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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你二嫂！”
关有寿顿时明白是何意，准是赵秋月那娘们又提起那点分家粮不够，这还真是自己父母没理，他当儿子的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我瞧着你二哥这日子会不好过，俩闺女凑上都抵不过安安一个，没分家还显不出来，这段日子就见他里里外外的一个劲儿的瞎忙，往年这会儿咱家院子里早就堆满猪草艾蒿啥的，有空还能多搓些绳子，如今一到家累得蒙头就睡。这还没到农忙呢，我瞧着他就瘦了一圈。”
关有寿没好气地斜了眼老娘，“合着就他是你亲生的！”
“死小子，这也吃心！”关大娘说完，叹了口气，“你们都是我生的，哪有当娘的不心疼自个儿子。”
“那好办呀，你把粮给我二哥送点过去，他日子不就松快多了。”
关大娘顿时怒了，“啪”的一声一巴掌摔倒儿子的腿上，“你说的轻飘飘，就那点口粮，老娘都怕熬不过俩月。”
关有寿揉了揉腿，“那还真没辙！你没吃的，儿子就是自个不吃一口，也得省着你的份儿，可其他人就没了。”
“死小子！你还有你老子呢。”
关有寿嘿嘿地笑了笑。
“还别说，你爹正好病了这几天没胃口，我还想你媳妇每天多烧点吃的，让孩子送点过去。”
“得了，病啥呀，心病没药医，我可不惯他！还没胃口？多少人吃都吃不饱。你听儿子的，甭搭理他，你想吃啥了跟我说，我去给你寻摸。”
关大娘无语的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骂他不孝嘛，儿子还挺孝顺她这当娘的，张了张嘴儿，还是决定不说了。
瞧着这分家后的架势，将来不好还得靠自家老三养老，她可不能跟老头子似的一个劲儿地瞎折腾。
第268章 不曾遗忘的痛
外屋地，叶秀荷就地取材只做了一个炖菜，上回她亲老娘送的茄子干还有不少，用热水浸泡后撕吧撕吧，配上小土豆疙瘩，还有她闺女从山里采来的野辣椒，全搁一块放大锅里一炖。
再摆上一道韭菜炒鸡蛋，焯过水的荠菜，各种野菜和小葱蘸大酱，加上一个瓦罐的杂果大碴粥，一垒艾蒿饼子。
虽然没有什么大鱼大肉的，但是这香味与色泽却还是让人胃口大开，尤其关大娘早已顾不上埋怨儿媳妇败家。
她又不憨！
瞧着挺不像过日子，也不知道省着点。可既然孩子有心孝顺她，她还是抓着不放，下回过来准没了。
这一顿饭吃得格外和睦和谐。
叶秀荷瞧着婆婆有史以来难得的好态度，倒是心里有些发虚，就怕她有下招，可吃完歇了一会儿，她就这么空手走了……
“瞧见了吧？我娘其实很好说话，都是我爹在背后捣鼓。”
叶秀荷狐疑地打量着自家男人，这话说出你自个会信？！“你到底跟你娘说了啥？还是打啥鬼主意？”
关有寿无语地斜了她一眼，“说啥呢！”
叶秀荷扭头瞧了瞧西屋，伸手抱住他，压低了声音，“给我说说呗。我咋觉得你们娘俩怪里怪气的。”
媳妇主动投怀送抱，关有寿岂能放过，抱起她就往东屋走，颇有些遗憾怎么就不是大晚上呢？
“三哥，说呗。”
“多喊几声听听，还三哥，你咋不喊你亲哥？媳妇，你肉都藏哪了，我今儿没吃到肉……”
“你想死啊！孩子还在对屋呢。”
“瞧瞧，你又想多了吧。青天白日的，我能干啥。”
叶秀荷好笑地掐了一下，“少给我尽卖嘴皮子，你就说吧。娘过来是不是想要回那两个小元宝？”
关有寿躺在炕上搂住媳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她的背，失笑地拍了她一下，“你还瞧不出来呀？”
“快说！”
“你男人镇住了他老娘，懂了没？”
叶秀荷手立即放在他腰上，“说不说？”
“你男人说真话你咋就不信呢。”关有寿立即抓着她爪子，“我娘这人我太了解了，上回暖屋我闹了一场，她这心里就有数。她跟我爹不一样，我爹是人老糊涂病得不轻，没点眼力劲儿，还自以为是。”
叶秀荷很赞同他这说法，可你娘也不是啥好人！
