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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宫中井水已经是最干净的生水种类了,但还是不喝的好。
姜沃递上一个塞着口的葫芦:“今早刚熬得藿香水。”入夏以来,尚药局按着份额给各处都发了藿香草,令公厨熬住了分散众人,防宫人中暑。
媚娘喝了一口略带凉苦的藿香水,觉得方才骑马的暑气消了许多。
姜沃见她脸色颇红:“武姐姐,还是找个阴天来骑马吧。”
媚娘喝了半葫芦藿香水,点头道:“好,我今日只是来重温一回骑马,手不生就够了。”
两人一起出了马球场,在岔路上作别。媚娘身上里衣也都湿了,要去掖庭专门的浴房里略擦一擦换一身干净衣裳再回去,姜沃就回宫正司去。
刚回去便领了一项差事:阴妃娘娘处两个值夜时拌嘴,以至于不慎踢翻炉子差点引起失火的犯错宫女,已经惩戒完毕,要将宫正司的记录送一份过去。
陶姑姑道:“这事儿不急,太阳越发高了,你等着下晌凉快些再去吧,明儿再去也行。”
姜沃摇头:“没事的姑姑,等下晌西晒就更热了。我现在就去。”
谁知刚出了掖庭正门嘉酉门,走上千步道,就遇上了两个怪人。
*
说来,这两人是真的的怪。
皇城中,不说人人屏气敛声不敢说话吧,也该谨言慎行。且这两人腰悬鱼符,显然是朝廷官员,却在指天指地,竟是在宫道上争论起来,可谓一大怪。
再者,两人打扮也与常人不同。宫正司监察宫规戒律,其中‘正衣冠’也是重要的宫规,宫人皆要衣冠合乎身份,官员自然更是如此。
可眼前这两个人,一个竟然身着飘逸宽大的麻衣,另一个虽穿着绿色官袍,姜沃却一眼瞥见他衣摆处绣了个明显的阴阳鱼图案——官服在某种程度上就跟人民币似的,自己乱涂乱画可不行,这人敢明目张胆把这样的官服穿出门,显然是得了特许的,又是一大怪。
姜沃从这两人身边经过的时候,不由放慢了脚步。
作为常年卧床的人,姜沃因生活太单调贫乏就养出了猫一般的好奇心,有一点新鲜动静都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听一听。
有一回她被推到手术室准备间,等主刀大夫上一台手术结束。正好两个护士边在准备间分器械和吊瓶,边聊家长里短——其中有一个于昨天撞见他姐夫与一陌生女子逛街。
姜沃在旁听得比当事人都激动,轮到她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她恨不得扒着门不走,听完八卦再上全麻。
这回刚出掖庭就遇见两个怪人,姜沃又忍不住好奇心了。
她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不起眼的小动物,来回溜达路过,听一听两人在嗷嗷吵什么。
她走近的时候已经依稀能听见片段了,只见这两怪人似乎在辩日:“……相面鉴骨上我不如袁师,可天象上我拿得准!那天象分明是……”
姜沃的耳朵竖的更直了,偏生那官服上绣阴阳鱼的官员不肯说下去,反而另起了话头:“总之,我这就要上禀圣人,袁师不要拦我了。”
上禀圣人?姜沃的好奇心顿时急刹车。
啊呀,好像不是寻常吵架可以围观,似乎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啊,告辞!
然而她还没来及转身走,那身着麻衣老者就看到了她。他目光清冷又锐利,简直像是直刺人心一般。
不过很快,那麻衣宽袍须发雪白的怪人目光就转为惊讶甚至惊喜,快步向姜沃走了过来,连带那身穿官服的人也跟着回头打量片刻,亦是疾步走过来。
之后姜沃细细回想两人的表情——简直是葛朗台见了金币、酒鬼见了美酒般惊喜。
此时姜沃忍不住退了一步。
麻衣老者人走近开口道:“小姑娘,你的根骨殊异,观面相幼年坎坷却身带机缘,正适合入玄门学道。”
“将你名字告诉我,我即刻去回禀圣人,收你为徒!”
姜沃:谁成想回到古代我居然遇到传销现场了!
此时那碧衣官员也走了过来,闻言立刻道:“袁师这便不讲道理了,你我二人都寻觅佳徒多年不得,今日见了一个不可多得的孩子,这徒弟到底归谁,总得论一论吧。”
又见眼前小姑娘一脸戒备已经退到了墙根上,像是炸了毛的小动物似乎随时准备跑路,碧衣官员就在脸上摆出了极和气的笑容,自我介绍道:“在下太史丞兼太常博士李淳风。”目光转向麻衣宽袍的老人介绍道:“这位乃太史令袁天罡。”
袁天罡!李淳风!
