令金吾卫当即杖百。
  有受杖未死者,再行流放三千里。
  武承嗣在牢内抓住栏杆拼命喊冤: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王庆之!
  *
  镇国公主府。
  曜初依旧取过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
  只是今日不是荷花茶,而是香气浓郁而桂花茶。
  此番,也算是废物的彼此消除吧——
  先用武承嗣去处置些只会在暗中架桥拨火的世家,再用洛阳城内一些向来扰乱治安的恶少混混除掉武承嗣。
  最后,再令金吾卫将王庆之等混混垃圾扫掉就好。
  曜初抿了一口茶。
  毕竟,垃圾最大的作用,就是去抵消另外一份垃圾,不是吗?
  *
  “公主。”
  虽说公主所居的正屋门是敞开的,然而唐愿还是不敢直接就进去,他是在门口轻轻叩门,得到允准后才入内。
  唐愿递上明日午膳的单子:明日大司徒和晋阳公主要来,备膳自是要紧事,他不敢擅自做主。
  果然,公主添减了两道点心和汤羹。
  唐愿告退后,忍不住再去求神拜佛。
  公主已经到了孕晚期,上回晋阳公主以及奉御就都说过,按照脉象八成是女儿L。
  只是有孕这件事,除非孩子真正落地,再没有人敢说准。
  唐愿认真捻香叩首:信男如此虔诚,想来满天神佛一定不会让他遇上那两成意外的!
第347章 日暮与新生
  次日。
  镇国公主府。
  晋阳公主也提起了武承嗣——
  其实原本对此人;她跟姜握的态度是一致的。
  从华原回来,听说京中多了个跳梁小丑后,晋阳公主秉持着眼不见为净的心态,并不理会。
  只是忙于带着医学院的师生;一起整理从华原带回来的医学典籍。
  直到这两日;‘新鲜事儿’都是武承嗣搞出来的,真是不听也不行了。
  *
  先给曜初细致检查过;确定她进入孕晚期身体状态依旧很不错后;三人才在侧厅坐下来喝茶。
  奉茶先奉客;曜初第一杯茶是给了晋阳姑姑。
  晋阳公主接过,之后不由转头问姜握:“卢司马无事吧?”
  而姜握此时也接过曜初递过来的茶盅:“无事。”
  卢照邻在城门口就被人逮走;也是很莫名其妙了。
  不过他并没没有慌张:只要上头没换皇帝;他就没什么可慌的,等大司徒的人来放他走就是。
  唯一的担心,就是他那些孤本古籍了!
  生恐被人盗窃或是不甚损毁。
  好在;他在金吾卫的押房内,也就坐了半个时辰;就连人带物一起被接走。
  而听晋阳公主问起卢照邻;姜握忽颇有感慨——
  她想起了初见卢照邻。
  当时一眼望过去,她便想起论语里那句“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然而一晃,是真真正正四十余载过去了。
  人如天光,已入暮色。
  *
  而卢照邻昨日一见姜握;其实也有怔愣。
  牢房昏暗,宰相所着的紫袍金带在昏暗中,倒是显得光泽愈亮。
  卢照邻就见她进门后;还抬手揉了揉眼,大约是开关门时震下来的灰尘迷了眼。
  等她放下手,卢照邻便见一张,与数年前分别时,并无甚区别的面容。
  朝中许多人都说,大司徒师承两位仙师,从前还研究出过火药,那么必擅长炼丹保养之术。
  而且朝臣们还学会了多重举证:还有证据就是,陛下也依旧不见暮态。
  甚至还有人笃定,大司徒必是有什么不传秘药,亦或是道家延年益寿的修炼方术。
  姜握自然也听过这些流言蜚语,心中为陛下不平:我是开挂,陛下那是天赋异禀,怎么好混为一谈。
  人人都道大司徒颇擅岐黄方术,故而经年容采不变——然而在卢照邻心里,并不认同这些话。
  经年未变?不,还是变了的。
  他记得……
  她从前,尤其是诗会上初见之时,其实有几分体弱之态。
  以至于他最初请孙思邈孙神医回长安的时候,还请孙神医替姜太史丞诊脉,开个保养的方子。
  然而等孙神医见到姜沃后,跟他传达的意思就是:她身体很好。
  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体弱多病吧!
  当时就给卢照邻整迷惑了。之后他留意姜握的身体状况,则更多惊惑。
  姜握并不知卢照邻所想,若知必要感慨,他的感觉实在敏锐,也完全没错。
  毕竟两人初见的诗会上,正是系统在停摆更新中。她那时,连六脉调和的健康状态都没有。
  后来,卢照邻每次见她,都不免琢磨。
  然而在这日金吾卫昏暗的牢狱中,卢照邻见她依旧双目熠熠如星,经年无改,忽然就释然,不再去想那些自少年时就让他困惑的,关于她的种种谜团了。
  时至今日,自然是故友康健安好便够了。
  何问缘由。
  *
  卢照邻离开金吾卫衙署的时候,依旧问起他的几车古籍孤本。
  姜握宽慰其忧心道:“无人动过。”
  然后又问起卢照邻此番归神都住在哪里,是收拾卢家旧宅常住还是暂住官舍,也好直接把他这些心爱珍贵的书籍护送过去。
  然而却见卢照邻摇头:“书还在就好,但不必送到我的住处,大司徒直接带走吧。”
  他特意回了一趟长安,把卢氏中属于他的,他能够带走的书籍故典都带走了——
  范阳卢氏,族中世代为官。
  卢照邻道:“这些历代先人手记,就送与大司徒的历史学院和朝廷的史馆。”
  虽非正史,但当时在朝为官之人所记载的朝野佚闻,杂史笔记,自然也是一份无比珍贵的原始史料,可作为史官参照。
  “至于那些珍本古籍,就也交给朝廷的集贤殿书院,以丰经籍传于后世。”
  姜握听完并代朝廷向他致谢后,才以友人的身份问道:“那你,要去哪里呢?”
