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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霁华缓慢摇头,面上依旧是那副清浅笑容。“可惜呀,现在要嫁给贺景瑞的,是我苏霁华,不是你李珠。”
李珠喉咙一噎,突然发疯似的把茶案上的茶碗往下一砸,气得双眸通红。自听到是贺景瑞亲自求皇帝下了缔结亲事的圣旨后,李珠这口气便憋在心口难以纾解。论家世地位,她到底是哪里比不上苏霁华这个寡妇!
苏霁华静站在原处,裙裾被打湿,脸上笑意渐敛。
身后传来脚步声,原本早已消失的贺景瑞不知何时竟站到了苏霁华身后。他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然后又抬眸看向面前一脸惨白神色的李珠,面色古怪。
“不,不是……”李珠不知道贺景瑞在屏风后站了多久,她只知道,她苦苦维持的娴淑模样在此刻崩塌殆尽。
“呵。”贺景瑞低笑,慢条斯理的抬手自茶案上端起一只茶碗。
贺景瑞的手尤其好看,指骨分明,白皙修长,不管是握剑还是拿笔,都是极好看的。他垂眸静看了面前的茶碗半响,然后突然就朝着李珠的方向泼了过去。
李珠正欲解释,迎面就被泼了茶水,那茶水被放置许久,只残存一些余热。
她愣愣站在原处,湿漉漉的茶水顺着她的面颊滑落,湿了半身,发髻上还挂着青翠翠的茶叶子,一口气憋在肚子里,硬是没吐出来,显然是惊讶之极。
李珠身旁的大丫鬟访柳惊叫一声,赶紧上前去替她擦拭。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玩意。”传说中丰神俊朗的美君子贺景瑞将手里的茶碗往后一抛,然后朝着苏霁华挑眉道:“走吧,小寡妇。”
苏霁华没有说话,径直跟着贺景瑞出了女堂,姿态乖顺。
李珠立在那里,整个人都傻了。
她,被人泼了茶水。那个人,是,贺景瑞,她的心上人!
“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罗素:我二舅舅就是天。
华姐儿:想上天。
罗素:……
李珠:我想静静。
第38章
出了女堂; 夜色正浓,房廊上垂挂着的两排琉璃灯盏随风摇曳,飘忽不定。苏霁华提裙上马车,身后跟着贺景瑞,慢条斯理的撩袍进车厢,毫无顾忌。
婆子赶着马车,辘辘往春悦园的方向去。苏霁华端坐在软垫上; 眸色奇怪的盯着贺景瑞瞧。
贺景瑞微扬下颚靠在马车壁上,轻抿香茶; 神态惬意。
“三叔?”苏霁华试探性的唤了一句。
贺景瑞挑眉; 并不言语。苏霁华心下不定,觉得这副姿态的贺景瑞有些像天阙; 但却又不能肯定。
不过她还是更偏向于面前的人是天阙,因为按照贺景瑞的性格; 是不会朝着李珠泼茶; 又唤她小寡妇的。
“小寡妇,我要吃瓜子。”男人叩了叩茶案,把腿搭在马车壁上。马车本就不大; 男人硬要挤进来; 使得原本就窄小的马车更显出几分压迫感来。男人撩袍,长腿一搭,就把苏霁华给困在了里面。
苏霁华垂眸,看了一眼摆置在茶案上的一小碟瓜子,眸色轻动。“我只会磕瓜子; 不会剥瓜子。”
“那就磕。”男人已显出姿态来,大刺刺的模样让苏霁华肯定了面前的人就是天阙,而非贺景瑞。她就说嘛,三叔怎么可能会朝李珠泼茶水。
第37节
心口陡然升起几分失落感,苏霁华撑着下颚靠在茶案上,盯着那碟瓜子发呆。
但其实说实话,瞧见李珠那副狼狈样,苏霁华心里头还是十分爽快的。
天阙不耐烦的偏头,脚上穿着的皂角靴敲在马车壁上,“咚咚”直响。“小寡妇,好歹老子也帮你报了仇,你怎么连盘瓜子都舍不得给老子磕?”
