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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梁春雨送何佳橙下楼。
走到小区出口,何佳橙这时候看起来有点不舍了:“我真不想走。”
过一会儿。
“等我赚钱发了财,一定把接你去c市吃香喝辣。”何佳橙下定决心。
梁春雨不接这句梦话:“你东西没落下吧。”
何佳橙检查了下行李包:“充电宝好像没有啊。”
梁春雨也看了看:“刚才可能充电没拔下来,你等我一下。”
趁她上楼的时间,何佳橙把行李搬上后备箱,抬头看着梁春雨那一楼的灯亮起,过不一会儿又灭了。
然后是梁春雨下楼的脚步声,楼道的灯一灭,梁春雨已经扎进夜色中走,手里握着个白色的充电宝。
何佳橙看着梁春雨,生出些感慨:“小春,不会我下次来,你就是别人的了吧?”
梁春雨竟然一笑:“不会。”
何佳橙眼神一黯,蛮苦恼的样子:“我其实有点矛盾,既想让你去体验一下新的东西,又怕你受伤,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但我就是觉得,对方如果像徐风那么优秀,那么你们要走下去是很难的,因为我们面对的,是这样一个花花世界。”
听这话,梁春雨低头思索了一下:“这事儿我觉现在想不明白,有点犹豫,等过后再说吧,现在这样挺好的。你快走吧,到时赶不回了,到了后记得给我电话。”
何佳橙发动车子,后视镜里梁春雨站在小区门口,身影逐渐缩成个小点儿。
回到出租屋,她开始拖地板,墙上挂着日历,再过两周就是十一黄金周,梁春雨准备趁放假回去看下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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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淼这几天没去公司,带着经理去上海接了个客户,梁春雨又恢复了做公车上下班的日子。
隔天中午,大家纷纷挤电梯下楼去吃午饭,挤得不行,梁春雨拐个弯去走楼梯。
哪成想,好几天没见着徐风,这回儿撞邪见着了。
他手里圈着个车钥匙,站楼梯台阶上,一见她就笑了。
梁春雨仰着头,往上看,过不一会儿又移开目光。
下楼梯,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在楼道里此起彼伏。
快到底楼的时候,徐风在身后叫住她:“小春。”
梁春雨停住脚步,转回身。
他走上前:“帮我个忙成吗?”
“怎么了?”
“我家里有条狗生病了,前几天送去兽医那儿,今天应该带他回家了,但我晚上有个饭局,我把车钥匙给你,你帮我去接下好吗?”
他的语气温和,说话从来都是请求的时候居多。
梁春雨沉默一会儿,抬头看他:“好的。”
“谢谢,”徐风走近她,过一会儿,“那……你要和我一起吃午饭吗?”
梁春雨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去吃可以了。”
徐风并不意外,把圈在手上的车钥匙递给她:“那拜托你了,地址我发你微信,之后你到五马公园等我一下就可以。我把它领回去。”
梁春雨接过钥匙点头:“那……我先走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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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梁春雨取了徐风的车子,照微信上他发给自己的地址导航开去兽医诊所。
大约是徐风已经跟诊所的人打过招呼,隔十分钟诊所的工作人员就帮她把二大爷牵出来了。
二大爷得了支气管炎,咳得奄奄一息,兽医诊所的人端茶递水伺候几天,如今大病初愈,筋骨强壮,恨不能打破铁笼越狱。
工作人员带它去排便,之后牵它出大门,二大爷一眼见到徐风的车,尾巴一甩,眼里的亮光就闪出来了,扑进后车厢鼻子到处蹭。
二大爷兴奋地小叫两声,梁春雨一开门,它后腿蹬地,一跃而起跳上副驾驶车座熟门熟路蹲下。
第36章 告白
梁春雨关车门; 二大爷的头硬从里头挤出来; 爪子也搭在窗沿圆溜溜的眼睛一派机灵,舌头瘫在外头哈哧哈哧,两人对视一番,金毛大舌头向上一捋舔了梁春雨一脸。
所谓金毛; 天使属性,众生平等,都是亲人。
正是秋高气爽时节,五马公园门口一群跳套马汉子的烫头阿姨叉腰甩胳膊抖腿。
跳到高潮处; 烫头阿姨随音乐鼓点手一甩,祭出彩扇。
二大爷看得津津有味; 眼皮随节奏一抖再抖; 眼前一亮时,毛茸茸的白尾巴鸡毛掸子一样在地上来回扫动。
烫头阿姨运动够了; 收了宝剑宝扇录音机蹁跹离去。
二大爷依依不舍地冲阿姨们离去的方向叫唤几声。
阿姨走后; 二大爷耐不住寂寞; 幸而又来了几个穿白褂打太极的大爷,动作清逸,衣袖带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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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风从大楼走到五马公园的时候,梁春雨与二大爷,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中间一条长长狗链。
徐风走上台阶:“小春。”
梁春雨应了声还没怎么; 二大爷听见徐风声音了; 太极也不看了,叫唤一声,撒丫子扑了过来。
徐风蹲下身接住二大爷,按住狗脑袋揉,说了几句话,二大爷开心得不住喘气儿,下垂的狗尾巴“呲”地竖起,左右摇摆。
过一会儿,二大爷跟亲人撒够娇,爪子在地上扒了下,晃回西边去看太极了。
徐风在梁春雨身边坐下,她起身把链子递给他。
“坐一会儿吧,”徐风没有接,“你刚在看什么?”