“我娘多少听得进我的话，我每回上工遇上她就吓唬她，现在她身子骨好好的还没啥，你说你老爱抽几下你大儿媳妇，人家能不记恨？
等你老了干不动了，我这当儿子的也不管了，除了我老妹儿照顾她，还能有谁？不是我瞧不起我亲兄弟。
我大哥呢，只管他有吃有喝就行；我二哥呢，怂货一个听他媳妇的，落到她手上你更惨；老四呢，更别提了。你干得动都帮着老大，现在找我？不说他，就他老四媳妇都能翻了天。”
叶秀荷心里一个咯噔，难不成她还得给老人养老？！她抿了抿嘴，终究没说出这话，真到了那一天……
“我每天这么说着说着，我娘也有些寻思过来，可惜我爹跟她不是同一条心。不过这样也好，跟着老大过日子，过好了是好事，真要熬不过去，四兄弟回头还得坐在一起该咋整还得咋整。”
叶秀荷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关有寿岂能不懂她的心思，暗自叹了口气，他还是接着说道，“秀荷，今儿我就跟你说句透心底的话。
我知道你心里记恨那件事，但她总归是我娘。真有天我娘倒下，我能做到不接她回来，但我会给钱给粮。”
叶秀荷咬了咬压根，“要是那会儿咱闺女救不回来呢？”
“半路上咱闺女不是醒了嘛？”
叶秀荷顿时气炸，“那是我闺女有福气！”
关有寿连忙按住她，“别激动，咱们一码归一码哈。闺女要是被他们给耽误了，别说你，我都会削死那些人给咱闺女陪葬！”
“呸！呸！呸！”叶秀荷狠狠地掐着他腰上的肉一扭，“瞎咧咧啥，你敢咒我闺女我跟你拼了！”
关有寿顾不上被掐的死疼，急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呸呸呸的连着呸了几声，埋怨道，“都怪你，话赶话的，瞧都说了些啥。”
叶秀荷顿时气笑，“不是你说了要给你娘养老，还给钱给粮？！凭啥？她四个儿子凭啥就得你一个人能的？
好，先不说闺女的事儿，就当我闺女活该行了不？可分家那会儿，她咋又一个劲儿地往老大家搂？
你当她是好人，可她咋不多想想她孙女不值钱，她儿子跟她孙子咋也跟着不值钱了啊？”
关有寿摸了摸鼻子。
“就那屁点东西，还好意思扣这扣那，要不是图你这个人，你瞧老娘今儿给不给她一口吃的？
她咋好意思吃的进我闺女的东西？脸呢？还好人？我呸！最坏就是你娘！这会儿瞧见咱家日子过好了，又换了一副脸。”
关有寿看着气得坐起来一脸怒火的媳妇，又摸了摸鼻子，赶紧指了指房门口，“小点声，孩子该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我可不兴两副嘴脸！”
“行行行！有话好好说，别吓着俩孩子。我都听你的，你说咋整就咋整，家里钱不都搁你手上嘛。”
叶秀荷被他软声一劝，忍不住流下眼泪，“啥每次听我的？你都是说的好听，回头又给忘了。”
“那会儿你又不在家，闺女血糊糊的，咋喊都喊不醒，我怕呀，让儿子守着，拼命跑去前院，让爹娘给我点钱，我得送孩子去城里。
你爹装糊涂躺在炕上一声不吭，你娘就一个劲儿的骂我……是！我是没看好孩子，可我不想守着俩孩子嘛，迟点去上工就骂就不让上桌。
我敢吗？我不吃俩孩子也得吃呀，骂就骂吧，揍我一顿也没啥，给点钱吧，她就是不说钱……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口，骂我爹，骂我娘，连我老叶家的祖宗都骂了，可我多傻呀。
只想让她骂吧，骂痛快了给我点钱救我闺女的命就行，哪知道你们老关家这么丧尽天良，我都跪在地上……”
第269章 她是谁？
西屋小天佑不安地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妹妹，正要拔腿出去，被关平安一手拉住。
对屋的叶秀荷越说越激动，不用他们兄妹俩人偷听，已经传来……
“……我求他们快给点钱，回头想咋罚我都行。你爹是咋说的，让我滚出去；你娘是咋说的？骂我闺女活该，谁让她上山了。”
说着说着，叶秀荷已经泣不成声，“刘春花这个狗日养的还拽我出去，一屋子的畜生都躲着……你以为我闺女捡回了一条命，我就能忘了？关老三！你以后要是敢说养老，你就跟你老娘过……”
“妹妹？”
