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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瞳眸中倒映着她的脸，嗓音低哑和苦涩：“从以前到现在，我好像一直都在给你增添麻烦。”
以前……
听到这两个字，方且吟又怔愣了下，半响后才开口：“如果你给我付医药费和给我钱也算是麻烦的话，那我巴不得这种麻烦多来点呢。傅学长，你知道你在我眼中一直是个什么形象吗？”
傅青植下意识地反问：“什么形象？”
方且吟发自内心道：“一堆特别高、特别大的、行走的人民币。”
说完方且吟就后悔了。
傅青植是喝了酒不太清醒，怎么她也跟着脑子糊涂起来了，居然当着傅青植的面说出这种话。
听罢傅青植果不其然怔了下，随后突然问道：“你喜欢钱么？”
“我当然喜欢啊。”方且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难道你不喜欢？”
傅青植抿了抿唇，视线往外偏了下，“没什么，随便问问。”
今天的傅青植感觉奇奇怪怪的。
方且吟摇摇头，不再多想，埋头吃她的关东煮。
…
“以前”对方且吟来说，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
她很少会去回忆从前的事，因为大多都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那年她初一，稀里糊涂地和傅青植就成为了朋友。
也是那段时间，白水镇中学忽然空降了一位专抓早恋的副校长，还没上任，整个学校里就流传遍了他的传说和威名。
“听说他是因为自己的女儿高三谈恋爱高考失败，所以他就发了疯一样狂抓早恋的小情侣。”
“好可怕啊！我有朋友在他以前的学校里读书，说他特别变态，你和男生并排走都会被叫家长。”
……
方且吟对此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很少关心这种事，那个时候她的心思都放在了赚钱养活自己供自己读书上面，什么早恋什么乱七八糟的，对她来说都很遥远。
结果这个名叫赵鸿风的新副校长一来，就在白水镇中学抓了个典型杀鸡儆猴。
方且吟和傅青植就是被抓的那个典型。
办公室宽敞安静。
赵鸿风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女，目光如炬故作深沉：“知道我叫你们过来是为什么吗？”
傅青植没吭声，方且吟则是老老实实地摇头：“不知道。”
她刚准备逃课去搞个兼职呢，就被喊过来这边了，难不成是因为她最近逃课太多了所以才被盯上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方且吟没在怕的。
她方且吟是谁啊，逃课迟到人尽皆知，每个周一早上国旗下做检讨的都有她的身影，叫家长这种对别的学生来说是杀手锏的手段对方且吟而言一点用都没有，陆玫和方宇宙可从来不会来学校，甚至直接把老师们的电话都给拉黑了。
偏偏方且吟成绩还很优异，老师们无可奈何，也就由着她去了。
赵鸿风没理会方且吟，而是看向傅青植：“傅青植是吧？我和你父亲吃过几次饭，你很出色。”
傅青植笔直地站在中间，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泼洒到他身上，在他半边身躯上镀了层金光。
他还是不说话，甚至没看赵鸿风，视线都落在身侧的方且吟身上。
“你现在初三，也快到中考的关键时候了。”赵鸿风语重心长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更不能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搞乱了学习的心思了。方且吟，你转学吧。”
方且吟：“？？？”
这什么逻辑，怎么说着说着突然开始让她转学了？
这时傅青植终于抬头看赵鸿风了，“赵副校长，你没有这个资格。”
方且吟也道：“为什么我要转学？校长，您应该知道，义务教育期间，除非我违反国家法律或者危害民族利益，否则您是无权开除我的。”
方且吟觉得这个新校长真的很莫名其妙。
“闭嘴，我有让你说话吗？”赵鸿风沉下脸，不悦地呵斥，“你们早恋，违反了学校的校规！在学校里就该按照校规办事！”
方且吟很冤枉：“先不说别的，我们就没有早恋啊。”
早个鬼恋啊，她现在搞钱还来不及，哪有时间搞这种东西。
赵鸿风冷哼一声：“别否认了，你对傅青植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我观察你们很多天了，每次吃饭都黏在一起！方且吟，你再狡辩下去，我就要叫你家长过来了。”
