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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分熟-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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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忍耐就变得毫无意义。我,滕怡静,还有小区里的其他人,无非就是想讨个说法,到底有什么错?”
  这么一大段喊完,唐秋水几近脱力。
  可惜乱拳打在棉花上,梁渠听完不为所动,理智得有些冷酷无情:“滕怡静去打官司是她的权利,想请律师帮忙也有很多选择,但你我不行。”
  利冲,因为利冲,因为这捉弄人的先来后到。他是冠圆街道的代理人,而他把她当自己人。
  “梁律师,”唐秋水怀着最后一丝期待问他,“如果,我是说如果,滕怡静先冠圆街道一步委托您,您会帮她打这个官司吗?”
  梁渠纹丝不动,没有一秒钟的犹豫:“我不会自砸招牌。”
  啊……最后一丝期待也破灭了。
  在女生极度灰心的眼神里,梁渠给这场荒诞的戏剧画上句点:“从现在开始你退出这个案子,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第23章 不知名
  崇城在连下了几天的滂沱大雨后,开始飘起有一搭没一搭的雨丝,风在天地间叹息,像个不得志的人在无可奈何地诉苦。
  从那日在办公室激烈争吵完至今,两个人一直都没说过话。看见对方就自觉绕道,实在没地方可绕就假装不认识,低头快速通过。
  梁渠让唐秋水退出这个案子不是一时气话,他来真的。答辩状不让她写,检索不要她做,证据不劳她准备,甚至收发快递这种杂活都轮不到她。
  不仅梁渠不找她,滕怡静也再也没有给她发过消息,原被告双方都不需要一个立场左右摇摆的人。
  唐秋水就这么被晾在了工位上,像是被放了个长假。可她丝毫没有度假的惬意感,没事可做的滋味并不好受。
  无人理睬的时间度日如年。那本沉下去的利冲认定和处理规则被唐秋水重新捞了上来,明明其间的法条她已经倒背如流,可乍一看却又如此陌生。
  仿佛经历了一场巨变,又仿佛一切都停在原点。双江路上的施工队依旧猖狂,小区群里依旧有人在骂,晚上依旧睡不着。
  唐秋水盘腿坐在床上,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先打开“法盲俏佳人”的群聊看了下。今天时简和江荔枝大概都很忙,基本没说几句话,消息还停在时简上午发的那张自制橙C美式图片上。
  唐秋水很快退出去,打开了微博,点开一个互关好友的私信界面。
  阿阿阿阿水:旦旦,睡了吗?
  她试探着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没几分钟就收到了回复。
  但书:没有,在校稿,你怎么还不睡?
  唐秋水回:失眠。
  那边静了一会,像是特地停了手上的工作,匀出时间来倾听她的心事: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简单的问句让唐秋水的鼻头有些发胀。在对面一阵耐心的等待里,她终于肯对自己坦诚:我做了一件错事。
  她把她在这个案子里的矛盾、纠结、逃避、自欺欺人,种种心理全都说了出来。说出来并没有感到解脱,反而越发懊悔和歉疚,她问:旦旦,我是不是不适合做这一行?
