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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着眼慢慢系好衣带；苍白的脸上还有一些被瓦片刮伤的细小伤口；他在听着外殿的那些声音。
太医正在战战兢兢的禀报；太子确实前些日子身体抱恙，频频头痛、流鼻血，是服用五石散所导致，他曾劝说太子不要在服食五石散。
大理寺的验尸医官也在外殿；早已给出了定论，太子是死于过度服食五石散之后失足溺水。
裴祯抬手慢慢将自己的黑发从衣服里抽出，唇角是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菩萨给了他多么完美的脱身，如今就算皇后再怀疑什么，也怀疑不到他身上来。
因为太子死的时候，他正在国策殿中救裴鸿度，他为救裴鸿度受了伤，在场的所有大臣都瞧见了。
至于他为什么能突然出现在国策殿之内……因为他的父皇的福源啊，父皇对此深信不疑。
他听见了萧玄素的哭声，她哭的很小声，像是在害怕，哭着说：“臣女……当时确实在园子里撞见了太子殿下，但只是打了个照面，因撞见了太子殿下在服食五石散，怕惹恼了他就避到了暖阁中一直没有出来，不知道太子殿下何时落水的……”
她又哭着认错：“是臣女的错，若是当时阻止太子殿下继续服食也就不会出这等事了……”
裴祯起身慢慢走到了外殿的帘子下，挑开帘子瞧见外殿之中的众人，脸色难看的裴鸿度与挂着泪水的皇后崔昭坐在一起，殿中是太子的尸体，以及尸体旁被打的皮开肉绽的那名侍卫。
那侍卫是太子的亲信，当时也是他守在花园外，他奄奄一息的重复说：当时太子在园子里遇见萧玄素便让他退下去守在外面，没有太子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入，也不许他进去打扰。
萧玄素站在一边低着头抖的有些厉害，她身侧是她的哥哥——羽林卫指挥使萧摇光。
萧摇光看着那侍卫，冷声开口问道：“是吗？太子殿下当时为何命你守在园子外？”
侍卫抿抿嘴，只能说：“小的不知。”
他没法回答，总不能说是因为太子殿下要玷污萧玄素？
裴祯瞧着裴鸿度，父皇的脸色可真难啊，只是死了一个不中用的儿子而已，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反正大家迟早都是要死的。
谢棠听见裴祯的心声，再看他那张苍白无辜的脸，这样一张纯真的脸下，是那么黑的一颗心。
不愧是男主，就这样一步步走上帝位，去完成她的任务、他的命运吧。
她又看了一眼萧玄素，她吓坏了低头掉着眼泪，一只手紧紧抓着她哥哥萧摇光的衣袖，看起来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孔雀。
谢棠倒是有些好奇和期待，这样的小姑娘怎么和谢莲崖发展出感情？
她愈发期待起明日的琼林宴了。
………………
直到后半夜，皇后才带着萧玄素与萧摇光离开皇帝的寝宫。
崔昭满脸疲惫，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回头看见萧玄素瑟瑟发抖的在萧摇光怀里哭，慢慢叹了一口气。
太子真是失足吗？萧玄素当真什么都没瞧见？
她让萧摇光回去当职，又拉着萧玄素的手安慰她，让她今夜留在宫中，她陪萧玄素睡。
萧玄素打小就没了母亲，跟着崔昭这个姑母长大，心中对她是有所依赖的，便点头答应了。
崔昭带着萧玄素回了寝宫中，命嬷嬷服饰萧玄素沐浴。
没一会儿嬷嬷就低低开向她禀报，萧玄素身上确实有伤痕，胸口也有抓伤。
崔昭心中便更确定了那个猜测。
夜里，她在床帐内拍着萧玄素的背，低低柔柔的哄着问她：“告诉姑母，太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萧玄素在她手掌下抖了一下。
她垂眼看着萧玄素又红起来的眼眶，托起她的脸说：“别怕，太子死了便死了，姑母不会怪你的。”
