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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从未开口的红衣女子柔声道:“大娘子若热,不若将披风除去,晚点在披上,也不碍的。”
素云听了此话,就扭头望向陆磊,陆磊点点头,帮她解了带子,露出来一身鹅黄的小袄和油青色的裙子,对着陆磊甜甜一笑,便坐在他身旁的谢过红衣女子的茶。
那病容的男子,将素云除去了火红的披风,神色也更拘谨了一些,端起茶盏淡淡一笑道:“陆娘子,是江都人士?”
素云觉得这小亭子里热的与世界格格不入,便心下躁烦,尝的一口凉茶,一杯饮尽,才觉得舒坦了些。
此刻听的那世伯问话,忙放下茶盏,认真地回道:“回世伯的话,正是呢,不过确是小镇子上的人。”
只是搭眼看了一眼,素云发现他在这炭盆子的围绕下,还披着大氅,脸色却依然苍白透着几分青色,估摸着是个身体有恙的。
说完又看向陆磊,除了陆磊的父母,她并未见过他的同僚,如今这人穿的如此富贵,就连身旁伺候的女子都比她华贵的多,生怕自己说错了话,给陆磊添了麻烦。
陆磊对她柔柔一笑,知她热了,便伸手给她斟了一杯凉茶。
“哦。”那人简单的应了一声,将两人相处融洽,眼中竟像容不下其他人一般,便突然红了脸,狠狠的咳嗽了起来。
一阵忙乱中,女子从旁边的匣子里取了几枚药丸,服侍他吃下,才缓了许多。
素云轻声的道:“世伯若是咳疾,这亭子里点不得如此多的炭盆子,也饮不得凉茶的。”
“哦,小陆娘子竟然懂得医理?”
那人深呼气,强压下要咳嗽的意味,缓缓道。
“我小时候犯过咳疾,那大夫却是这般说的,凉的不能吃,甜的少吃,喉咙不能见风,却也不能用太多的炭盆子,不过我们那时候用的灶下的炭,不如世伯这里的香炭好,也不晓得说的对不对?”
“陆娘子这番话,却没人对我说过。”那人身子略略向前倾,唇角抿起,缓缓的开口,一直压制要再次咳嗽的欲望。
“这只是乡下的大夫的话。”素云觉得她好像说错话了,但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便坦然的一笑。
天色渐晚,素云便随着了陆磊去了这梅园的居处。
本来就是准备玩几天的,只是没宿在外面的客栈里,而是进了这梅园的客院。
梅园里静悄悄的,院子里点满了蜡烛的灯笼,通红一片。
素云暗叹着这梅园主人的阔卓,“这点的竟然全部都是蜡烛。”
陆磊神色有异,却还是耐着性子道:“世伯是这东京城里数的着的富有,却是我不能比的。”
素云连连点头,陆磊年尾设计升了漕司,可是领的俸禄还是副漕司的,不过每月带刻度的蜡烛几根加上炭敬之类的所有补贴一起,不过才三十几贯,自然比不得。
她生怕陆磊难过,便偎在他胸前道:“月俸三十多贯,已是不少了。”
第七十章 风云涌
陆磊抚着她长长的乌发,心里满满的,只觉得她乖巧可人,善解人意,而这般乖巧可人漂亮的小娘子,却正是他的。
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盒子,“这是张二投了份子,托人捎给我在东京城托卖,你看看可好,这南洋来的镜子,竟然头发丝都照的见,极为难得。”
这时候琉璃镜子已经有了,只是海外传来的,还十分昂贵。
世上女子哪个不爱美,便是遇到一处水洼都要低头照照自己,更何况这玻璃镜子。
素云听到的南洋来的琉璃镜子,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水汪汪的眼神,熟悉又很陌生,这难道就是自己吗?
素云对着灯光看着自己,虽然镜子很小,竟然可以看到眉毛里一点点的小痣,高兴的偎在陆磊的怀里,水灵灵的眼睛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看,一脸温柔的陆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在梅园呆了两天,初四的下午两人趁着雪停的功夫,没见到那人,就辞别了红衣女子,便回了染院桥。
初五迎财神,是要待在自己的家里的,素云对这点很是坚持,陆磊也觉得那人看素云的眼神有些不对,虽然这些天就见过一面他还是有些危机感。
红衣女子将两人送到梅林的门口,就默默的回了梅园。
那人此刻一身白色的棉袍,歪斜斜的半靠在软榻上,屋里冷清清的,红衣女子帷帽下担忧的道:“爷,把裘衣披上吧?又没有炭盆子,又不穿裘衣,怕到时候生病了,又要遭罪的。”
“嗯。”那男子脸色青白的一片,若是让人知道他是冻病的,怕道没有个好时候了。
不一会儿,四个男子每人提了一个火笼子,这屋里很快就升腾起来一些暖意。
红衣女子又吩咐送来几桶水。
那人手里的书挡住脸,问:“为何要放水?”