关平安缓缓地抬起头，“别去，咱娘都喜欢有事憋着心里头，这会儿就让她好好说道说道。”
“我也膈应那些人。”
“哥哥，我困了。”说完，关平安上了炕，对着窗户失神地愣了好一会儿，静静地闭上双眼。
她不知她要是没来的话，真正的小平安会不会活着，算不算自己占用了人家身体，可她能说嘛？
她现在又是谁？
小天佑站在地上，蹙眉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门口，索性他也不管了，他爹是得该被他娘臭骂一顿！
小小儿摇晃着小脑袋，紧跟着关平安的步子，也上了炕。睡吧，他也跟妹妹一样没听见他们吵架。
东屋关有寿无奈地抓了抓头，下了炕拿着毛巾替给她，“别哭了，还有啥委屈你慢慢说，我都听着。”
“说！说！说有啥用？你娘是亲的，就我娘仨是外人！你还是跟你娘过得了，等会儿我就带俩孩子回娘家。”
关有寿掰过她的脑袋，抓着毛巾就往她的脸上狠狠地搓了两把：这死娘们，居然敢说带孩子回娘家！
“你咋这么蠢？我娘都敢骂你老叶家，上回你咋不跟你爹告状？”
叶秀荷气得抢过毛巾自己擦。
然后呢？她爹拖也会拖她和俩孩子回叶家堡！她还不是看在他的份上，明知如此居然还敢笑话她！
“媳妇，你看，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咱有话就说，不生气哈，你有啥委屈跟我说。”
叶秀荷鄙视地斜倪着他，“然后呢？你会给我出气？”
“那是肯定！”
“你去啊，现在就去！！！”
关有寿搓了搓双手，“咱想出气也得好好谋算不是？等着，你男人一定削死刘春花那娘们。”
“不是你娘？”
关有寿呲呲牙，“不瞒你说，让我揍个老太太，我还真下不了手。要不，我娘就交给我闺女报仇？”
“那我闺女就下得了手？我瞧着你就是故意的！你越说我这心里火就突突地上来！”
关有寿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瞧瞧，你又急眼了，她欠我闺女的，让我闺女心里痛快不是更好。”
“行，这可是你说的，我这就带我闺女上门踢她一脚。不用多，就一脚就行，过了就恩怨两消。”
关有寿见媳妇下炕，失笑地摇了摇头。要是有这心，也不会老憋在心里不说。不过老娘不能揍，那几个还真欠收拾！
特别是老二，还敢上门让他帮着找闺女，咋就不心虚？还有老四，这兔崽子都有钱糊墙，见死不救；还有老大家的几个兔崽子……
他这份心思幸好没对叶秀荷说出口，否认准会又得挨一顿掐，之前你干嘛去了，现在马后炮！
可谁敢说女人枕头风的威力不大。
叶秀荷的一番哭诉，到底是刻在关有寿心底，以往只听他媳妇轻描淡写地提一句都给两老跪下也不行。
以他对媳妇的了解，这就是个鞭炮，一点就炸，还真不信如她所言，闺女情况如此严重，这傻媳妇居然没砸了锅。
可要是说刚才都哭得稀里哗啦，还是假的，那他就脑子有问题。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父母为人。
叶秀荷又洗了把脸，扯了扯衣服，独自一人轻手轻脚地进了西屋，见俩孩子睡着了，蹙了蹙眉。
——这五月天正午热，晚上才得盖被子，这俩傻孩子也不怕长痱子。
可她如何能明白此刻炕上一对兄妹俩人的复杂心情，是该接着睡？还是该接着睡？可好热的。
叶秀荷取下闺女蒙头而盖的棉被，摸着她脑门上的汗意，长长地叹了口气，叹得关平安心里一揪。
这熟悉的长调，无数个日夜伴随着她长大。
知事后，她第一次懂得了师父师娘其实不是亲生父母，每次跪着拜的那个牌位上面姓氏才是她的生母，她躲进了被窝，夜深人静时是师娘一声声心疼的叹声……
年关到了，马车来了，来来回回的都不是她想见的那位所谓生父，她躲在被窝，夜深人静时是师娘一声声心疼的叹声……
后来，她想开了，她再无亲无故，可师父就是爹，师娘就是娘，为何现在又要执迷于自己是谁？
她是谁？
她就是关平安！
上天有好生之德，让她借尸还阳就是为了实现她的夙愿，要是这世上没了一个“关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