萧玄素在她掌心里哭的更厉害了，伸手抱住她哑声道：“是，他疯了姑母，他被五石散毒坏了脑子要侮辱我，还说我是您送给他的礼物，说要是我敢反抗就诛萧家九族……但我没有杀他，我真的没有推他下去，是……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崔昭抱着她，听她哭着说着，脸色便的很阴沉，太子确实被五石散毒傻了脑子，他忘了自己这太子身份是谁给他的，竟觉得萧玄素是给他的礼物？
他只是崔家与萧家的傀儡罢了，他以为他能动的了萧家？
罢了，他五石散戒不了迟早是个废人。
太子可以换，多得是皇子，但她不能寒了萧家的心。
“不怕。”她估摸着萧玄素的背喃喃道：“不要紧，太子死了你也还是太子妃。”
………………
第二日一大早，金拂玉就开始准备衣服去琼林宴，她紧张的很，给阿棠换了几套衣服都不满意。
谢棠换烦了，随便换了一身就出门去看状元郎游街了。
只可惜人山人海，连客栈都订满了位置，她不想进去挤索性就不看了，反正谢莲崖与顾敏君她想看就能看到。
顾夫人也没去看游街，早早就等着和谢棠她们一同入宫了。
游街之后，谢清风就坐着马车来接金拂玉和谢棠入宫。
一路上金拂玉都很紧张，到了宫门口谢清风一手拉她，一手拉着阿棠入宫门，遇见同僚便炫耀一般向他们介绍夫人和女儿，听到女儿被夸才喜滋滋的说一句：“我没吹嘘吧？”
他家阿棠确实生的神女一般好。
谢棠尴尬的想远离他，好容易挨进宫里总算与顾夫人汇合了，谢清风要去东侧参加官宴，女眷要留在西侧花园。
顾夫人让谢清风放心把人交给她，拉着阿棠和金拂玉的手带她们进了花园水榭里。
“别紧张，你不爱与人交际，就不必交际。”她笑着安慰金拂玉，小声说：“你儿子可是状元郎，她们自会主动来与你说话的。”
果不其然，进水榭没多久便有不少夫人过来与金拂玉认识，奉承顾夫人两句，就开始拐弯抹角打听谢莲崖的生辰八字，可有定亲。
金拂玉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场合，紧张的不停拉谢棠的手。
顾夫人笑着替她开口打发了那些夫人。
却又时不时有打扮华贵的贵女小姐来谢棠身边，问她：“你便是状元郎的妹妹？可要一起过去玩？”
谢棠没想到谢莲崖如今已这么有人气了。
顾夫人笑着低低与她说：“你大哥哥如今可是被称为京中玉郎，那般长相那般才华，谁看了不着迷？听说游街时人挤人只为了看他。”
是吗？
谢棠想了想谢莲崖着红袍骑马游街的样子，倒确实是颜值第一，把顾敏君比下去了。
“你不必陪我们，想去玩便去，交些朋友也好。”顾夫人拍拍她的手说。
谢棠确实没什么兴趣，她只对一个人有兴趣。
她坐在水榭里扫着来往的贵女小姐，就是没见到萧玄素，她没来吗？还是和皇后在一起？
水榭里忽然骚动起来，一众的夫人和贵女起身朝着水榭外的花廊走去。
“游花廊了。”顾夫人也拉起了阿棠与金拂玉，快步赶往花廊旁。
谢棠还不知游花廊是什么，远远就瞧见一身龙袍正装的裴鸿度带着皇后崔昭从花廊下走了过来，他们身后跟着宫人、内侍，以及几位皇子。
谢棠一眼就看见了皇后身后的萧玄素，她穿着一身海棠红裙，赤金的发冠将她衬得美艳华贵。
而在萧玄素的身侧，是裴祯。
这还是谢棠第一次“真切”的见到裴祯，他穿着藏蓝的长袍，腰间是赤红腰带，黑发一丝不苟的束成马尾，一张脸精美的像雕塑，白的乍眼。
有人在她身侧低低议论着：“那位便是七皇子裴祯，听说他昨日斩杀了一条白蛇救了陛下。”
“可是真事？他真是神女庇佑的福源？”
“千真万确，我父亲昨日就在国策殿，亲眼瞧见老大的白蛇被七皇子一剑斩没了！听说当年他从废宫中被接出来就有凤凰神女庇佑！”
“真有凤凰神女吗？”
“当然！陛下亲眼所见，在天坛之中为神女立碑铸像还能有假！”
谢棠心道：别提裴鸿度打造的什么神女像了，半点都不像。
花廊下皇帝与皇后越走越近，议论声立刻就停了。
谢棠随着众人一起低头行礼，听着裴鸿度笑着从她面前走过，紧接着裴祯从她面前走过，没有丝毫停留和异常，她才十一岁，认出来就有鬼了。
她抬起头想去看萧玄素，突然听见了系统“叮”的响了一声。
而这一声系统的“叮”声，也同时响在裴祯那边的系统里，他的耳朵里。
他脚步忽然一顿，这“叮”声他再熟悉不过了，不就是每次菩萨出现时都会响起的吗？
菩萨在这里？
他猛地回头看向响起“叮”声时他路过的地方。
看见一袭红袍的谢莲崖站在花廊边，在和一个人说话，他只看见那花廊外似乎是个小姑娘，碧色的裙摆在花丛之下坠着。