苏霁华抬眸看了天阙一眼,然后突兀歪头笑道:“自然是舍得的,只是怕爷吃不下。”
“呵。”天阙挑眉,“你尽管磕,看爷吃不吃得下。”
苏霁华直起身子,慢条斯理的捻起一颗瓜子放到嘴里,用两颗贝齿门牙把瓜子尖头磕开,露出缩在瓜子壳里面的瓜子肉,然后再用舌尖把里头的瓜子肉给扫出来,动作虽慢,但却格外的好看。
“喏。”瓜子肉粘在丁香舌尖上,苏霁华吐着那一点,朝天阙的方向挑了挑眉。她就不信这人会愿意来吃她的口水。
天阙盯着那瓜子肉看,眸色渐暗,马车内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呼吸声,抑扬顿挫的似在压抑着什么。
苏霁华满以为是人生气了,当即就收了瓜子肉,囫囵吞了下去。“是你自个儿说吃的下的。”
天阙眯眼,声音似从牙缝里头挤出来的一样。“老子没说吃不下。”说完,天阙陡然便放下了自己搭在马车壁上的腿,然后一把揽住苏霁华的腰肢将人往自己怀里托。
“你,你干什么?”苏霁华瞪眼,神色有些慌乱。
“嘘。”捻着苏霁华的耳垂,天阙俯身轻含住,声音含糊道:“小寡妇,不好好报答我吗?”修长指尖略过苏霁华白嫩面颊,留下一阵酥。麻触感。
苏霁华察觉到危险,磕磕巴巴的道:“我,我不是给你磕瓜子吃了嘛。”
“呵。”天阙低笑,震的胸膛上下发颤。“老子不想吃瓜子。”
“那,那你想要什么?”不吃还让她磕……
“你给老子搞一下,嗯?”
苏霁华僵在天阙怀里,她抬眸,对上男人异常幽暗的视线。深吸一口气,苏霁华猛地一把抓过茶案上的茶碗就往天阙脸上泼过去,然后身子一矮快速钻出了马车。
马车不快,苏霁华急急忙忙的出去直接就跳了下去,跌在地上,蹭破了掌心。
赶车的婆子被吓了一跳,刚想停下马车就听到苏霁华厉声喊道:“送三叔回客房。”说完,苏霁华一瘸一拐的起身,赶紧提着裙裾跑远了。
马车内,天阙抹了一把脸,细薄唇角紧抿,一张俊脸沉下来,片刻后却又突兀笑开了,只是那笑不达眼底,虚假的很。
明明是那小寡妇自个儿勾人,箭到弦上却又跑了。
压下心口的燥热,天阙换了个姿势,然后垂眸看了一眼腿窝,眉目轻拧。这不下火的小寡妇!
……
苏霁华急急忙忙回到春悦园,梓枬随后到,瞧见她掌心里被蹭破的皮,当即面色大变,又是上药又是包扎的忙活了好一会,苏霁华才堪堪脱身饮了一口茶。
“大奶奶,这好好的怎么伤了?”
“无碍,只是在路上跌了一跤。”苏霁华敛眉,神思疲惫的躺倒在榻上,耳尖臊红。“我先歇会子,你下去吧。”
“……是。”梓枬不放心的退了下去,苏霁华闭上双眸,心里头烦乱的紧。
那天阙本就不是个正经人,她不必为了这人多烦忧。一边安慰着自己,苏霁华一边努力入睡,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就见梓枬一脸急色的进来,还差点在户牖处绊倒。
“大奶奶,不好了。”梓枬白着一张脸,鬓角处皆是疾奔而来出的细汗。
苏霁华没睡多久,整个人乏力的紧,她在榻上翻了个身,不欲理睬梓枬,直接就将自己卷进了被褥里。
“大奶奶,老祖宗去宫里头面圣了。”梓枬半跪在榻旁,推了推那团高高拱起的被褥。
“什么?”苏霁华神色一凛,赶紧掀开被褥从榻上起了身,面上惺忪睡意瞬时敛去。她是猜到了李家不会那么容易放自个儿走,却没想到那老太太竟会厚着脸皮进宫去面圣。
“已经去了?”苏霁华攥着锦被,秀眉轻蹙。
“早早的便去了,还穿着诰命服。”
苏霁华陷入沉思,她觉得她不能坐以待毙,如果老太太真的将这份圣旨劝了回去,那她这小半年的功夫就白费了。
“梓枬,我听说今日是朝阳公主设牡丹宴的日子?”
