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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玥吐了一口气，感到难得的轻松和自如。
这一天，她收获了大量的同情和怜悯，还有一众渴望了解八卦的围观群众的热切好奇视线，好不容易，碰到黎海城时——
终于不用再卖弄那凄惨的人生经历了。
即便再苦，再难，靠着自己度过后，似乎一切都已经如同白纸，不再重要。
过去已逝，未来却在手中。
仲玥心情很好，像是凛冬已去，春天降临，一切都是欣欣然的样子。
仲玥转头看去，这才注意到，黎海城竟然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模样。
“你……从哪里赶来的？”
这可不是什么日常装扮。
黎海城有些不自在，扯了扯领带，“公司……我，我回家里了。”
仲玥这才恍然，可不是嘛，黎海城除了是天才横溢的导演这个身份，还是真正豪门世家的公子哥。
仲玥忍不住笑，“唉呀，这么说，你才代表着真正的资本？”
黎海城纠正，“不，我是人。”
人怎么能算资本呢？
仲玥，“那就是资本家。”
黎海城认真想想资本家的定义，缓慢点头，“应该是。”
他不太想承认，因为仲玥的眼神透露着不友善。
果不其然，仲玥继续说，“我讨厌资本家。”
黎海城几乎是“腾”地坐直了身子，再也没有方才的轻松自如。
“为什么？”他执拗地追问，“资本家也不全是坏的。”
仲玥想了想自己身负十亿债务，就忍不住唏嘘。
“像我们这种打工的，很难对你们这些老板有好感。”
黎海城：……
这是什么理由？
这绝对是在糊弄他的吧？！
但是，黎海城认真考虑后，竟然很郑重地说，“那现在开始，我不是了。”
“不是，”仲玥有些讶然的看向他，“我，我就是在开玩笑。”
这是能不做就不做的吗？
黎海城，“不继承家业，我还可以做一个导演。”
他有几分紧张地说，“我是说，你的下一部戏有安排了吗？”
仲玥琢磨着他的意思，有几分迟缓地说：“没有。”
黎海城咽了咽喉咙，“……我挑了一个不错的本子，我是说，很适合你，你……要不要看看？”
仲玥这才意识到他的意图，忍不住笑出来，“那么，导演是谁呢？”
黎海城也跟着笑了，“导演，导演当然是刚刚失业的资本家啦！”
仲玥没有第一时间回复，黎海城就紧张的问她，“你呢，你是什么意思？”
答应，还是不答应。
黎海城问的很郑重，似乎在问的不是要不要合作，而是另外的别的什么问题。
仲玥思绪有些遥远。
在她获得最佳女主角时，黎海城曾经把主动权交给了她。
但是，仲玥拒绝了。
那时候，仲玥还以为，他们两个估计就走到那儿了。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这个如此骄傲的男人却愿意再一次，甚至有些卑躬屈膝般，将主动权再次拱手相让。
仲玥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因为她的注视而略显紧张的男人，是如此的英俊，如此的天才横溢，但最吸引的不是外表，也不是能力……
而是，藏在躯壳里面的那深邃的灵魂。
仲玥又想起了，在犯罪嫌疑人对明士兰泼硫酸时，自己是什么感受呢？
已经报仇了，但是，似乎也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甚至还带着些怅然——
这，就结束了？
这，就报仇了？
但是，伤害别人似乎没有给受伤的自己一丝一毫的疗愈。
心还是空虚，飘飘乎无所依。
那可飘忽的心，直到看到黎海城时，终于踏实下来了。
以前，仲玥一直不相信爱情。
但是，此时此刻，就在这里，看着这个认真紧张的男人，仲玥突然有一股冲动——
去试试吧，万一，万一上天真的眷恋了她呢？
仲玥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开口，“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黎海城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但很快，那凝固的表情变了，变得格外滑稽可笑。
