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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反应过来之时,那一方香软丝滑的帕子竟已被他从树上摘下,握在了手中。
帕子中央是两枝栩栩如生的娇艳桃花,右下角则用淡蓝色的丝线勾勒出一簇象形的水波纹。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
漪漪,原来这便是她的闺名,真美。
要不要现在还过去?
魏琅忙抬起头,然佳人的背影早已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惟余鼻端淡淡幽香缠绕,手中的这块帕子顿时成了烫手的山芋。
还是应该寻个时机让阿鸾将帕子送还给她,否则这帕子若落入了心怀不轨之人的手中,只怕到时这个柔弱的姑娘会解释不清。
魏琅沉默片刻,举目望去并无人注意此处,便将那帕子收入了袖中,缓步向临碧轩的方向走去。
直至四周完全没了动静,一名绿衣婢女才从魏琅原先停留过的假山洞口爬出来,飞快地离开了明园。
*
齐王妃在王府中举办赏花宴,邀请了各世家中一些相交甚好的贵女、夫人出席宴会,顺道将那文家姑娘也一道给请了过来玩耍。
这是她给魏琅最后的期限,今日之后他务必要给她和齐王一个答复。
赏花宴前齐王还特意将魏琅叫过去交代一番,那文家姑娘他找人打听过了,与他年龄相仿不说,在闺中也素有贤惠之名,这姑娘他若再瞧不上,那其他的姑娘只能算是庸脂俗粉了。
魏琅无奈,齐王几个子嗣中属他和魏玹年长,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却皆一无所出,齐王想抱孙子了,长子管不了,干脆操心起次子的终身大事了。
“娶妻娶贤,那些生得漂亮却不安于室的女子娶了于你的仕途有弊无利,等你成家立了业,想纳什么样的美妾纳不到?”
魏琅想着齐王说的这些话,脑中浮现出的却是另一名女子轻盈洁白的裙摆,抬手往口中灌了杯闷酒。
明园中,文二娘正与齐王妃等人在园中的荫凉下吃茶看戏,明园后的高阁之上,雕花轩窗大开,魏琅的两位好友将他手中的青瓷酒盏夺下。
其中一人道:“慎远,你适才和文姑娘单独都聊了些什么?别总在这儿喝闷酒不说话啊。”
“是啊,我瞧那文家娘子生得虽不说十分美貌,倒也小家碧玉……难不成你是没看上她的家世?”
“唉,说来也是,她爹在国子监任的任国子博士,职位不高不低的,也并非什么机要之职,配你一个世家郎君,倒真是委屈你了……”
文二娘来的比较早,齐王妃便将她请至阿鸾处,与魏琅在阿鸾的后院中聊了约莫半个多时辰。
魏琅淡淡道:“没说什么,只是些家中琐事而已,你们二人若是无事,便先回去罢,我有些累了。”
两位友人也看得出来好友心绪不佳,纷纷劝他别把眼光定的太高。
大周立朝以来男子皆以娶五姓七望之女为荣,可那些世家大族的嫡女身份高贵,多半相互通婚,又岂是容易聘娶的?
若男方无高贵的出身,或是虽庶出却深受家族看重的前途与才华,人家也不会甘心委身下嫁。
不过文家乃清流的书香门第,魏琅才华横溢,娶了文二娘,倒也不算辱没,否则齐王也不会如此满意文二娘。
魏琅饮完了酒,再往楼下眺望时,因日头太高,赏花宴已挪到了屋里去。
他揉了揉眉心,起身离开阁楼。
……
沈漪漪午憩刚起,在窗下坐着吹了会儿风,外头敲击的铁绰板与红牙板韵律渐悄不可闻,只间或有歌伎柔婉的歌声飘荡而来。
齐王妃办赏花宴,满屋子都是女眷,自然邀请了世子院里新受宠的沈漪漪前去。
沈漪漪深知魏玹不喜她与齐王妃过多接触,也不想凑这热闹,故而称病未去,这一日一直在湛露榭中走动。
待日头落了些时,外头匆忙进来一个面生的小婢女,对沈漪漪道:“依依姑娘,兰蕙姐姐有急事让奴婢来寻您,让您快些过去!”
“出什么事了?”
沈漪漪放下书,上下打量着小婢女道:“你慢慢说,是何急事、你是哪个院中的婢女,我怎么从前没见过你?”
