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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欢-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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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了解他的?好友,而且对苦主也有相?当?的?了解。
  他知道症结在?何处,也知道如?何对症下药。
  他拿大局来粉饰自己的?私心。
  “二郎战功卓著,可他终究只是行二,上头还有同母的?兄长,那位才是嫡长!立嫡立长自古而然,况且元大有功无过,更?没有废长立幼的?道理,否则郡公何以久不登位?怕的?就是他们兄弟阋墙,天下悠悠之口……殿下可风闻外边公论?如?今市井最爱谈说?的?,便?是郡公南下讨匪的?那桩事,郡公为贼所俘,贼首要以郡公换二郎,二郎却不应许,置郡公安危于不顾……元氏代孟氏而立,已谈不得忠,若继位者不孝,元氏将以何立国才能使天下信服?”
  “这天下,任谁也扛不住忤逆不孝这四个字,何况二郎还不曾践祚御宇,四海归附,不过是平了外事,这内里的?风云才刚要开始搅动。”
  “世上事,未可知,岂敢行错一步?”
  “郭松岩是有功之臣,为了元氏大业,多年来他苦守边关?,几乎寸功未立,而追随二郎四地征战的?,哪个不是功勋等身?难道他当?真无怨?”
  “他只是想留他妹子一条性?命,这样也不应允,岂不是寒了功臣的?心?”
  “如?今之计,岂可如?此?”
  “殿下须得往前看才是,姜先?生虽身死,好在?鹓雏无事……二郎多年征战,所受创伤无数,求殿下多怜惜他……”
  杜擎说?罢,起身伏地而跪。
  湛君并没有说?话。
  杜擎并不焦急。他已经做了他应当?做的?事,结果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他只能等待。
  风轻轻拍打着窗棂。
  湛君终于动了动嘴唇,但是没能说?得出话来。
  她的?眼神有一些悠远。
  她终究是一个□□聪灵的?人。
  “……你是说?,”她又停下,愣了一会儿,才道:“那个女人,是青桐……她……是吗?”
  杜擎忽然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于是整个人僵住,身上像披了霜雪。
  会是真的?吗?
  他不敢信。
  湛君没有执着地追要一个答案。
  四下又安静下来。
  唯一的?声音来自渔歌。
  她瑟瑟上前,跪地上要擦湛君两根食指上掐出来的?鲜血。
  被湛君轻轻拂开。
  她当?即将头磕在?地上,再不敢动。
  湛君道:“那依杜郎之见?,我当?如?何?”
  声音黏稠滞涩。
  杜擎没有言语。
  湛君自己答了,并且答得笃定。
  “你是要我放过她。”
  一声冷笑。
  杜擎闭上了眼睛。
  “杜郎要我放过一个,想要害死我儿子,最终害死了我父亲的?……毒妇?想必在?杜郎眼里,我是那庙宫里供奉着的?神佛,做得出割肉饲鹰以身渡人的?事……”她又冷笑,“你未免太高看我!”
  这一喊声嘶力竭,几乎到了刺耳的?地步。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尤其牙齿,格格有声。
  渔歌硬着头皮伸出手,抓住湛君的?裙子,艰难开口:“……少夫人……少夫人息怒……”
  不料被人一把?薅起,两臂像断掉一样的?疼。
  “在?哪儿!她在?哪儿!带我去?啊!”
  “少夫人息怒!婢子这便?带您去?!”
  “快啊!”
  渔歌忍者疼,连声道:“是,是……”
  杜擎跪不住,伏倒在?地上,他想爬起来,但是没能做到。
  他的?随从将他扶了起来,告诉他:“见?到了人,郭娘子无恙,似乎是在?打点行装……”又问:“郎君是怎么了?若是不适,是要先?回府,还是在?此地就医?”
  杜擎艰难地抬起了头。
  元衍恰到了眼前。
  二人对视一眼,将各自的?神情收入眼底。
  多余的?话已不必再讲。
  元衍抓住了人,摇着问:“人呢!”
  杜擎此刻仍然没能找回他言语的?能力,只是艰难地吞咽。
  元衍拽住他前襟,几乎要将他提起来,“我问你人呢!哪儿去?了!”