“大奶奶,您是准备……”
“对,去参加牡丹宴。”大明宫不是随便一个人便能进去的,苏霁华身份低微,如果要进宫,只能想这些偏法子。
“可是您没有请柬。”梓枬犹豫道。
“李珠不是有吗?”昨晚上那李珠被贺景瑞当面泼了一碗茶,哪里还有心思去参加什么牡丹宴。
“寻个婆子去李珠的院子里头将那张请柬偷出来。”苏霁华当机立断的凑到梓枬耳旁,压着声音道。
“这,大奶奶,这能行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区区一张请柬罢了。”苏霁华催促着梓枬去了,她撑起身子从榻上起身,梳洗打扮,然后坐在梳妆台前想着要不要去寻贺景瑞。
不行,三叔娶她本就非自愿,如果正巧老太太说动了皇上,那三叔指不定会帮谁呢。
这样想着,苏霁华便觉心口发冷。这婚她是一定要结的,即便是误了三叔也罢,毕竟商人本就重利,反正她要先从李家这泥沼中脱身。日后的事日后再谈,便是待婚后三叔要合离,她也毫无怨言。
苏霁华梳洗完毕,坐在主屋内焦急等待梓枬那处的消息。
梓枬急匆匆进院,关紧主屋房门后走至苏霁华身旁,面露焦躁。“大奶奶,珠姐儿已经进宫了。”
“什么?”苏霁华蹙眉,突然觉出些味来。昨晚上李珠受尽屈辱,今日进宫去参加朝阳公主的牡丹宴,若是多嘴多舌几句,那朝阳公主找皇上闹起来,她这婚事就更危险了。
头疼的按住额角,苏霁华坐在绣墩上猛灌一口茶。茶水温热,淌过喉咙往腹内去,徒添燥火。
“表妹?”主屋门外,罗翰用玉扇敲门。
梓枬看了一眼苏霁华,在其授意下打开了房门。
罗翰迈步进门,看到一脸愁色的苏霁华,神色奇怪道:“表妹,我听说皇上给你和贺景瑞赐了婚,这可是大好事一桩啊,你怎么还苦着张脸呢?”
苏霁华抿唇,将老太太去进宫面圣和李珠去牡丹宴的事一并说了。
罗翰皱眉落座,将玉扇拍在圆桌上。“表妹,不是表哥说你,你就算进宫了又能做什么呢?你在宫里头没有关系,连话都说不上。”
被罗翰一点拨,苏霁华原本混沌的脑子霍然明朗。是啊,她一个小小商户之女,能改变什么呢?就算进了宫又能寻谁去求助?
“表妹,听表哥一句话,去寻那贺景瑞。”罗翰凑到苏霁华面前,递给她一碗茶。
苏霁华垂眸看向面前的茶碗,细密眼睫轻垂,摇头道:“表哥,三叔娶我本就非其本意,我不愿再烦扰他。”
“傻表妹。”罗翰的玉扇敲在苏霁华脑门上。“有些事,你要开口,别人才会来帮你,这人呐,最重要的是脸皮要够厚,不然你以为咱们苏家那些船舶盐场都是哪来的?那都是你表哥厚着脸皮去求来的。”
“什么都不做,你保全了那颗自尊心,却会丢失翻身的机会。厚着脸皮去求了,于别人就是一句话的事,于你却是一生的大事。而且日后说不准,兴许就是别人厚着脸皮来求你了。”
罗翰的一番话对苏霁华不是没有触动,可苏霁华却还搂着她那些仅剩下的自尊心不愿如此无用的妥协。
其实说来有些可笑,她都那么努力的去勾。引人了,到最后却还可笑的想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尊严有什么用呢,能当饭吃,能让她出李家吗?不能,它只会将她拖进无间地狱。
霍然从绣墩上起身,苏霁华提裙往外去。她记得贺景瑞昨晚上是住在李家客房的。但愿三叔已经回来了,不然照昨晚上的架势,就天阙那人的性子,别说求人帮忙了,恐怕连房门都进不了。
……
李家客房外,苏霁华蹲在门口,犹犹豫豫的不敢敲门。
“大奶奶,罗翰表少爷让我与您说。这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梓枬站在苏霁华身后,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虽然贺景瑞与苏霁华被赐婚了,但毕竟还未成婚,孤男寡女的难免传出些不好的事,所以还是要防备着的,尤其是在李家。
“嗯。”苏霁华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叩了叩房门。
屋内悄无声息。苏霁华又叩了叩房门,在等了大致半柱香的时辰后,她面前的房门终于是被打开了。
穿着青白色长袍的男子脚蹬皂角靴,面无表情的垂眸看向那正蹲在房门口企图用金剪子将房门从外破开的苏霁华。
面色尴尬的将金剪子塞给身后的梓枬,苏霁华拍了拍裙裾起身,面色臊红。
“有事?”大致是刚刚睡醒,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苏霁华抬眸,上下打量一番后道:“三叔?”
男人轻颔首,转身进屋,苏霁华赶忙颠颠的跟了上去。是三叔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屋内,被褥凌乱的卷在榻上,圆桌上的糕点每个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