“奴婢是临碧轩二郎君院中的婢女。”
小婢女焦急地四下看了看,看着像是在犹豫什么,最终上前对沈漪漪耳语道:“阿鸾姑娘现在就在临碧轩中,是她让奴婢来找姑娘,临碧轩中的小厮照儿欺负了兰蕙姐姐,兰蕙姐姐现下正在阿鸾姑娘那儿哭呢,让奴婢赶紧来找姑娘去把兰蕙姐姐劝回来。”
沈漪漪吃了一惊,兰蕙出事了?
她让春杏去找朱樱,两人一块儿去临碧轩,熟料朱樱正巧有事不在,小婢女又说兰蕙一直不说话在哭,真怕她寻死。
沈漪漪担心兰蕙,事急从权,便只好带着春杏过去了,反正阿鸾也在临碧轩,二郎君一直恪守礼数,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可刚走出湛露榭没多久,漪漪忽觉脑中一阵晕眩之感。
她心道不好,急忙扭头去看,身侧的春杏果然已倒在了地上,而那小婢女则神色平静地看着她,眼中再无焦灼之色。
沈漪漪浑身酸软,瞪大眼睛指着她道:“你给我,你,你……”
……
齐王妃领着文二娘等人来到暖阁。
随行的还有齐王的表妹承平郡主,宋淑仪的母亲西川侯夫人丁氏,齐王妃的闺中密友宁安伯夫人曹氏及其小女儿十娘。
六人中齐王妃唯独与承平郡主不算相熟,但承平郡主此人口舌极长,什么事情一旦被她知晓只怕过不了一夜便会不胫而走传遍整个长安的世家圈子里。
“这明园中有个好去处便是此处,后头是引了龙首渠凿成的莲花池,正巧凿成半月的形状围着这阁楼。”
“夏日里不仅可以观赏盛放的荷花,风一吹这清幽的荷花香与凉风一道顺着窗户涌入屋子里,那才是真正的畅快呢!”
齐王妃笑着为众人介绍一路行来所遇的景色,听着众人啧啧不已的赞叹声,心内却不知为何有几分忐忑。
只要这门推开,魏琅坏了名声,失去齐王的宠爱,沈漪漪失了贞洁,魏玹一定不会留她,就算魏玹要保下,只怕齐王也绝不会允许这样一个离间兄弟的红颜祸水再存活于世。
到时候父子反目,兄弟阋墙,一箭三雕,齐王妃光是想想心内便解恨不已。
她一面维持着面上得体的微笑,一面用眼光示意赵嬷嬷赶快将房门推开。
赵嬷嬷用力的将房门一推。
一行人走进去,绕过屏风,很快,前头走得最快的十娘尖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跑了出来,慌乱道:“王妃,里面怎么有人在!”
齐王妃心内大喜,面上却满是疑惑地走进去道:“不可能有人,十娘你定是看错了……”
然而待看清了床榻之上翻云覆雨的年轻男女具体样貌,齐王妃却是猝不及防尖叫一声,面色惨白地倒退数步,险些瘫软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知道你们喜欢看狗子发疯,下章就疯
不知这几章逻辑大家看懂了没,大概就是狗子逼齐王妃逼魏琅赶紧结婚,因为他怀疑女鹅和魏琅将来会有一腿
(他怀疑前世女鹅背叛他就是因为和别的男人好了),所以事先掐断这种可能性,然后齐王妃气坏了,狗急跳墙。
第34章
一刻钟前。
错金螭兽博山炉中香雾袅袅; 烟云缠绕。
一股燥热的火气在体内萦绕不绝; 大颗的汗珠子自额头滴落,汗透中衣,仿佛烈日当空,身处于炙笼当中。
魏琅醒的时候; 眼前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
他适才是怎么了?醉酒之后去了哪儿?
身上还盖着一床大红鸳鸯被; 他难受地揉了揉眉心,摩挲着四周想起身; 刚一抬手,掌心却突然触到一片柔软细腻。
魏琅身子一僵; 低下头定定地看着躺在身侧的少女。
少女安静地阖着双眸,清丽的眉眼如那日她坐在树下一般恬静美好。
乌发披散在大迎枕上,腰间的系带被人扯开抓在他的手中; 露出一截初雪般莹润白皙的肩头,饱满的胸口上下起伏; 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如玉的肌肤映在他赤红的双目中诱人得几乎刺眼。
魏琅心神一颤; 喉头滚动,强迫自己错开目光,偏偏脑海中有个声音一遍遍地蛊惑他去犯错。
是她,竟然是她!