红衣女子忙道:“陆娘子说着水汽可以增写水分,对咳疾有帮助的。”
“嗯。”男人执书的手,半天都没有翻页,像是睡着了。
红衣女子又拿过一条鹅黄的盖被,给他轻轻盖上,便退出了房间。
红衣女子刚刚退出去,便有一只夜莺轻柔的唱了一曲。
他翻身起来,将书放下:“进来。”
那窗子缓缓打开,繁身越近来一个雪白衣衫的中年男子来。
“果不其然,这陆娘子,不是卫家的孩子,顺带着这卫娘子也根本不是松山镇的人。”
“且道来。”那人脸上一片红润,急切的道。
“这卫老二倒是个忠厚的,从小被卖了十年给饼铺子的人家做童工,满了十年回家,又他亲娘给赶了出去,那时候便认识了小陆的亲爹在一个码头做事,那码头的管事心黑,有意克扣银钱,可陆大的身份在那边,虽然是陆家的庶子,便也不能是随意折辱的。也顺带着卫老二日子倒也过得去。”
“陆老大归家后没多久,卫老二就被那码头的管事带去了河东京附近金人的一个地方做事,具体是哪里医务处可查,在那里做了约十个多月,身无分文的带着卫娘子和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女婴回来了。”
“那卫娘子当了一只银镯子,赁了一个小铺子,两人做起来饼铺子的生意,直到年前才被陆大人接过来东京城。”
〃这事莫过于太巧合了。〃
“这陆娘子是大年初一的生辰,这卫娘子从未给她过过一个像样的生日,便是那乡下生辰给孩子煮两个荷包蛋都不曾的。”
“从初一到初五,这卫娘子没有一年不是在床上度过的,以泪洗面的那种,我到觉得这事越发的可疑了。”
“巧姑娘,可不就是被金人掳去的时候,还怀着身子,算算日子也该是那时候,可这卫娘子到底是谁?倒无从找起,那唯一对丫头知情的封静老娘,却是个犯病的。”
“我倒觉得与其一直撒网般的找人,不若去探探这封家的口风。”
“走,去封静家。”男子扯起旁边挂着的大氅,就往门口走去。
那白衣的男子随即跟上,一个拐角处,红衣女子黯然的端着果盘,回了房内。
素云两人刚回来没多久,雪又下起来,陆离拿着铲子素云拿着扫把,老樊他们不在,这院子院外都是积雪,两人正在扫着,如意一推门进来了。
她神神秘秘的挎了个包袱,给陆磊见了礼,便扯了素云去屋里说小话。
“你怎么回来了,自己回来的?这么远,你也不说声。”素云看到如意二话不说就扯着自己往西厢跑,摸摸她的手,倒是比自己的还热的,便放下心来,埋怨了一句。
“赵么么的侄子用驴车送我回来的,驴车里还有火笼,还有汤婆子,一点都不冷的,大娘子我给你说件事。”如意神神秘秘的扯着素云不放手。
“那卫兰香,就是卫兰儿,她嫁人啦!”如意一脸洋洋自得,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哦。”素云看出了她的小得意,便有心晾着她。
“大娘子你不好奇吗?那卫兰儿嫁人了?”如意一边打开自己的小包袱,一边抬头望向素云的方向。
“不好奇。”
“大娘子,这是赵么么给你的。”如意见素云是真的不在意这件事情,有些黯然,垮着一张小圆脸,将包裹打开。
那包裹里面还有两个包裹,一个稍大的包裹被如意打开,里面是一件精致的绣品,一件有些薄的披风。
“普王给的料子,宫里给的,陆大人官太小轮不着,所以赏给赵府,让赵么么给做的,据说是什么丝的,薄薄一件暖和的程度堪比狐裘。”
说着也拆开了自己的小包袱,一身浅红的细棉布,绣着几朵可爱的如意云纹,比划了几下。
“看这是我的,裙子的绸布的,袄子是细棉布的,赵么么说,我现在只能穿这样的料子,不过很满足啦,我从未穿过这样的好衣裳呢?”
