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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轮,为何好说话了呢?
啊,是了,她被捉时,当众喊出魏大郎高中状元想另攀权贵之女的话。
杨碧娘联系十日前京城来人,心下认为这件事可能是真的。
夫婿为了另娶,不惜污元配清名,夺元配性命。
杨碧娘这是物伤其类,有了感触。
从前种种嫉恨,消散了,开始怜悯她。
李丹青想了一会,开口道:“我想照照镜子。”
第三轮了,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呢。
杨碧娘抿抿嘴道:“就这?”
李丹青叹口气道:“我想整一下仪容,到了地下好见母亲。”
杨碧娘听她提起早亡的母亲,沉默了。
李丹娘自幼丧母,没人正经教导她。
她又长那样,免不了“浪荡”些。
其实,也不是她的错。
杨碧娘转身出去,很快拿了一个小妆盒进来。
祠堂每逢治丧时,男女都要整理仪容。
男刮胡子,女绞绒毛。
耳房中,平素就放了整理仪容的妆盒。
她揭开妆盒,拿出巴掌大小铜镜,举到李丹青跟前。
李丹青看着小铜镜中的自己,被震住了。
想土拨鼠尖叫啊!
这什么绝世美女!
美女虽披头散发,有些狼狈,但瞧那不画而黛的眉,瞧那春水般的狐媚眼,瞧那小琼鼻和菱角小红唇……
美人儿且肤白胜雪,肩膀纤弱,如风中杨柳。
李丹青明白魏凌希为何会痴迷她了。
长成这样,是个男子,就会多看一眼。
嗯,除了野男人尔言外。
杨碧娘见她盯着镜子,眼里盈了泪,泫然欲滴,便道:“没破相,收拾一下,便如从前。”
说毕收起镜子,转身出门,在天井的缸中舀了一盆水,端进来放到李丹青跟前。
又开妆盒,拿了一块干净小帕子,浸到盆里,搓了搓,拧干了,拿起给李丹青擦脸。
擦完脸,她又拿出小梳子,给李丹青通头发,梳了一个圆髻,拨下自己头上钗子,插在李丹青头上。
再给她整理一下领子,扯好衣裳。
退后端详一番。
重新拿了镜子,举到李丹青跟前。
李丹青看着收拾了一番的自己。
尖叫,更美了。
素颜已如此美,若上了妆,不知道美成啥样。
她心里一酸,滚下泪来,美成这样,却要被浸猪笼。
老天不公。
杨碧娘见她默默流泪,心里也不好受,低声道:“一切皆是命。”
李丹青待杨碧娘收起镜子,便问道:“尔言跑掉了吗?”
杨碧娘不想看李丹青掉泪,正想引开话题,便道:“他适才挟持婆母到祠堂外,恰好遇着季同带着人过来……”
“季同会飞针的,手中飞针扬过去戳尔言的眼睛,尔言伸手臂挡飞针,二郎趁机刺他一剑,救下了婆母。”
“尔言是一个厉害的,手臂中了飞针,还跑出包围圈了。”
“但石龙镇这儿,以魏姓为大,季同和二郎追了出去,沿路上喊一喊,自有魏姓人和乡人出来帮忙拦截尔言。”
“尔言跑不掉的。”
李丹青又问魏老太,“婆母受伤了吗?”