  但书回:怎么会。律师也是人,人不可能完全理智。谁都有犯错的时候,知错能改下次不要再犯就好。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一定会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律师。
  鼓励的字眼语如一汪清泉涤荡过心间,唐秋水稍稍好受了些,她给但书发了句谢谢。
  但书回得很快:不用谢,你之前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唐秋水愣了一下,眼睛失焦地偏移手机屏幕,有点想不起来她曾经说过什么。
  但书将她的话转述出来:你说我一定会成为很火很火的作者。
  这是唐秋水给她写的万千留言中的一句。
  紧接着,两个人在这场对话里的身份突然颠倒了过来,原本的谛听者变成了倾诉者,她说:阿水,你知道吗,你说这句话时,没人知道我的名字,我一点都不被看好,写出来的东西数据差得要命。
  就在我觉得自己只是盏平凡的路灯,永远成为不了太阳的时候,你出现了。出现得非常及时,也许再晚一点我就要封笔了。
  可能听上去有些肉麻,可你真的,就像个小天使一样,相信我,温暖我,鼓励我,陪我走过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你说你每天都在等我的更新,可你不知道的是,我也同样每天都在等你的留言……
  但书发过来的这些话,和她笔下的文字一?s?样太有感染力。每一句都是一个久贮的秘密,这场心血来潮的启封,是对唐秋水,她最忠实的读者的告诉,也是自己内心的独白。
  唐秋水看得眼眶急剧泛红。
  想到她这一路走来的艰辛,遭受的许多流言蜚语,很想伸手抱抱她。肢体上难以实现,只能用言语慰藉:现在不一样啦,现在你每更新一章,下面都有好多好多评论,我都抢不到前排呢。
  她的话因为语气词的加入而变得有了温度,像条在春日里消融的活泼的河。
  是啊,现在的但书已经站在了最顶峰,渴望的鲜花和掌声全部纷沓而至。可她还是会时常怀念那些纯粹的,芳馨的,浓烈的,甘愿为一个人执笔的日子。
  思量许久,但书问出了那句她早就想问的话:阿水,你那个时候为什么可以做到每天都来给我留言,雷打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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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秒后,私信框里跳出来女生毫不迟疑的回答,字字耀眼:因为,我不希望明珠蒙尘。
  —
  时间往后走。
  梁渠不找她,唐秋水开始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做检索,写文章,在小区群里给刚高考完的学生介绍法律专业等等,焦灼不安的情绪在终日忙碌中逐渐消隐。
  很快到了和陆刊见面的那天。很幸运地,他们约了个好时间,连续的阴雨终于舍得把艳阳还给白昼。
  作为东道主,唐秋水提前来到春江岸边的那家日料店等陆刊。
  和唐秋水想象的一样,露天的位置风景很好。江畔人来人往,江面游船如织。天空像湛蓝的封面,暮色为云端镶边。
  眯起眼睛,晚风似低度的果酒,轻轻拍打着脸颊。唐秋水在醉与醒的眩然里,从夕阳西下等到了夜幕降临。
  陆刊迟到了,这不像他。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唐秋水开始给他发邮件,发了很多封,全部没有回复。
  这个时候她才开始懊悔,为什么他们不加个微信。
  企盼的欢愉在长久的等待中消失殆尽。等到服务员走上来提醒店要打烊了,唐秋水都没等到陆刊前来赴约。她提前买好的那两张优惠券,也没能核销。
  走出餐厅,夜雾笼下来。人与船皆已从视野里消失,唯剩大江,朗月和阵阵涛声。
  唐秋水缓缓抬起头,漆漆天幕中好像少了一颗星。
  翌日,京州一家大所发出的一则讣告,震惊了整个律师界。
  :作话搬到这里吧,因为字数没够2000……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尝试了好几次添字数,都没成功。
  从写陆刊发出的第一封邮件开始,我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写他去世。我,或者他自己,能不能给陆刊一条生路。纠结到今天,我还是按照一开始的思路写了。
  没必要遮掩什么,这个人物有原型。去年八月的最后一天,一位年轻的非诉律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引起不少讨论。那时候的我刚毕业入职,对未来一年的实习律师生活充满了热情和期待。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震惊惋惜了好久。
  同样都学法律,也同样都做律师,人与人的悲喜却并不相通。身边有好友做过非诉业务,这工作有多累人有多痛苦我看得一清二楚。有些东西看起来很高大上,实际上却需要血泪来献祭。