仲玥眼睁睁看着他兴奋起来，笑意从眉梢眼角，一点点没入眼眸。
他整个人都柔和下来了，眸子里弥漫着水意，而在那水意之外，就只有仲玥了。
也只能装得下仲玥了。
黎海城再也顾不得什么合作，什么资本家和导演，那些根本都不重要了。
“好。”
他听到了自己迫不及待的声音，“好，拉钩上吊，谁也不能反悔。”
既然她开始的，那就永远都不能结束了。
这是一段走向死亡的关系，在到达彼岸前，虽也不能离开。
**
有一个男朋友后似乎和以往没有什么不一样。
除了，两个人多了一个正当亲密的理由外。
只是，在两人即将探讨如何正当亲密后，这场不为人知的探讨必须停止了。
因为，两天后，从急救室醒来的明士兰要求见仲玥。
在多方证据指向明士兰时，始作俑者依旧不愿意承认罪行。
面对警察的逼问，她死死闭嘴，一言不发。
直到警察彻底不耐烦后，她才吐露自己的要求——
“我要见仲玥，否则，我什么都不会交代的。”
“所以，”警察略显不好意思地问，“仲玥，请问你是否能配合我们去见她一面？”
在诸多人证物证指向明士兰后，无论明士兰供认不供认，她被定罪几乎都是铁板钉钉。
然而，在华国现行法律下，当然是犯罪嫌疑人承认罪行更来的方便快捷。
黎海城第一个不同意，“不行，太危险了。”
在他的认知中，明士兰已经疯了。
他不会放任仲玥和这种疯子接触，否则……
然而，下一刻，仲玥却说，“好的，我去。”
黎海城：……
黎海城拧眉，“一定要去吗？”
仲玥，“一定要去。”
准备了这么久，怎么能不去听听失败者的诅咒呢？
黎海城还要多说，却发现仲玥的脸越来越大，下一秒，他的脸颊突然一温。
仲玥亲他了！
黎海城的心脏疯狂跳动，但是神情却彻底宕机了。
他捂着脸，愣愣的看着仲玥。
仲玥冲他笑，“等我回来。”
黎海城下意识点头，但说的却是，“不好”
仲玥忍不住被他逗笑了，冲他挥挥手，“走啦，不要担心我。”
良久，一直像是石雕般的黎海城才彻底反应过来。
他捂着脸，蹲下身子，喃喃自语，“黎海城，你没救了。”
再一看，只见他连耳朵尖都烧红了。
医院。
警察本来想把明士兰转移到拘留所，只是，由于明士兰多次试图进行自我了断，迫使警察只能将明士兰留在医院。
真自杀了，在医院也能抢救。
如果去了拘留所，万一人死了，那就麻烦了。
在去医院的路上，听到明士兰试图自杀的消息，仲玥差点就要笑出来了。
明士兰，自杀？
可能吗？
不可能的。
仲玥最是清楚像明士兰这种野心家，怎么会轻而易举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即便，泼硫酸后，她容颜尽毁，名声俱废，但是，这不还有一个明家吗？
只要有一个明家吊在明士兰面前，正如吊在驴子面前的红萝卜一般，会轻而易举驱使着这个野心家拼命活下去。
而明士兰之所以如此这般作态，原因很简单，一来，可以逼迫警察让她和仲玥见面，二来，则是为了复出做准备。
毕竟，一个容貌尽毁意图轻生的女性总是让人同情的，不是吗？
然后，再配合捏造一些自己的情非得已，例如仲玥曾经如何逼迫她，又如何利用真千金身份威胁她……
而又有小人在一旁唆使，本来善良天真的大小姐这才行差踏错，一时脑子不清楚，这才干下了坏事。
仲玥忍不住轻笑摇头，这位大小姐，这还做着干干净净继承明家的美梦呢。
只是，很可惜了，自己可是那种打蛇打七寸的人。
给人金蝉脱壳，可不是她的作风。
到了医院，明士兰的病房格外热闹。
倒不是有别人——在明士兰洗脱罪名前，警方不可能任由旁人进出病房。
而是因为——
“我不活了！让我死了吧！”
“这是什么？这不是我！这是鬼！对，对，这根本就不是我。”
一进病房，就能听到明士兰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各种诅咒，痛哭，尖叫，构成了一曲格外难听的悲剧曲调。
只是，很可惜，并没有人去欣赏。
进到病房后，警察立刻配合医务人员，控制住激动的明士兰。
在这场闹剧时，仲玥一直保持着独善其身的态度。