那小姑娘声音稚气，压根不是菩萨的声音。
他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又转回头走了。
………………
谢棠听见裴祯的心声顿时明白了过来这“叮”声，原来每次她出现在男主面前都会有“叮”声，只是从前她没留意。
幸好，她现在才十一岁，声音和样貌与“神女菩萨”完全不同。
“阿棠。”一身状元红袍的谢莲崖站在她面前。
状元、榜眼与探花，会随同皇帝皇后一起游花廊。
谢棠听见身边大大小小的议论声，她抬起头瞧见谢莲崖的脸，他戴着簪花帽，红袍将他衬得愈发唇红齿白，霁月清风。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谢莲崖穿状元服的样子，真好看。
她张口习惯性想叫他大哥哥，带喉咙口又改成了：“哥哥。”
不知是这两个字的原因，还是谢莲崖听到后抿嘴笑的表情太过隐晦，她瞧着他笑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嗯。”他笑着应了她一声，抬起手轻轻理好她缠绕在发髻上的发带，柔声道：“跟着母亲别乱跑，若是觉得无聊等会我来找你。”
身侧的议论声便更大了，谢棠点点头。
谢莲崖才向金拂玉行了礼离开。
谢棠目光刚随着他，就听见有人轻咳了一声，回过头才瞧见跟在谢莲崖身后的还有顾敏君。
顾敏君也是一身红袍，只是帽子上没有簪花，一脸无奈的看着她，有了哥哥就忘了他，不来游街看他，如今游花廊也不瞧他，小没良心的。
他一步一步从谢棠眼前走过，微微侧身低低与她说：“等会我找你讨要贺礼，不许先走。”
说完就走。
谢棠瞧着他的背影笑了，贺礼她早就准备好了，是块上好的砚台，他、谢英一人一块，谢莲崖讨要了别的礼物，她就不送了。
皇帝与皇后带着众人从花廊一直走去了东侧花园，女眷们便也散了，各自入席等着宴会。
这下议论谢棠的人便更多了，还有偷偷来向她打听谢莲崖喜好的。
谢棠专心吃席，不打算乱点鸳鸯谱，毕竟谢莲崖是女主的。
宫中的美食确实不少，从黄昏吃到暮色四合，宫灯一盏盏亮起。从东侧花园传来了琵琶欢歌声，西侧花园里的诸位小姐也纷纷离席结伴去游夜湖放花灯。
那画舫上挂满了灯笼在夜里瑰丽至极，会绕着环绕东西两侧花园的湖游一圈。
顾夫人兴致高昂的拉着金拂玉和谢棠一起去坐画舫，也只有在这琼林宴上才有机会坐这皇家的画舫，金拂玉也想去瞧瞧，谢棠便陪她们去了。
谁知人多的根本挤不上去。
倒是另外一艘慢悠悠路过的画舫上面几乎没人，只有几个婢女和趴在画舫围栏上的萧玄素。
“那是皇后娘娘的表侄女，萧家小姐。”顾夫人与她介绍道：“从小长在皇后娘娘身边很是得宠爱，这艘画舫就是娘娘的凤船。”
金拂玉艳羡的瞧着，那画舫上的萧玄素也看到了她们，忽然挥手让画舫停靠在了岸边，站在画舫上看住了谢棠问道：“你是状元郎的妹妹对吗？”
居然认得她，想来是在游花廊时见谢莲崖和她说话了。
谢棠点点头。
萧玄素便又问：“你们想游湖？”不等她们回答，她就吩咐道：“请两位夫人和谢姑娘上来吧。”
谢棠有些惊讶，萧玄素这是……因为谢莲崖才对她们友好？萧玄素已经对谢莲崖有好感了？什么时候？系统里怎么没显示谢莲崖有刷出女主好感度啊。
金拂玉和顾夫人拉着她乐呵呵的上了画舫。
那萧玄素很是友好，给她们上茶，主动与金拂玉说：“我在宫中见过状元郎许多次，他还只是会元时就在宫中险些撞了我，说他眼睛不太好，下雪就会瞧不见路，我那时还以为他骗我呢，后来才知道他原来那般可怜。”
原来萧玄素这么早就见过了谢莲崖。
是了，谢莲崖一直在宫中伴读，而萧玄素又常住在皇后宫中，自然会遇上。
谢棠很少监看谢莲崖那边的剧情，所以错过了他们的相遇。
可谢棠却总觉得不对，萧玄素这样友好的态度，提起谢莲崖时这样的表情，是喜欢谢莲崖吧？
不然怎么会对素昧平生的她们友好？
但系统里谢莲崖半点男主气运也没有，半点女主好感度都没刷出，怎么回事？
画舫突然撞上什么似得猛地晃荡了一下，谢棠被晃的险些从椅子里摔出去，猛地抓紧扶手，抬眼却看见船头燃起的火光。
着火了？
“着火了！画舫着火了！”宫女慌忙进来喊道，却还没跑到她们跟前就被一个侍卫捂住嘴巴，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