姜沃:……救命!
第9章 三位皇帝
姜沃很想跑路。
不管是袁天罡一眼看出的“根骨殊异身带机缘”,还是李淳风那句“不可多得”,都让姜沃警铃大作:作为魂魄穿越加身怀卜算系统两相叠加者,她觉得自己有点危险。
她对这两位的了解,要比寻常人多一些。
前世姜沃的父母也没少为女儿的病情求助于玄学。
当科学解决不了的痛苦,玄学里总能求得一点安慰。
说起古往今来善于相面者,便绕不开袁天罡。许多后世‘世外高人’都自称祖上见过已经失传的袁天罡所著《相面术》。袁天罡属于继鬼谷子、文王以来,史上公认的卜算相人大家了。
而李淳风,改制浑天仪,书成《天象制》,亦是被后世人熟知的风水星象天文专家。据说两人还曾合作过《推背图》,预言了自唐起中华大地上两千多年的事儿。
之所以叫《推背图》,是因李淳风推演的入了迷,还是袁天罡于背后推了他一下,阻止他继续勘破天机,道“万万千千说不尽,不如推背去归休。”这才止了推演。'1'
姜沃想着自己系统里那两根可怜的签子,只觉自己像是才开始修炼的小妖,出门就遇上封了神的老天师一样,还一遇一对!
在她琢磨跑路路线时,袁天罡和李淳风已经达成了唯一的共识:他们都是极为相信自身眼力以及直觉的人。既觉得这孩子是个难得的徒弟,便都不肯相让。为此相争怕伤感情,那不如请圣人拿个主意!
两人再次同时看向姜沃,诚恳道:“这位女官,请随我们二人去面圣如何?”激动过后,李淳风已然察觉到,虽然这小姑娘没穿正服,但她身上挂着代表官职的鱼袋。
这样小的年纪竟是一位女官,那必是有些际遇的,起码肯定读过书认识字。
李淳风越发想收徒弟了!
毕竟袁天罡的相面术不需辅助,只需他一双眼睛。然李淳风的星象学,除了他本人主持观测外,还有如海一般多的算术上的推演,他久想要一个资质出众的徒弟。从工作量看来,李淳风无疑是更需要徒弟的。
然而他这样想,袁天罡不这么想:他的相人虽不需要辅助,但他年纪大了啊!
他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了,再找不到合心的传人,就只能把毕生所学带到地底下去了。虽说他已写了两本卜算相面类的书籍想传于后世有缘人,但玄奥相术又岂是落于文字就能解释明白的?他亲自指点教导徒弟,还不敢保证能将自家本事传下去一半呢。
既如此,袁天罡深觉他更需要这个徒弟!
*
姜沃妥协了。
一来,这或许是她唯一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二凤皇帝的机会。
二来,好钢用在刀刃上,在两位玄学大佬争辩之时,她靠着墙根儿,脑海里迅速点开系统,消耗了一根筹子,掷出‘命运之骰’,卜算跟着这两位面见李世民的吉凶。
姜沃看着系统里三个骰子稳稳摞在一起,只露出了红通通‘一点’点数。
这都不是大吉了,这是大大大吉啊。
系统都及时提醒她:检测到接触权力最中心的良机,请用户66688号不要消极怠工,积极营业,否则……
边说边弹出了一个大大的“5(中人之体)”——这是姜沃现在的健康指数。
姜沃立刻支棱起来。
不犹豫,走起来!
*
太史令、太史丞都算不得大官。
只是两人身份特殊,迥异于正统官员(世家出身累世为官或是寒门弟子科举中第),而是精通玄学入朝,倒比一般官员更容易见到圣人——尤其是这两位一起求见,圣人也要担忧是否星象有异,很快会批准他们见驾。
这会子帝王将相们对风水天象的迷信程度,实是后人难以想象的。
举个最明显的例子:姜沃曾在宫正司看到过宫中简略的大事记,贞观元年十月只记录了两件大事:冬十月丙辰朔,日有蚀之。癸亥,立中山王承乾为皇太子。'2'
时人眼中,天象有异跟册立太子的重要性是一样的,甚至日蚀还要放在前头!