素云摸着手里的披风心里泛上一丝担忧,折好了包裹,看到窗外热的只穿着了加棉袍子的陆离,正将那雪往前面的渠沟里铲。
第七十一章 雪无声,忆故人
夜里,热茶氤氲着暧昧的气息,在摇曳的烛光下,升腾着。
素云裸着肩膀,躺在陆磊的怀里,道出了自己的担心。
“莫担心,每年的正月十五有花灯宴,午时前,官家的娘子们都去赴宴,宴毕就各自散开去赏花灯,约摸着青松怕我给不了好衣裳穿,才叫赵么么准备的。”
“还要参加花灯宴啊,都是要注意什么?”素云顿时紧张了起来,她本是一个小镇上的女子,本以为不出意外就是嫁人生子,在数着日子挣钱,将孩子带大。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参加太后的花灯宴,一时之间便紧张的很。
“放心,以我的官职,还不至于能让你坐在太后的一桌。”陆磊在她脸上轻轻的一吻,有些调侃的意味。
“过几天就有么么来,她会教你些礼仪,其实都差不多的,太后是个很随和的人,特别好相处的。”
“可是我。。。。。。唔。。。。。。”素云还是很担心。
“既然不困。。。。。。”陆磊翻身覆了上去,将她压在身下。
“困困困困,困的睁不开眼了。”素云羞红了脸,担忧顿时烟飞云散。
看着素云紧闭的眼睛,颤抖的睫毛,陆磊伸手将那茶拿过来,“喝点水再睡吧,嗓子都有些哑了。”
素云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杯水,白了他一眼娇嗔的道:“还好意思说,都是因为谁?”
那罪魁祸首,笑着喝了剩下的茶,见那烛台的刻度也差不多到头了,就任由它去,拥着那个紧闭着眼睛的人,一起相拥睡去。
屋外大雪纷飞,一片银装素裹的好景象。
同样银装的封府,尽管屋里燃着一溜的火笼子,一身便服的封静跪在地上,垂着头,心底却那冰雪的冷意还要冰凉。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便是家父当时一心攀附富贵,却挡不住王爷的薄情,若是看不上我妹妹,自将她遣回来便是,我封静就算吃糠咽菜也是养的起她的,可是王爷你扪心自问,你是怎么做的。”
封静一脸悲哀,说着竟自己站了起来,手指指向那坐着的人,怒睁的眼睛里,啪嗒落了一滴泪。
屋里沉默着,同样无声的还有那纷纷的雪,一片片的从天空飘下,无声无息,沉默的可怕。
“你,将她置于客栈不管不问,你可知道她去找你的时候,已经怀孕四月了,你可知道!”
封静眼睛通红,站在男人的面前,只差分毫就点到了那人的脸上。
花白头发白衣中年男子用剑柄将他手按下,“封静,不可放肆!”
封静才意识到,现在的这人已经不是当时的小公子,却已经位高权重的王爷,他挺直的脊梁顿时弯下,“赵亭林,你便不可怜她,也要可怜下那肚里的孩子啊?那可是你的亲骨肉。”
骨肉二字出口,已渐不可闻,眼泪便再也忍不住滚滚落下。
“当初随她去的丫鬟,可是一个叫做阿雯的?”那人沉默的半晌,看着满脸泪痕的封静。
喉头动了动,和脸一样苍白的唇尝出了一丝腥甜的味道,他咽下,艰难的问道。
“是阿雯,怎么?”封静抬起头,愕然道。
“难道你有了阿雯的消息?”封静快步上前,便看到他的不妥,快步奔向外面,“快,请府医来,快快快快!”
最后一声快,已经破了腔调。
再回头,那花白头发的中年男子已经合上了那人的下巴,封静上前,夺过桌上的药瓶子,一闻,变目眦欲裂的道:“二墩子,你特么的脑子也有病是不是,这个时候天寒地冻的带他来我府上做什么?嫌我这些年刚刚过的太舒服了是吗?”
“他要去死,自管去死,为什么要来我府上!”
谩骂间只动作不停,将人一起扶着去了书房后面的小隔间。
不一会府医披头散发的被一侍卫给扛了进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