  这么写似乎有违类型tag里的“轻松”二字,算了不多说了,希望大家都好。


第24章 烧烤摊
  唐秋水没想到最后是在一则社会新闻上见到了陆刊。
  照片上的他和她想的一样,温文尔雅,笑容阳光。只不过除此之外,她还知道了许多陆刊从来没有在邮件里对她说过的事情。
  陆刊,2019年6月本科毕业于F大,2022年6月研究生毕业于P大,2022年7月进入京州众鼎律师事务所实习挂证。2023年6月17日凌晨离世,终年25岁。
  他礼貌,勤勉,热心,好学。众鼎全体同仁对陆刊的不幸离世感到无比悲痛与惋惜,沉重悼念之,并向陆刊的家人致以最深切的慰问。
  以上是陆刊生前就职的律所发布的讣告。先用三言两语概括了他,再用一片虚情假意去怀念他,骗人骗己。
  事实上,陆刊是跳楼自杀的。
  陆刊本硕都学刑法,毕业后却去了众鼎律师事务所的一个非诉团队做IPO。之所以去,一因律所很出名,二因工资特别高。
  结果去了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没有一天是快乐的。每天24小时待命,加班到凌晨四五点是家常便饭。除此之外,还要长期忍受老板的PUA。最绝望的是,在他还有两个月就可以去律协面试拿证的时候,众鼎以其不能胜任本职工作为由,把他辞退了。
  这意味着他过去一年所有的努力和忍耐全部诸之东流,他要重新来过,再实习一年。
  他做不到了,于是狠心对在千里之外等着他的笔友爽了约,选择了以最极端的方式和这个世界告别。
  网络上的言论铺天盖地,从对众鼎这一家律所的讨伐扩大为对很多很多家,还有网友汇总整理出了一份律所&合伙人黑名单。
  原以为上榜的会是那些规模小、管理差的律所,令人咋舌的是,排在前几的竟全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大所,甚至红圈。匡义也在这份名单里占了一席之地,因为谢栩的带教律师是个不折不扣的女魔头。
  真讽刺啊,这些令万千法学生趋之若鹜的梦中情所,其实只是一个个华美的空壳,一张张精修的图片,虚有其表。
  等唐秋水从巨大的震撼和心痛中缓过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觉得应该去问一下谢栩的精神状况,她不想他成为第二个陆刊。
  想到这,她迅速点击确认交卷的按钮,结束了这场准备已久的中期笔试。分数跳出来的一刹那,耳边传来一大片惊呼,响若雷鸣。
  唐秋水吓了一大跳。
  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工位前后左右围满了同事。他们一直没说话,凝神屏气地等着她交卷。这些人全部都是所里和她同一批申请实习证的实习律师,当然也包括李其琪和谢栩。
  李其琪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诧,有惭,还有一闪而过的妒。她之所以如此,其他同事已经给出了回答——
  “我草满分!!!”
  “666,还以为咱们所全军覆没了,没想到有个大佬。”
  “何止咱们所,整个崇城的实习律师群都炸了。好变态啊这次的题目,题库里的题一个没考到,考的全是冷门的法条,大家都没看啊,只能等着下周一补考了。”
  “秋水,说实话,你是不是开东西了?”
  “……”
  往年的中期笔试题都是题库的原题,快十年了都没变过。只要刷了题库就能过,大家都没当回事,根本不可能真花时间去背法条。只有唐秋水认真准备了,所以这次笔试只有她通过了,并且成绩好得吓人。
  一时间,祝贺恭喜的好话如浪潮般涌了过来。学校学历样样不出彩的唐秋水,第一次站在了C位,全场的焦点,最璀璨夺目的地方,可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
  唐秋水不想再这么装聋作哑下去,想找梁渠把话说清楚。可今天一整天,他都没来律所。今天见不到他,下次见可就得端午假期之后了。
  闷闷不乐地回了家,快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唐秋水停了脚步。
  她看到滕怡静正站在不远处。
  多日不见,她的气色好了很多,头发剪短了,身上穿了一条湖蓝色的吊带裙。这件衣服比上次的职业装更加适合她,整个人清爽得像杯加了冰块的柠檬汽水。
  滕怡静在等她。唐秋水走近,女人莞尔:“唐律师,出去喝一杯?”
  她今天化了淡妆,脸上的痘印都被粉盖,却让唐秋水觉得这才是真实的滕怡静。而那日在咖啡馆里见到的她,虽是素颜,却好似戴了假面,加了包装,刷了涂层。
  直觉告诉唐秋水,滕怡静来找她不是为了案子,于是没有想太久,她点了点头。
  二人去了双江路尽头的一家烧烤摊。这家烧烤摊开了十多年了,来光顾的大多是住这附近的居民,不愁没有生意,但也没有特别火爆。
  这个点,店铺刚开张,人不多。但一进门,嗅觉就立刻被打开。孜然、花椒、辣油、甜面酱……各种重口调料的味道混杂着扑面而来,闻着让人食欲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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