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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空无一人的卧室,我的心也跟着空落落的。
下楼正好遇到保姆阿姨上门打扫,她看见我,问:“西西,今天生日啊?”
“不是啊。”我很是疑惑。
阿姨指了指餐桌,“我看桌上有张纸条,还以为是我记错了。”
听到这话,我立马想到了张开霁。
果然是他。
桌上是一碗已经坨了的长寿面,底下压着他写的小纸条。
“西西,祝你生日快乐。等我回来给你补上礼物。”
落款是他的名字。
想起昨晚故意问他会不会做长寿面,说是月底生日想要吃到他给我下的长寿面,没想到要赶早的他还能挤出时间来为我煮面。
张开霁无限包容的行为显得我这个人更加无理取闹。
我揉了揉进了沙子的眼睛,把他写的纸条拽在手心里,然后一声不吭地坐在餐桌上,吃着早就凉透了的长寿面。
我想张开霁肯定没睡醒,手抖放多了辣椒,要不然怎么会让我吃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碗面吃完,眼珠子肿得不像话,急得保姆打电话问我爸妈,我是不是过敏了。
我才没功夫解释,我在心里默默发誓,等开学张开霁回来了,我一定要让他自己来尝尝这辣眼睛的滋味。
估算着他到家的时间,期间我一直手机不离身,就怕错过他保平安的短信,然而一直等到晚上,手机都自动关机了,还是没收到他的消息。
最后我终于坐不住了,主动给他发去消息,阴阳他才回家就把我给忘了,然而睡了一觉醒来都没收到他的回复。
接连几天给他打电话,也是处于关机状态。
虽说他是因为家里出事了才回去的,没工夫理我也很正常,但心里不是滋味的我还是默默给他记了一笔。
没有张开霁在身边,我学习也没了动力,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没坚持两天就又和孟兮只厮混在了一起,整日往外跑,不想回家。
孟兮只当然不会像张开霁那样管教我,让我娱乐适度,他看着我兴致缺缺的模样,别提有多着急。
“西西,最近天热,咱去游泳呗?”
“不去。”
“那去吃刨冰呢?你不是最喜欢吃小学外面开的那一家红豆刨冰吗?我请你吃。”
“不想吃。”
。。。。。。
诸如此类的对话还有很多。但不管孟兮只说什么,我都不想去。也没生病,就是浑身不得劲,提不起精神来。
快要把整个城市的新鲜玩意儿摆到我面前的孟兮只也有些挫败了:“小祖宗,那你说,你想干啥吧?”
“不。。。”
我余光瞥到了摆放在孟兮只书柜上的天文望远镜手办,想起张开霁离开那晚谈起他的家乡,他说到了晚上,一抬头就能看见漫天繁星,而他总是和他弟弟坐在自家院里,一边吃着西瓜一边数着星星,有时候数着数着就忘了自己数到哪里了。
我从小生活在城市,别说是漫天繁星,就连星星也没怎么见过。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情绪,我迫切地想要见着张开霁所描绘的地方长什么模样,是不是像他说的那般美好。
想到这里,我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跳下床,拉起孟兮只就往外跑。
“这是要去哪儿啊?”