  把诸多身外之物安排过后,要如何?
  卢照邻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了笑道:“我此番回长安,还去长安城外的少陵原,卢氏族墓祭拜洒扫了一番。”
  他想起此番自己是为什么被武承嗣抓起来的,因为出身世家。
  然而世家……
  他望着眼前,这数十年来,与世家的衰落可以说是‘息息相关’的宰相。
  “大司徒想来也知道,如今崔卢郑王在朝为官者日少。”
  统计学才是最直观的。
  自一十七八年前吏部资考授官开始,这些年,姜握一直有在做统计表。
  当然,后来教会了婉儿后,姜握就可以愉快把原始数据给婉儿,由弟子去做各种统计学报表。
  不但崔卢郑王,包括关陇士族,如京兆韦氏、弘农杨氏,甚至出了‘一门朱紫’的河东裴氏,其世家内出任五品以上官的人数都呈下降趋势。'1'
  “不但如此,许多支房,家中人口逝故在两京后,都不再归于本乡,而是就在长安或是洛阳外安葬,形成了新的家族墓地。”
  卢照邻深有感触:曾经还替他去向李仙师提过亲事的伯父,虽大半生在京中为官,但病逝后,还是归葬于范阳卢氏的墓地。
  然而到了下一辈,比如他的同辈,甚至于有些英年早逝的同族晚辈,就都葬在了两京附近,甚至形成了家族墓地。
  因他们中很多人父祖辈在两京做官,故而他们出生地就在两京,十来年甚至数十年不回一趟范阳祖籍也是有的。
  而之所以久留京城,自然是有缘故的:因为要贡举,尤其是贡举后还要待在京中守选。
  多年来潜移默化,世家便被‘中央化’了。
  何为门阀士族,本就是当地的名门望族,比如他们卢氏,前面还有前缀:范阳卢氏。
  然而现在,世家子弟却有许多是生于两京,最后葬于两京。
  与故土的联系日渐稀薄。
  那又是什么世家呢?与寻常朝臣渐无分别。
  这些年,作为游离于朝堂之外的世家人,卢照邻反而看得更清楚——
  世家,已经走到了无可挽回的余晖。
  而当今圣神皇帝,又是开辟天地般,前所未有的女帝。
  那些守旧世家,还沉浸在辉煌旧梦中,实在是……
  卢照邻摇了摇头。
  与他也无关了。
  *
  “这些年我随着孙神医,早些年是治病,后来我身体好了许多,先生却日益老迈,我自不好远离先生而去。”
  因此他虽然走遍了这天下十道的不少地方。
  其实并不是以游览名胜古迹山川为主,而主要是跟着孙神医的步调,去些人口稠密的城镇。
  “如今到了这个岁数,已无有长辈需奉养。”
  “我便想着去云游各地。”
  他已有安排,姜握自无旁话,只道:“那你离开洛阳时,我去送你。
  **
  镇国公主府,晋阳公主听姜握说过卢照邻无事后,也就放心。
  转头又来嘱咐曜初——
  “昨日竟然有洛阳城内许多市井之徒、轻薄恶少,为武承嗣请封,实在是不知所谓。”
  不过陛下大怒,除了当场杖刑闹事之人,更以武承嗣有‘妄行作乱的谋逆之心’,令大理寺和刑部严审处置。
  大理寺和刑部:……
  陛下,您这都定下谋逆了,还有啥可审的哟。
  晋阳公主虽不知武承嗣之事,圣神皇帝和镇国公主母女两人是有默契的,但她自明白,有了这个罪名,武承嗣自是无生还之礼。
  同时,武氏宗亲也就废掉了:毕竟,与陛下血缘关系最近的两个武家侄子,俱已不存,其余武家人又算什么?
  晋阳都猜的到,估计今岁祭祀,陛下会再彰洛水圣图,大祭天姓女武之庙。
  这才是她的武氏!
  如今若说公主想要做皇储,还有什么阻碍……
  晋阳看向曜初,以及她明显的身孕。
  “曜初,这孩子,总不会是随驸马的姓氏吧?”
  晋阳公主问过,果见曜初摇头,自然而然道:“当然不会。”
  她端着小小的茶盏道:“我也在等人提出这件事。”
  *
  天授一年。
  七月中旬。
  刑部与大理寺同审武承嗣一案后,很快按照律法得出了结论:谋逆当斩。
  因恐有伤天和,故而历朝历代都是按照四时节气,‘凉风至,始行戮’。凡有犯死罪者,皆是秋后问斩。
  圣神皇帝拿到这份奏表,却不甚满意。
  秋后处斩——
  算来,曜初的产期,基本就是秋后。
  皇帝早预备了,一旦镇国公主诞下女儿,便大赦天下,哪怕罪在不赦的,也停一年秋决。
  难道,还让武承嗣多活一年,亦或是为了他单独秋决。
  皇帝蹙眉:真是,不管活着或者去死,他们都如蟑螂般,只会给人添乱。
  圣神皇帝又不免想起年幼时,将她们赶出家门的异母兄长,到如今,如蜱虫般来回蹦跶,甚至妄图往自家宰相身上沾的武承嗣武三思。
  果然,这一脉都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