  “……去?找青桐了……二郎,我对你不起……”


第143章 
  郭青桐端坐在轩窗下; 手中握一支金簪。
  簪是花簪,花心有一只回首欲飞的鸟。
  郭青桐出神地望着手心里的钗,手指缓缓抚弄那鸟儿的双翅。
  这是一个静谧的早晨; 清寒和沉郁的氛围迫使每个行走着的人时刻抖擞着精神。
  使女们来?来?往往地忙碌,却?不敢发出任何无序的声音。
  湛君纷乱有力的脚步是唯一的生动?。
  于是一群人全都停下; 谨慎地看。
  郭青桐也抬起了头,不过只有一眼; 她又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看她的簪子?。
  她是如此的平静。
  青桐的平静像是一桶雪水,湛君被浇了个透彻,来?时那滔天的怒火转于瞬间化为?了乌有; 她呆立着; 同时流下眼泪。
  痛苦侵袭着她。汹涌时是海浪,一层叠过一层; 万钧之力; 压倒了; 人再不能起来?; 安静时是蚕; 一口一口吞食血肉; 清醒的密密麻麻的疼痛。
  前者是为?亲人,后者则是为?她自己。
  先?生已经离开了很久; 但是先?生的死所?带来?的痛苦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消逝而暗淡; 明明她很清楚的知道; 如果她还想?要把往后的日子?过下去,刻意的遗忘必不可少; 她尽力尝试过,可是不能奏效; 痛苦的记忆不停地掀搅翻弄,时至今日也仍然是新鲜的,而且更加深刻。害死先?生的人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她只要活着,就一定要向仇人讨这笔血债,否则不配称之为?人。
  可是仇人为?什么是青桐?
  偏偏是青桐。
  青桐是被她的任性妄为?伤害到的人,在青桐面前她永远无法理直气壮。
  可是先?生死了……
  她不免再一次想?:
  “为?什么不是我?死?”
  看着远处青桐安静的面容,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委屈。
  青桐不是个好人,有意同她为?难,置她于这般境地。
  “……你杀我?,我?不敢有怨言……小孩子?有什么错呢?你做那样的事……”
  金簪在青桐的手里转了半圈,饱满的拇指抵住尖锐的尾,深深地陷入。
  青桐发出一声低笑,她抬起头,弯了弯唇角,道:“我?出过手,可是你没死,要是你那时候死了……”她问得很真诚:“你可有悔?”
  湛君闭上了眼,痛苦几乎使她不能站立,渔歌担忧地扶住了她。
  青桐含笑欣赏她的痛苦
  良久后,湛君睁开眼睛,吸进一口凉气。
  她说:“我?后悔得很,我?情愿那时候死了……”
  元衍进门时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又听?见?她讲:“人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你或我?都不属例外,我?欠你要还,你欠旁人的,自然也要还……你我?之间的仇怨……你做了幽冥的鬼,自然能……”
  “你不欠她什么!她鬼迷心窍,自作孽,与旁人何干!”元衍高声喊着,逼进屋子?来?,在湛君身旁站定了,又转过脸去看青桐。
  青桐苍白着脸,像极了死人。
  元衍又看湛君,他的心被担忧充斥,不自觉就要去牵她的手。
  湛君平静地任他牵住。
  他在她手上感受到了异样的触感,立即抓起来?看,见?到了那刺眼的干涸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
  湛君忽然抬头,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她的眼睛呈现一种红色。
  因为?愤怒和仇恨。
  她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是她一生痛苦的根源。
  他的出现给她带来?了厄运,认识他之后,她得到的太?少,失去的又太?多。
  一切都是因为?他。
  她扑上去紧紧地拽住他衣襟,捶打他的胸膛,痛苦地大哭:“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见?到你!我?宁愿害病死掉!摔进水里溺死,哪怕跌落山崖!为?什么我?要遇见?你!”
  她怨恨自己,怨恨命运。
  这样深沉的痛苦,她无法承受,只能逃避。
  她为?什么没有早早就死掉?她宁愿从来?没有过那些欢乐,也不要此刻的痛苦。
  “天丧我?!天丧我?!”
  声嘶力竭。
  元衍试图安抚她,但是被她挣脱,眼见?着她仿佛疯妇一般发足狂奔,转瞬间没了踪影。
  湛君逃到了石桥上。
  她从痛苦里清醒,因而再没有了发狂的力气。
  她渐渐冷静,开始思索起自己要怎么办。
  真的杀了青桐吗?