她站在一旁，嘴角带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发疯的明士兰。
这个态度，明显就是在告诉明士兰——
无论她是真疯，还是假疯，仲玥都乐得看热闹。
明士兰：……
明士兰再也装不下去了，不再尖叫，也不再痛苦，只是定定地看着仲玥。
本来正打算来一针稳定剂的医务人员：？？
这就好了？
不长不还得闹个半小时吗？
但是，不管如何，人冷静下来就好了。
倒是警察敏感的注意到了这两姐妹的交锋。
不过，若是仲玥知道，警察把两人叫做两姐妹，她得立刻恶心吐出来。
等医务人员退出去后，病房就只有仲玥，明士兰，以及两个警察。
“明士兰，仲玥已经应你的要求出现了，你是不是也应该交代了？”
一个警察沉声道。
然而，他的说话却完全被明士兰忽略了。
明士兰直勾勾地看着仲玥，“我落到这个下场，你欢喜了？”
“一切都是在你的安排，对不对？”
“看到我毁容，你不知道多高兴，对不对？”
“看到我被反噬，你是不是心里欢呼？”
“仲玥，你才是幕后黑手对不对？！”
明士兰仇恨地看着仲玥，话语说得又快又急，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房间内的两个警察，只是要和仲玥对质。
仲玥几乎要笑了，这个明士兰，到现在还在转呢。
她是真的忽略了那两个警察吗？
仲玥可不相信。
如果她真的是如此情绪化上头的人，怎么每一句话都是把祸端推到她的头上？
如果仲玥大仇得报过于欣喜，真的承认下来，只怕现在又麻烦的就是仲玥了。
仲玥没有说话，反而上前一步，仔仔细细地看着明士兰脸上纵横的伤口。
其实，应该是看不到的。
毕竟，现在明士兰整个被包的像是个猪头，怎么可能看得出伤口呢？
然而，仲玥却看得津津有味，似乎真的能透过这白布看到底下脓液横流恶心肿胀的脸。
明士兰本来运筹帷幄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
在醒来后，她就知道自己的脸彻底保不住了。
但是，她一直劝说着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她拿下明家，即便自己毁容了，那么，也多的是人奉承她！
更何况，自从明士兰清醒以后，无论是警察还是医护人员，都是有风度的人，一般而言，绝对不会提及明士兰的伤口。
这让明士兰以为——这张被毁了的脸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直到仲玥来了——
从仲玥看怪物般的眼神中，明士兰清楚明白，人没有一张正常的脸，和怪物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肯定是有人不会在乎容貌，多的是比容貌更加珍贵的东西，例如灵魂。
但是明士兰知道，这个躯壳里面的灵魂已经彻底死去，腐烂，发臭，甚至比这张脸还要恶心。
如果，以后她连迷惑人心的容貌都没有了，那么她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心的怪物了吗？
头一次，明士兰感受到了如此深刻的痛苦，仿佛自灵魂而来，遍布每根经络。
很痛啊，很痛啊！！！
好恶心啊！为什么毁容的要是我！应该是仲玥才对！
对，明明该受苦受难的是仲玥才对！
明士兰怨毒地看向仲玥，“仲玥你会下地狱的，一定会下地狱的！”
仲玥摇头笑，“哎，比起让我下地狱，你还是担心自己好一点，你……大概率要进监狱了。”
明士兰脸一僵，“呵呵，进监狱又怎么样？等我四五年再出来，一切都会回归原样。”
仲玥明白明士兰的意思，对明士兰来说，生平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明家。
但是，明士兰从来不觉得，自己赢不了。
“等我从监狱出来，”明士兰恶毒地笑，“我不会再留情的。”
仲玥继续笑，“听你的意思，似乎你要对你的弟弟下毒手？”
这确实是明士兰的计划。
事实上，这场泼硫酸就是明士兰和明士刃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