杨碧娘道:“脖颈被瓷片划破了皮,受了好大一番惊吓。”
“我本要陪她去医馆,她让我进来看着你,喊宋嬷嬷和曹嬷嬷陪着去医馆了。”
李丹青扼腕。
这个时间点,祠堂只有杨碧娘在,本是最佳逃跑时机。
可是杨碧娘不肯放人……
若下一轮还如此,在杨碧娘进来时,须不动声色稳住她,让她拿镜子,争得时间继续割绳结。
杨碧娘说着话,又出去了,这回端了一碗水进来。
李丹青心下知道,这碗水必又是加了迷药的。
待杨碧娘端着水凑到她唇边,便幽幽道:“喝太多水,恐憋不住要小解呢。”
一个大美女,若憋不住,当众尿了裤子……
杨碧娘身为女子,颇能理解李丹青这种恐慌。
她默然一下,道:“你喝两口罢,若一口也不喝,我没法跟婆母交代。”
李丹青寻思着,这会不喝两口,待会魏老太带着婆子回来,定会让婆子强灌她一碗水。
罢了,与其让人强灌,不如这会就喝两口。
李丹青喝了两口水,隔一会,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醒来时,便听得一阵嘈杂说话声。
先是四个抬猪笼精壮男的说话声。
然后是季同的声音。
季同道:“好家伙,他身手不错呢,一个打十个,还打伤了我们三个人。要知道,我们魏氏一族,打小练武,放一个人出去,都是能打十个人的……”
李丹青听到这里,一下恍然。
原来魏氏家族诸人打小练武,全是会家子啊。
怪不得魏凌希和魏三娘皆会武。
就是杨碧娘,瞧着美貌,下盘也稳当当,手上有一把力气。
季同的声音还在继续。
“咱们人多啊,他手臂和膝盖还中了飞针,到底是被擒住了。”
“但是兄弟们气不过,一擒住他,就打断了他的腿。”
“他腿一断,吓昏过去了。”
说着“哈哈”大笑。
李丹青惊了,他们捉了野男人,还打断了他的腿……
这一轮,本以为多了一个人,能联手逃脱。
没料到……
李丹青屏息,假装还昏迷着。
且多听听信息,看还有什么逃跑的契机。
季同的声音又道:“这小子不单长一张男狐狸脸,他还有本钱,怪不得敢勾搭嫂子。”
杨飞羽的声音响起来道:“他就是一只骚狐狸,之前还肖想三娘呢。照我说,该割了他的本钱。”
一众男人轰然附和道:“是该割。”
接着是男人们打了鸡血般的兴奋叫嚷声。
“磨刀了,磨刀了!”
“磨利了,一刀割下来,把本钱拿去喂狗!”
“看以后还有哪个外地男子敢勾搭咱们魏氏族中的嫂子!”
李丹青:等等,他们说的本钱,是我理解的“本钱”吗?
啊,天啦,野男人比我还惨,浸猪宠之前,还要被割“本钱”。
造孽啊!
第9章
野男人是不是就在身侧呢?
李丹青凝神细听身边的声息。
听了半晌,没听出什么来。
也是,野男人如果被擒,这会定然也被缚了手足,塞了手帕子,动弹不得,发不出声音。
祠堂内的天井响起磨刀声。
李丹青凭声音,判断自己躺着的位置,是祠堂大厅。
这一轮,她只喝了两口“迷药”水,按常理,自是醒得更早。
祠堂内男人以为她还昏迷着,自会肆无忌惮讨论一切。
或者还能听到一些信息。
果然,一个男子的声音道:“飞羽,早前不是传闻,说三娘要招尔言为婿么?尔言为何放着三娘不要,去招惹嫂子?”
杨飞羽恼声道:“尔言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哪儿配得上三娘?那些话,都是谣传。”
他顿一下,“早上姐夫喊我一道,踹了嫂子的房门,进去时,尔言和嫂子衣裳不整,正要逃跑,一片混乱。尔言这个狗男人,被捉了现场,还妄图说动三娘救他,他该死。”
男子淫‘笑一声道:“大郎去京城已半年,嫂子定是寂寞了,尔言又有本钱,也就……”
李丹青听了半晌,只听到一个新信息。
魏大郎上京半年了。
天井里磨刀的声音停了。
男子哗笑道:“磨这么利,连根子也能割下来。”
又有声音道:“不是说本钱大么,这把刀有些短,一刀割得完不?”
“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
笑声突停。
响起打招呼的声音。
“婶子,二郎。”
“婶子没事吧?放心放心,野男人敢挟持您,刮破您的皮,我们就割他……,唔,为婶子出气。”
魏老太的声音响起道:“只破了一点皮,没大碍。”
魏凌希的声音道:“适才还是太危险了,大夫说,如果偏差一点点,割深一点,您就没命了。”
说着怒气腾腾,“我早说了,来历不明的人,不要收留,三娘非不听,今天险些害了母亲。”
魏老太道:“三娘倔着呢。”
说着又扬声,“宋嬷嬷,你去带季家媳妇过来祠堂。告诉她,到了祠堂,如实说,不得有半句偏差。”
又道:“曹嬷嬷,你也回去一趟,把尔言房中搜出来之物拿来祠堂。”
李丹青听到这里便知道,魏老太嘴里的季家媳妇,是那个人证。
上两轮中,这位季家媳妇自称是她房里服侍的人,半夜过去添被,听到她和男子的声音,因犹豫大半夜,早上去魏老太那儿揭发此事。
上两轮,都没有机会和这个“人证”说上话,全程是“人证”在“作证”。
若得机会,要打听一下“人证”的信息。
李丹青再次复盘早上至现下发生的事。
推演出现不同情况,会发生的变化。
可能是用脑过度,她推着推着,一阵倦意袭来,睡了过去。
李丹青再次醒来时,祠堂有许多说话声。
一个男子兴奋道:“上次沉塘,还是十六年前,那会我还小,没瞧着热闹。”
“族里那只猪笼特别结实,每年修绳索,前儿我还说修这个干吗,白费功夫,没料到能用上。”
“话说,奸‘夫‘淫‘妇两个人,是关一只猪笼还是关两只?”