魏琅抓着那泛着幽香的系带,着了魔般慢慢地俯下身去。
她当真是美得很,鼻子眼睛嘴巴无一处不秀丽精致; 令人忍不住想吻在她那娇嫩嫣红的樱唇上; 看着她在他的身下哭红双眼。
凭什么,凭什么大兄可以得到这样美好的女子; 他却要被迫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魏琅痛苦地闭上双眼; 可是眼前的这个姑娘她是无辜的; 她是大兄的女人,不论他再怨恨魏玹,也不能伤害一个柔弱无辜的女子。
魏琅忍着身体内汹涌的情潮将身侧昏迷的沈漪漪推醒,“漪漪姑娘,漪漪姑娘,快醒醒……”
沈漪漪嘤咛一声睁开双眼,看清眼前人的那一刻她差点失声尖叫,“二郎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想起身,惊觉自己身上竟无半分力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慌乱地看向魏琅,魏琅手中还攥着她腰间的系带,而她的上衣竟也已经被人撕开!
沈漪漪脑子“嗡”的一声。
魏琅忙松手说:“漪漪姑娘,你别怕,我并无伤你之意,是醒来的时候已是如此。”
“现在该怎么办?”沈漪漪面色惨白。
她知道自己和魏琅是被人设计了,如不出她所料,想必很快便会有人过来“捉奸”。
到时候魏琅兴许不是有事,但自己绝对难逃一死。
魏琅快要定亲,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犯下如此糊涂事,况且自己与他不过寥寥数面萍水相逢,他怎么敢占有自己兄长的女人,究竟是谁要置她与魏琅死地?
“你……赶紧离开。”魏琅呼吸急促地说。
沈漪漪快急哭了,心想我也想离开啊,可是身上哪有力气……
她不敢看魏琅通红的脸,用力咬着自己的舌尖,直到口中渗出一丝猩甜的血腥气,才稍稍恢复了几分清明。
微松了口气,她抓着帐子想借力荡下床去,手刚刚攀上床沿,腰间却倏然多了股强硬的力量将她又拉回去。
沈漪漪唬了一跳,旋即惊恐地瞪大双眼,用手死死地抵住身子压下来的男人,声音带上了哭腔,“二郎君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魏琅喃喃,“对不起,漪漪,我,我”手掌攥住她细弱的腰身,俊朗的五官如藤蔓般痛苦地扭曲在一处,眼神也逐渐失去了焦距。
沈漪漪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推开,连滚带爬向地轩窗的位置爬去。
“二郎君……你醒醒啊……”
魏琅用力攥住她的脚踝,沈漪漪挣扎着往他脸上一踢,魏琅闷哼一声,珍珠绣鞋就落在了他的手中,露出少女雪白的罗袜。
此刻外头凌乱的脚步声已经由远及近,眼见那喧闹的人群就要破门而入,丑事曝光,沈漪漪疯了一样哭着爬到了衣槅后头,抱着自己单薄的肩膀瑟瑟发抖。
“世子!”
随着一道刻意压低的轻呼声,大门“砰”一声巨响被人踹开,魏玹阴沉着脸从外头疾步走进来,视线在屋里逡巡了一圈,落在四折屏风后那张凌乱的床铺上。
魏玹的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万年不化的寒霜,淬出刺骨的杀意,一脚踢翻屏风大步朝着床榻的位置走去。
吉祥和纪乾见状纷纷不寒而栗,在心里不住地祈祷着这屋里可别出现依依姑娘,千万别出现依依姑娘……
魏玹行至衣槅处,看见衣衫不整的沈漪漪正狼狈地瑟缩在衣槅下,含着泪睁大一双杏眼畏惧地看着他。
那一瞬他的呼吸几乎停滞,心中炽盛的怒火终于燃烧到了极致爆发,恨不得此刻便上前将她立即掐死在手下,咬牙切齿道:“沈漪”
一语未落,她却突然从地上跳起来,像一团白色的影子呜呜咽咽地撞进了他的怀中。
魏玹口中尚未吐出的一个“漪”字便被扼杀在了咽喉之中。
他惊疑不定地低下头,小奴婢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将脸蛋儿深深埋入他结实有力的胸膛中,娇小的身子不停地打颤,发抖,哭得泣不成声,像只柔弱无助的小兔儿。
泪水很快浸透夏日轻薄的衣衫,在他的心口洇湿出一块小小的缺口。
那厢哭得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一抽一噎猫儿般细弱的哭泣声任是个男人听了都无法狠心推开,即便是眼前那神仙般清冷不近人情的世子爷也不能免俗。
气自生始,便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继而烟消云散。
魏玹深吸了几口气,暂且压下心头的怒意,抬手取下衣槅上挂着的衣衫披在了还在发洪水的小奴婢的身上,将她托着腿弯打横抱着就走了出去,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