方且吟眨了眨眼，无所谓地噢了声：“你叫吧。”
赵鸿风：“？”
方且吟还特别贴心道：“您有他们的电话号码吗？没有的话我可以提供，你最好用你自己的手机打，学校的座机已经被他们给拉黑了。”
赵鸿风：“………………”
他气得脸都开始扭曲了，认为方且吟是在存心敷衍他，直接拿出学校的资料名册按照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他用的是自己的手机，那边接的挺快：“喂，谁啊？”
“你好，请问你是方且吟的家长吗？”赵鸿风清了清嗓子，“我是白水镇中学的校……”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了。
赵鸿风愣了好一会儿，再打过去那边居然真的把他给拉黑了，他脸色十分难看，瞪向方且吟：“你耍了什么手段？我警告你，别再我面前搞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
方且吟摊了摊手无辜道：“校长，我什么都没做啊。”
原本以为这样赵鸿风就会消停，没想到这人固执得很，在发现电话没办法联系上方且吟父母之后，他当天就按照通讯录的地址，准备亲自登门去做个家访让她父母知道她在学校里都做了什么好事。
结果，陆玫和方宇宙没让方且吟失望。
这两人得知赵鸿风上门是为了方且吟，直接一句“我们没有女儿”，把赵鸿风给整不会了。
经历过这么多的挫折，赵鸿风仍然没有放弃。就在方且吟以为他拿自己没办法的时候，方且吟忽然被通知——
她被休学了。
第23章
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 方且吟是没所谓的。
她平时也经常逃课去兼职，毕竟很多兼职都是白天才能去干，晚上她就在希尔屯酒店那儿自己看课本学习。因为这点容义他妈特别喜欢她； 天天对容义耳提面命让他向方且吟学习，在大多数人休息的时候都这么用功。
接到休学的通知，第二天方且吟就去找了份包吃包住的短期兼职； 开始快乐打工。
某天晚上； 容义提着大包小包去她工作的地方看望她：“你们那校长……”
方且吟纠正道：“副校长。”
容义：“……是真的缺德； 话说回来； 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他的？让他这么狠心来针对你。”
方且吟耸耸肩：“大概是因为傅青植吧。”
那天赵鸿风对傅青植的态度不同寻常，很难不怀疑是他为了讨好傅家； 故意揪着她不放。
毕竟在外人眼中； 傅青植怎么会屈尊和她这种人来往； 肯定是她用了什么手段才和傅青植走的这么近的。
“谁？”容义有点懵； “傅什么植？”
“算了。”猜测罢了； 方且吟懒得解释； “你都带了什么东西； 啧，怎么都是牛奶面包，没点零食饮料什么的吗？”
容义挽起袖子把东西一样一样摆出来，“都是我妈和杨姨给你准备的，你就别想那些垃圾食品了； 我妈本来还想跟我一起过来的，被我拦住了。对了，这口气咱们也不能白受啊； 番茄； 要不要我找人去教训一下那个——哎哟！”
方且吟伸手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别，我可不想到时候去局子里见你们。”
容义捂着额头愁眉苦脸道：“那怎么办，就任由他这么针对你？不行，我真的忍不了。我前阵子交了个网友，她是京城那边的，听说了这件事后直呼不可能，说他们学校老师们都特别尊重学生，但凡有一点错马上就被叫去谈话，而敢这么明晃晃的针对学生，那个校长绝对第二天就落马。”
“唉，番茄，每次听她形容她们学校，我都感觉我们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的。”
方且吟手指轻轻拂过那一箱沉甸甸的牛奶，眼睫低垂，没说话。
很久很久之前她就知道了，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有些东西你以为只存在电视剧中，而有人每天都过着那样的生活。你所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人生来就拥有。
方且吟突然开口道：“离开这里吧。”
容易有些懵：“诶？”
方且吟：“离开白水镇，离开江州市，去大城市，去更远的地方。尽管不一定能过得更好，但绝对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将来能够远走高飞。
容义愣了几秒，紧接着叹气：“我是没啥走出去的可能了，不过我相信番茄你肯定可以的！冲！以后说不定我都不配叫你番茄，要叫你方总了！”