梁春雨伸手指了指公园广场上的一个街头乐队:“那边。”
徐风听了一会儿:“摇滚?”
梁春雨:“嗯,我妈妈以前喜欢听,她有一套典藏版的魔岩三杰5cd。”
“你妈妈不是学民乐的吗?”徐风挑眉,“她还喜欢摇滚乐?”
梁春雨惊讶:“你知道我妈学民乐?”
“知道,上次你朋友告诉我的。”
梁春雨点头:“她学民乐,也听摇滚。其实并不矛盾,摇滚是最边缘最接近她心态的东西。”
“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跟朋友有一个小乐团。不过,我爸爸反对她在外边跑演出。”
“为什么,因为他赚足够多的钱,足以养家?”
“是,他那一阵有很多钱。”
“那一阵?”
“嗯,后来没有了。”
“喔,钱。”徐风停了下,“那你呢,你有为钱发过愁吗?”
梁春雨想一想,实话实说:“有一段时间,我脑子里想的全是钱。”
“为什么?你想用钱交换什么?”徐风有一刻的惊讶。
“交换不了什么,但是可以缓解迫在眉睫又无法改变的事,它是个好东西,好到可以填补感情的地步,因为这是一样最现实的东西,大部分人都没机会见识到它的坏处。”
“你羡慕有钱人吗?”
“羡慕?”梁春雨重复了一遍,摇摇头,“不羡慕,钱多未必好。我只是说,在我最需要钱的时候,没有如愿,这是一个遗憾。”
“好,那你,”徐风看她,语气温和,“你,你觉得自己现在被钱“禁锢”吗?”
“应该算被禁锢吧,因为我要靠它生活,”梁春雨毫不犹豫,却朝着他一笑,“但我觉得我仍然自由,不会依赖上钱,它也破坏不了我。”
“好态度!”徐风赞道。
两人都望向远处正在演奏的街头乐队。
街头乐队一首完毕,鼓手快速打了一段鼓,响亮的两下crash作为截点,空气里有震动的余音,周围稀疏的掌声。
不一会儿,短暂的节奏变换,下一首歌。
歌手声音粗哑。
“把青春献给身后那座辉煌的都市
为了这个美梦 我们付出着代价”
徐风收回目光,慢慢地望向别处。
“把爱情留给我身边最真心的姑娘
你陪我歌唱你陪我流浪陪我两败俱”
没有谁紧张,也没有谁害羞,这刻格外和谐。谁也不看谁的眼睛,夜是暗的,暗中隐匿灼灼灯火,心间松懈。
“一直到现在才突然明白
我梦寐以求是真爱和自由……”
歌曲到高潮,周围有人欢呼尖叫,尽管没有多少观众,他们还是沉溺其中,怀念一段忘情风靡的摇滚岁月。
汹汹的激情被匆匆埋没,被打动的那一刻,全心投入,一直到现在,还是铭记。
喧杂声中,鼓声,人声,旋律幽幽。
徐风回过头:“你会唱吗?”