史书中许多亲贵权臣的生卒都没有记载,但凡有异样的天象却是记得明明白白。
皇帝号称天子,可见天象的要紧。
因此袁天罡和李淳风的重要性,与官位高低不相干。
到大唐来两月,姜沃第一次离开了掖庭没进后宫,而是经过层层侍卫,来到了皇帝日常所居的立政殿。
一路不乏有对这阵容略显惊讶的侍卫。
到了立政殿正门,一位宦官赶忙迎了上来。
与唐中后期那些把控朝堂,甚至能废立皇帝的出名权宦不同,如今在二凤皇帝下的内监们,都乖得不得了。他们只安静守在门口,一见有人来便动如脱兔地跑过来,带着殷勤的笑上来验看鱼符,问明官位和求见圣人的事体。
宛如一群勤快乖巧只会干活的小白兔军团。
姜沃不由想到著名的高力士、李辅国等大宦官——不过就算是他们,到了李世民手下,估计也只是更灵巧的小白兔,绝不敢也作不出什么妖来。二凤皇帝早有规定,殿中省不置三品官,宫里宦官最高级别就是四个四品内侍,日常轮值侍候在他左右。
他本人也绝不会是能让宦官干涉了朝政的性子。
今日负责立政殿接待工作的,是一位姓高的内侍,团团圆圆的脸儿,像是一只腆着肚子帝企鹅一样颠颠儿迎上来:“袁太史令、李太史丞,这位……女官”他目光及时看到了姜沃的鱼袋,把口中的宫女改为了女官,然后又笑道:“圣人正在跟魏王殿下说话呢,我已着人在门口候着,魏王殿下一出来便命人报进去。”
姜沃听他挨个称呼,各个官职说的清晰明要,就升起一种同病相怜之感:若是再往后的朝代,见了这些朝臣们统称一句大人就混过去了,然而这会子‘大人’这个称呼,还只能用于称呼亲爹。
而爹这东西,是不能乱认的。
这就导致宫人们基本功便是要背熟唐朝上下数百官职,以便于旁人自报官职时能迅速对号入座辨别品阶。
*
高内侍退回去后,姜沃与两位玄学大佬站在门外树下,望着巍峨立政殿。
一年前,长孙皇后仙逝于立政殿。
自此,二凤皇帝便又当爹又当妈,开始亲手带孩子:年幼的晋王、城阳公主、晋阳公主与新城公主,都住在立政殿由他亲自抚养。
除了这四个年小些的儿女,另外两个长孙皇后所出的嫡子:长子兼太子李承乾,第四子魏王李泰当然也是太宗的心头肉。
偏生太子年初刚伤了足,寻遍名医也只道太子以后恐长久不良于行。朝中就渐有些暗流涌动:要知道当今圣人除了是帝王外,亦是当世第一流名将,他的继承人怎么能连行走都不便,大唐的君王岂能如此?这储君之位是不是……
尤其是圣人对魏王李泰也格外喜欢厚待,难免令朝上臣子甚至魏王本人心生波澜。
据说现在太子跟魏王的情分日益疏淡,魏王去探病,太子十次有八次不见,而魏王却去的更殷勤,大热天也在门口站着,上月还中暑晕过去了,引得圣人关切,对太子不友爱兄弟也略有不满。
宫里将这事儿都传开了,宫正司内自然也有耳闻,只是被陶姑姑严令禁止议论皇子们,又将宫里各局说闲话的人查了一遍才算完。人前凌厉,人后陶姑姑却不禁伤感不已:若是长孙皇后还在,太子与魏王兄弟俩绝不至于如此。
又自欺欺人道:“太子是圣人亲封的,那便是金子打的,还能有什么变更不成?偏有小人挑唆!”
姜沃只敢在心里默默道:姑姑,还记得上一位金子打的太子李建成吗?
“魏王颇具威仪,待会儿魏王出门,要及时行礼。”旁边李淳风的声音把姜沃的思绪拉了回来。虽然圣人还没裁断这是谁的徒弟,但李淳风已经开始教导护短了。
姜沃翻译了下他的话:魏王要面子脾气大,这种人要恭恭敬敬的捧着,别让他以为你怠慢他,否则就要惹麻烦了。
姜沃应了是。
只是很快门里走出的并非魏王,而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
袁天罡和李淳风先行礼:“见过晋王。”姜沃也跟着一起。
直到起身后才反应过来:晋王?!这就是晋王李治?
李治年纪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