又聊了一会儿，容义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告辞，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对了，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个长发美女在打听你，是你认识的人吗？”
“长发美女？”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形容，方且吟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下一秒，一道颀长的身影从拐角走出来。方且吟的宿舍是二十几人的大通铺，容义不方便进去，因此他们是走到了楼下聊天的。
方且吟看清来人的模样，太阳穴突地挑了下，难以置信：“傅青植？你怎么过来了？？？”
“就是他！”容义道，“还真是你认识的人啊。”
方且吟径直走到傅青植面前，从上到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儿，“你刚才就一直躲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
傅青植默了下，“看你们聊得开心，不太好上前打扰。”
闻言容义直接一声“卧槽”：“你是男的？？！？？？！”
“容义，你先回去。”方且吟暂时没空搭理容义了，“傅青植，你……”
傅青植伸出手，低声道：“我来看你。”
方且吟这才注意到，傅青植手上提着一个很大的透明塑料袋，能看到里面有很多巧克力饼干糖果之类的零食，全都是平时去超市方且吟都不敢多看两眼、生怕被价格给闪瞎眼的进口大牌。
三分钟后。
忽悠走了容义，方且吟和傅青植站在她刚才和容义聊天的地方，方且吟双手抱胸：“行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你来看我，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回家吧，时候也不早了。”
方且吟很少会这么不客气地赶人。
然而最近这段时间，她的确是不怎么想再看见傅青植了。倒也不是被休学的迁怒，而是因为看到傅青植，她免不得又想起了刚才和容义聊的那些话。
——你所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人生来就拥有。
她和傅青植，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一点，她从和傅青植说上话的第一天起，就心知肚明了。
对方不是白水镇这个小镇子能配得上的人，尽管不清楚以他那样的身世，怎么会来白水镇中学读书。但就算他们现在在同一个初中里面上学，有些东西还是生来就注定无法改变的。
她和傅青植，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现在不是，未来也更不会是。
傅青植低垂眸子，凝视着面前的少女。
相比较于同龄的女生来说，她格外的特别。这个年龄很多女生已经有意识地开始注意外表了，但方且吟不一样，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赚钱上，穿着打扮？有衣服穿就算不错了。
她身上还穿着这个招收未成年人打工的黑心厂子的工服，她太瘦了，宽大的衣服套在她身上就像是一只麻袋，但再朴素粗糙的衣服，也掩盖不了她出色清丽的五官。
她的眼睛里装着光。
白水镇这样的小地方，是困不住她的。
静默半响。
傅青植方才又开口：“你很快就能回到学校了。”
“？？？”方且吟抬头盯着他，“你玩我呢？我和他们签了一个月的合同呢。”
傅青植顿了下，“也可以不用这么快回去，不过那个赵鸿风，很快就会被撤职了。”
“哦豁。”方且吟歪了歪脑袋，“你家里人动的手啊？那真是谢谢了。”
月色轻柔地洒下来，拉长了傅青植的影子。方且吟站在他身前，刚好被他的身影给完全笼罩住。
傅青植又道：“过阵子我要离开这里了。”
方且吟抬了抬眼：“哦？你终于要转学了？”
傅青植微微蹙眉：“终于？”
“很早之前就听到有人这么说了。”方且吟耸耸肩，“大家都说你肯定不可能在白水镇这边上高中啊，说真的，初中还无所谓，高中可不一样，师资环境氛围……这些都很重要的。”
“那你想和我一起走么？”
“啊？”
风吹过来，轻轻卷起了傅青植的长发。
他低垂眉眼，很认真地看着方且吟，一字一顿道：“我们一起去京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