“走,去火车站。”
第15章
我只知道张开霁家在G市的某个小城镇上,但没想到去他家会这么麻烦。
G市的天气说变就变,我和孟兮只刚下火车就突降暴雨,把毫无准备的我们淋成了落汤鸡,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好不狼狈。
小县城的火车线有些破败,周围的店家操着一口听不懂的方言,打听了一圈才从一个发廊老板口中得知张开霁说的那个小镇在哪儿。但眼看着雨势越来越大,我和孟兮只连听清彼此说的话都困难。滂沱的大雨仿佛在劝我们尽快离开,就连发廊老板也说这几天是汛期,我们打听的那个镇子每年都会遭遇水灾,这个时间段去太危险。
孟兮只也应和着老板的话,劝我暂时去城里的酒店住下,等联系上张开霁,或者等雨停了再出发。
但我决心已定,哪怕游也有游过去。
孟兮只见劝不动我,只好摇了摇头,高价租了辆车,让本地的司机师傅带我们去。
送我们的师傅比较健谈,但口音很重,以至于他说了很多,我几乎没怎么听懂,经孟兮只翻译加比划,才大概明白他说了什么。
他先是问我们从哪里来,在知道我们是从S市来后又笑着让我们别嫌弃他们这里是穷乡僻壤,接着说像今天这么大的雨,在他们G市都是家常便饭,而他们G市又因为地处偏远,周围都是山,好多农村家庭都是靠天吃饭,如果今年没涨水还好,但要是水又成了灾,那少不了又要多好多流离失所的家庭。
我不懂为什么涨个水就能让一家人妻离子散。
师傅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用蹩脚的普通话摇着头说:“娃娃,介里不是你们嘞大城市,养不起了没得法咯。。。没得法咯。。。”
接下来的路程我没再接话,孟兮只倒是天南地北和师傅聊得畅快。
我呆呆地望着车窗外黑压压的天空,和打在车窗上劈啪作响的倾盆大雨,这是我从未在我的城市见过的大雨,而对张开霁来说却是家常便饭。
我头一次明白了张开霁为何要说我俩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越往小镇开,路越崎岖,沿途经过的河流的水就越浑浊。
师傅灰着脸说今年多半要涨水了,又叹着气说可怜了那些独自在家的娃娃们了。
我不知道张开霁家具体住在哪里,会不会被水淹,我只好默默期待他和他弟弟能平安。
师傅比较良心,下车前还借给我们了两把伞,并留了电话,让我们要回去的时候还给他打电话,下次就不收我们车费了。
“往哪儿走?”孟兮只的话里明显有了情绪。
这也不怪他,任谁被拉着来到一个陌生又偏远的城市,淋成落汤鸡,还到了一个连条好路都没有地方,都有脾气,但我直觉告诉我肯定能在这里找到张开霁。
我不想继续连累孟兮只,于是不顾他的阻拦,出言让他先找个地方歇脚等我,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冲到了雨中,自己去找人。
镇子很小,只有一条主通道,但因为没有孟兮只在一旁翻译,我很难听懂当地人说的话,只好拿着张开霁的照片,沿着街道挨家挨户地找人。
我陌生的长相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不愿被人以审视的目光一直盯着,我像只四处逃窜的老鼠,仓皇穿行在各条小巷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张开霁就在这里的信念感越发强烈。
终于来到了巷尾的最后一户人家。
位居角落的二楼平房房门大敞,门上挂着白布,哪怕大雨如注,也能听到从屋内传出的唢呐声。
我咽了咽口水,弯腰鞠了一躬,这才小心地探了个头进去。
隔着前院的水帘,依稀能望见正堂放着一口棺材,棺材前跪着一人,四周再无旁人。
我认出来那就是张开霁,却开不了口与他相认。
大约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张开霁回过头来。
在与我视线相撞的一刻,我明显看到了他眼里的惊讶和慌乱。
“张开霁。。。”我无声做着口型喊他。
他皱着眉头摇头,好似还在缓冲我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的事实。
然而没等他回应我,从堂屋里走出来一人突然就是一棍子打在他身上,把张开霁直接撂倒在地。
我很难想象在农村用来挑东西的扁担打在一个骨瘦如柴的人身上该有多疼,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第二下就又打在了张开霁的身上。
那人像是喝了酒,满脸通红,抄着扁担,还以为手里的家伙就跟一根羽毛一样,打在人身上不痛不痒。
张开霁全程没有啃声,眼神始终落在我身上,倔强地在说让我不要管。
我攥紧拳头,指甲都快嵌进肉了,但还是乖乖听他的话,守在门口等里面的暴行结束。
就连滂沱大雨也压不住扁担打在肉体上发出的沉闷声,我咬着牙,感觉每一下都打在了我的心上。
第16章
那晚张开霁笑着说他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我还以为他是为了给我讲故事故意编排的,没想到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包括他父母抛弃他和他弟弟,把他们丢给了他嗜赌成性的舅舅,而他舅舅更是在喝醉后怀疑他和他舅妈有染,然后以此为借口每天虐打他,而他之所以一直忍着都是因为弟弟生了病,需要钱,他还是个没有收入的学生,只能恳求他们名义上的监护人能带他弟弟看病。这也是为何在其他高中生都一心只有读书的时候,张开霁还要分去大半时间在外面兼职打工,就是为了给他弟弟凑齐手术费。
张开霁说的时候表情是那样云淡风轻,甚至有些让人细思极恐的地方他也是飘飘然一句话带过,半点情绪都没有,以至于我听的时候都没在意,光顾着问他小时候有没有和哪个女同学搞暧昧去了。
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愧疚,把头重重埋进臂弯,直到雨声停了才敢抬头。
穿着孝服的张开霁不知何时坐在了我身旁,抿了抿唇,对我露出不甚在意的笑容,仿佛刚才无事发生,看我眼眶发红,又拿里衣擦干净了手,才舍得用指腹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水。
他明明受了那么多委屈,却要反过头来安慰我,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语气轻柔地问:“怎么找来的?就你一个人吗?有给阿姨提前说过吗?”