下一小截,跟着鼓点,她竟轻声唱起来。
她的嗓子没有那么低沉,很嫩,音准很好,但是气息不稳,还有点发抖,压低的时候尤其明显。
她不适合唱摇滚。
徐风在心底作了评价。
可是。
可是她的神态放松,唱出来的东西,发抖的声线,不配合重金属,丝丝入扣地埋进来,一圈一圈,徐风心口发凉发紧。
唱歌是一件带感情的事,她带了,这么一个尖尖的女声,黑夜里,也唱出了一片赤诚。
她在唱什么?
真爱和自由,梦寐以求。
他们的头顶,沉沉的夜幕,身边,有习习凉风,远处,喧闹喝彩的人声乐声。
一层又一层的烟花世界,收拢,绽放,一波一波,悠长,绵延,吞吐人间脉息。
浪子嘶吼青春,诗人吟诵相思,一朝芳华,光阴几度,半明半寐的凡尘,当时若惘然,什么都可以掩盖。
徐风望向梁春雨。
所谓情缱绻,所谓爱意浓,有何所谓?说不出口的,只叹当时明月,彩云曾归。
忽然,不想也不藏了,他现在不愿等,什么也不会去拦。
眼里有什么,就让它是什么。
冲动,要的。
梁春雨嘴角带一丝笑意回过头,目光放松,看向徐风。
昏黄的灯,俊美的人,你不言,也可以不语,只要眼眸含情,已经足够动人。
梁春雨笑意渐渐凝住了。
一双眼睛里的浪漫。
谁是木头?谁是傻子?谁看不明白?
徐风没有犹豫,也不忐忑,探过身低头轻吻了一下她额头,再然后,是眉骨。
唇是温软的,呼吸热烫,带了一把勾子,真心拿出来了。
你呢?愿者上钩吗?
梁春雨搭在椅子上的手指勾起,紧紧卡在木板的缝隙里,心口胀痛。
两个吻,像刀割。
“你是否还有勇气 随着我离去
想带上你私奔 奔向最遥远城镇
想带上你私奔 去做最幸福的人”
徐风离开她,坐直身体。
“我喜欢你。”他说,眼中清明而温柔,“我喜欢你。”
梁春雨怔怔的,眼睛一晃,干涩,痛。
良久,她轻声:“为什么?”
她轻轻地说,并不要回答,眼睛也并不看他。他因此也没有回答,只是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你愿意吗?跟我一起。”
梁春雨伸手摸了摸徐风吻过的眉骨。
碰一碰,心间还是颤颤巍巍,撑得像要碎开。
奇异的安静,这是两个人的世界了。
她知道徐风在等她的决定,并且一点儿也不慌张,他拿出了勇气和诚意,这一刻是他最坦然的时候。
想起吕素,爱听摇滚的吕素,在边缘畅想自由的吕素。
“现在再让我选一次,我一定选一个人,不用妥协迁就,也不用眼看着自己的感情慢慢枯萎……,这是最让人灰心的事儿。”
“我希望,今后这世上的任何人与事,都不要把你扭曲,一个人能做自己,是最大的自由。”
何佳橙走时警告她:“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但我就是觉得,对方如果像徐风那么优秀,那么你们要走下去是很难的,因为我们面对的,是这样一个花花世界。”
这一个花花世界,她知道的,会伤害很多感情,人人因此没落,人情如此,其实你有心,也未必守得住。
很多年前跟何佳橙去看《十面埋伏》,那时她们都很年轻,懵懂的小姑娘。
最开始的一切,诱骗,计中计,局中局,假面,真心,虚与委蛇,这是花花世界的阴谋。
只有一个画面:翠绿的衣裳流云般摆动,马儿飞踏追去,孤竹冉冉,满地枯草。
喔,原来是真心换真心。
“去过风一般的日子。”
敢吗?
梁春雨抬眸看过去,他还是原来的姿势,在等她回答。
“谢谢你。”她说,把卡在椅子木板间的手抽出。
然后,她点了一下头“好。”
徐风的深海一般的星眸没有动,却突然闪出了光彩,他抱住梁春雨,像要把她永远禁锢在这方寸之地,双手轻柔搭在她的脑后。
梁春雨很久都没动,落日触及地平线,一艘船驶到一个陌生的彼岸,上面芳草萋萋,是她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