  怎么能呢?她怎么能杀人?她一生只救人,害人死已是罪大恶极,何况是要人死。
  她决计做不到。
  放过她?
  怎么甘心?
  死掉的先?生怎么办?还有差点死掉的阿凌……
  阿凌……她那么好的一个阿凌……躺在榻上等死……
  她顿时又生出勇气来?。
  然后又泄气。
  如此反复数次。
  浓重的悲哀笼罩了她。
  她没有杀人的勇气。
  忽然,她又想?起元衍。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瞒她,他没打算告诉她,要不是杜擎找她,她又将?如何知道这些事?也许永远不会知道。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湛君又一次感到了愤怒。
  不告诉她知道,她就不会闹,青桐不会有事,青桐那个有功的阿兄自然会感念他的恩情情愿为?他肝脑涂地。
  他怎么做不出来?呢?他眼里什么最重要?他就是想?要天下,要权力,要名望,所?以?连要杀他孩子?的仇人都可以?宽恕。
  思及此,湛君惧怕起来?。
  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父母,生身父母,养父母,全不在了……也没有兄嫂,甚至没有朋友。
  她有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生死荣辱掌握在别人手中。
  而这个人不可信赖。
  她再也不要信他!她必须走,带上她珍视的孩子?们,离开这里,离开他,离开这让人痛苦的一切。
  只要离开这里,她还有机会过回曾经的生活,只有快乐,没有悲哀。
  她得走。
  还有孩子?,她的鲤儿和阿凌。
  她要带着他们走。
  一路找到孩子?们读书的地方?,先?生很诧异:“郎君们今日并?没有来?,告了假,说是少夫人您那里似乎有什么不好……”
  孩子?们应当是去找她了……
  湛君顾不得道别,她迫切地想?要见?到两个孩子?,只有见?到他们她才能安心。
  可是并?不在。
  使女答她:“小郎君们来?后不见?少夫人,问起原故,婢子?等不敢隐瞒,便告知了小郎君们您的去处,现下应当是已经到了……”
  湛君又要去找,走出两步又停下。
  再出去只怕还要错过,还是原地等着的好。
  坐下后看见?篾箩里盛放的衣裳。
  男子?的衣裳,水碧色,她做给他的,就要完成了,甚至昨夜等他的时候她还在灯下做。
  一时间,她积压的情感有了宣泄的口子?。
  她愤怒地拿起剪刀。
  利落的咔嚓声里,锦绣衣裳变做了破絮。
  如此才稍稍解了些气。
  元衍一直看着,直到她平定下来?,他才走上前去,抚着那堆破布,痛惜道:“……都要做成了的……”
  昨晚他翻着看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今日。
  湛君道:“我?要走,我?再也没有办法忍受了。”说这话?时她很沉静,听?得出认真和固执。
  元衍最怕听?这个,真的头疼,但凡是换个人……
  “……再不要讲这样的话?,我?是怕你知道了难过,这才没有告诉你,我?已是知道错了,如今我?只听?你的,只要你不再生气,我?怎样都可以?……”
  只是任他如何低声下气,在湛君眼里,他依旧不可饶恕。
  “到底是为?什么?你这样折磨我?!放过我?不可以?吗?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再忍受这些,你只当是可怜我?……”
  元衍忍不住问:“那谁来?可怜我?呢?”
  湛君沉默了。
  元衍怨恨道:“要论天底下谁最能伤我?的心,除了你再没有旁人。”
  湛君也觉到悲哀,眼泪流了下来?。
  元衍捧起她的脸,告诉她:“你放心,我?都会处理好,别生气了。”
  湛君是真的没了路走,泪水爬了满脸。
  “这要怎么办啊!便是杀了她,又有什么用呢?何况还是我?亏欠她在先?,是我?害了她,要不是我?,她怎么会做下这些?我?该怎么办?”
  “不要乱想?,这从来?就不是你的错,难道没有指坦途给她?偏要往歧路上去,她有今日怨不得旁人,只怪她自己。”
  “可是她恨我?……”
  元衍冷声道:“她恨错了人!”
  元凌这时候跑了进来?,嘴里高声呼喊着母亲,鲤儿跟在他身后,也是满脸的焦急。
  湛君的心霎时塌陷,弯身将?孩子?们搂进怀中,再不愿想?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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