季同的声音道:“傻不傻?两个人,当然关两只猪笼。一对儿奸‘夫‘淫‘妇,还能成全他们关一只猪笼,抱着死吗?”
男子声音依然兴奋,“可咱们族里只有一只猪笼,另一只呢?”
季同道:“本有两只的,其中一只被老鼠咬坏,已经扔了。剩下这只,蛮结实,又系了绳索,关进去绝对跑不出来。”
说着又补一句,“少一只猪笼,已让人去族里养猪的人家现买一只了。”
忽有声音道:“族长到了!”
族长的声音响起道:“人证物证呢?按族规,是要沉塘。”
李丹青竖耳听着,突觉眼前一亮,却是有人过来拿掉她头上的麻袋,扶她起来跪着。
她忙忙转头,看看身侧。
左边不远处,搁着一只大麻袋。
麻袋里明显装了人,只那人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李丹青:啊,野男人还完好么?被割了没有?
上天保佑他,希望他还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她再抬头往前面看。
祠堂大厅阴森森,牌位旁边点了许多蜡烛,族长坐在大厅正中间的椅子上。
魏老太和魏凌希站在他左边。
季同站在他右边。
族长此时看向另一侧跪着的年轻妇人,温声道:“你如实说。”
那妇人不敢看李丹青,只颤着声音道:“奴婢是在大奶奶房中服侍的,昨晚上……”
年轻妇人说的话,跟上两轮一模一样。
李丹青凝视她,这位就是季家媳妇了。
季家媳妇嫁了人,却还在她房中服侍,半夜里还要去给她添被,可知关系亲密。
推断,这位应该是自己陪房。
看她一脸惊惶,一边说话一边颤抖,估摸着,是被威胁了。
族长又指指案几上两件物事,朝李丹青道:“李氏,这可是你的?”
李丹青抬头看案几上的肚兜和钗子,点了点头。
族长断喝一声道:“那么,你是认罪了?”
李丹青又点点头。
族长愣了愣,没料到,李氏认罪认这么快。
对方毫不反抗,反让人不是滋味。
族长蹙眉看看李丹青,很不满意,魏氏妇人,竟这般没有骨气,威吓也不须威吓,这就认罪了。
他哼一声,示意季同拿供词过去给李丹青签名画押。
季同走过去,解了李丹青手中的绳索,见她双手有伤,仔细瞧了瞧,判断她曾经拿了瓷片割过绳结,因转过头朝族长禀了一声。
族长终于正眼看李丹青了。
他吩咐宋嬷嬷道:“上去搜一搜她身子,看看藏了何物。”
宋嬷嬷闻言上前,搜完李丹青,回头禀道:“没有。”
族长又喝李丹青,“摊开手。”
李丹青便摊开手,任由宋嬷嬷再检看一遍。
确认李丹青没有藏“兵器”,季同再次上前,把供词放在她跟前,递了笔给她。
李丹青很乖顺,签了名,画了押。
这一局野男人断了腿,又到了这个地步,是挽不回了
就这样吧 。
李丹青的手再次被缚起来。
她塌腰跪着,转头看季同去拿开野男人身上的麻袋。
麻袋拿开,野男人披散着头发,脸上全是伤,有些地方已结了痂。
他身上衣裳破破烂烂,左手臂有一截袖子不见了,手臂血糊糊的。
他被扶起时,瘫坐着,双腿似乎不能听使唤。
李丹青不忍再看,移了视线。
妈的妈的,这些人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