原本计划见着他要把来的路上遇到的糟糕的事情全部吐露给他,可如今望着憔悴的他,嘴巴一开一合,硬是发不出一丝丝声音。
几日不见,他又瘦了,整个人被困在肥大的带孝服下,原本瘦削的身子显得更加单薄枯瘦,整个脸颊都跟着陷了下去。因长时间不休息,他的眼球布满了血丝,嘴唇干裂发白,眼神也跟着黯淡了下来,仿佛是魂儿被人从身体里强行抽走了一样。
我轻轻地掀起他的衣角,看着他身上那些满目疮痍的伤痕,再也控制不住地抱住了他。
“对不起。”
我啜泣着道歉。如果不是我突然喊他,他也不至于被他舅舅又是一顿毒打。
他倒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回抱了我,“西西,我不想听你向我道歉。而且你都看到了,一点儿都不疼,我都没出声,怎么可能痛呢。。。。。。”
他明明是骗人的,我却还是想要顺着他的话说:“嗯,不痛,一点都不痛。”
肩上的布料被张开霁的泪水打湿,他埋在我的肩头抖个不停,嘴里不停重复着一句话:
“死了、他死了。”
第17章
张开霁有个比他小七岁的弟弟,刚出生就被确诊了先天性心脏病。就是这个病把他们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给彻底拖垮了。
但和其他就算要变卖家产也要救自己孩子的父母不同,张开霁的爸妈只觉得他弟弟是个累赘,就应该给他找个冤大头下家,他既可以得到有效的医治,也能换来一笔钱改善他们家的现状。一次争吵后,张开霁就再也没见过那对哭着对他说真的过不下去了的父母。他和他弟弟被留在了老家,丢给了他舅舅。
张开霁的舅舅起初并不嗜赌,也不喝酒,在煤矿上班,工资在他们那儿还算可观。再加上当时舅舅和舅妈还没有小孩,所以就算舅妈为人刻薄了一点,但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寄人篱下,张开霁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就懂得了如何看人眼色生活。为了让舅舅愿意给弟弟治病,张开霁在学校认真学习,拿第一名让舅舅舅妈脸上有面,逢年过节可以在亲朋好友面前炫耀,在家里也不闲着,家里大活小活他都帮着干,在舅舅舅妈还没起床,他就提前准备做好了早餐,放学后就去田里干农活,做完一切还要回来给一家人做晚饭。
他做的全部都是为了能给弟弟治病,累是累了点,但一想到每天都能看到弟弟无忧无虑的笑容,他心里就满满的,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
然而命运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苦难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弟弟的病还算稳定,就在张开霁以为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的时候,突然一个急转弯,把他彻底推入了深渊。
舅舅干活的矿塌方,把他困在了里面,右腿长时间被重物积压,等救出来送去医院已经迟了,需要高位截肢,而黑心矿场只愿意赔十万。爱要不要,不要滚蛋。
一次意外抽干了一个人的精气神,也摧毁了一个家庭。
丢了工作,还失去一条右腿的舅舅整日病蔫蔫躺在床上,心理出了点问题,看谁都不顺眼,看到舅妈渐渐吹起的肚皮,甚至说出了那不是他的种,是张开霁的杂种的混账话来。
张开霁解释无果,只好选择住宿。
哪怕他已经尽量避免出现在舅舅面前,惹他不高兴,但全家积怨已久的怒火还是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