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也没能将她唤回。
她浑身发抖地撞开大门,看见坐在窗户旁姜琳的身影,从那扇窗户能够看见黑山上的一切,不论是那只巨蛇还是潮水般的天灾。
姜琳就像陷入了梦魇。
她面色灰白,眼神空洞,神情泛着恐惧与绝望,如果此次降临的并非是腐殖之蛇,或许她还生得出勇气去逃跑、去保护自己的女儿。
但她的运气很差。
漆黑的巨蛇再一次来到她的身边……
将再一次夺走她的家园!
曾经的她遇见了腐殖之蛇,便同时失去了父母,成为一个没有家的流浪孤儿,而这一次她又会失去什么?她抬着头呆呆望着怪物漆黑的身影,仿佛望见了深渊的色彩,仿佛再一次回到那天,被漆黑的巨蛇追猎的场景。
一个又一个人类被巨蛇养殖的天灾侵入身体,然后炸裂成一片血雾,又或者变成一只只嗜血的怪物,巨蛇居高临下俯览大地上如蚂蚁般逃亡的身影,它轻轻俯下身,就能吃掉一只猎物,这场逃亡终究是无望的,所有人都知晓路途的尽头并不是得救,而是更深的绝望……
她的母亲被俯冲而下的巨蛇吃掉。
她的父亲在被天灾附身之后推了她一把:
“快逃啊,阿琳……”
下一刻,就炸开成刺眼的血雾,粘在姜琳的身上、面上、眼睛上,那时才七岁的她又怎么可能逃跑呢?她没有动弹,呆呆地抬头,怀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仰望翱翔的巨蛇。
就像现在这样。
但是,她也记得……
自己并没有死在那一刻。
她得救了,有人救了她。
“没事吧,小姑娘?”
一道身影挡在她的面前,挡住空气中飞扬的血雾与一瞬间涌上来的天灾,那是位身姿挺拔,一头长发束起了高高马尾的少年侠客!
他的手中握着黑色长剑能轻而易举斩杀所有靠近这一方界域的怪物,漆黑的巨蛇往下俯冲,姜琳害怕得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但少年蹲下身,将她抱在怀里,一个轻跃便来到黑雾浓郁的空中,在这时姜琳才看见他的脸。
“别害怕,大哥哥会将怪物都赶走的……”
样貌俊秀的少年面容上挑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他一边安抚怀里可怜无助的小姑娘,一边踏着空气不断跃进,这是姜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这片大地的全貌,和那只为她带来绝望梦魇的……漆黑巨蛇的全貌。
只一剑!
少年的长剑挥出一道剑风,重重劈斩在巨蛇的七寸处,一道极深的伤口瞬间刻印在的巨蛇身躯之上,黑色的血液大量溅出的同时,连带伤口周围的天灾都被一扫而尽!
伤口的血液流尽之后,露出森森白骨。
巨蛇冰冷的金色蛇眸中闪过明显的忌惮神情,可见它是有自我意识的,在少年准备在挥出下一剑的时候,巨蛇毫不犹豫牵着它的天灾浪潮逃进了无人能够踏足的漆黑迷雾里,少年随即落地之后,只能望而兴叹道:
“我还真是弱啊……”
这只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但姜琳却仍记得那时陛下的表情。
少年掩下了自己一贯的轻佻笑容,沉静而哀悼般垂眸望向这一片被血色染红的大地,他像是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便又是含着笑容轻松愉快的模样了。
只是他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
变得决然,充盈了如破釜沉舟的信念。
他……符九弦,想要改变这个世界!
尚且年轻的天命之子摸了摸怀中小姑娘的头,轻声道歉:“对不起啊,我来晚了。”
怀中的女孩终于反应过来,泪水从她脏兮兮的脸颊流下,又被少年轻轻地拭去,姜琳会永远记得这一刻,哪怕绝望再次将她包裹,哪怕曾经将她救赎的陛下早早逝去,她也依然记得,那时的符九弦语调温柔,且坚定:
“别怕,我来了,我会保护你的……”
“我会保护这个国家,和所有人……”
“我向你保证,小姑娘!”
……
姜琳依稀听见耳畔有人在叫喊什么。
“阿娘——!!”
有人用力将她一推,眼前回忆的景象霎时消散,她身体一歪重重摔倒在地,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并非是曾经救赎了她的陛下啊,而是神情如孤注一掷的小女孩,与她那时一样才七岁的孩子,眉目间却依稀能看出她的坚决。
龟龟这孩子,和那时的陛下很像呢。
“阿娘,现在能听见我说话了吗?”
雁归将陷入恐惧封闭了内心的姜琳撞倒在地后,她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本来手脚都是发软的,现在更是失去了力气。
所幸姜琳看样子已经回过神来,不再继续沉浸于往日的梦魇,她赶忙道:
“我们快点走吧,黑潮真的要过来了!”
“……龟龟?”姜琳神情恍惚,她轻声唤出自己女儿的小名,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雁归倒是没时间和她啰嗦了,她干脆跑过去拖起姜琳的一只手臂,试图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然后逃命,同一时刻,狗蛋也扶起了姜琳的另一只手臂,一个九岁的男孩子可比她的力气大得多,两人勉强将脱力站不起来的姜琳撑起来,然后一同往门外磕磕绊绊走去。
“你什么时候跟来的啊?”
雁归有些纳闷,刚才她的心神全放在姜琳身上,倒是没注意狗蛋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我刚刚还在叫你呢,一直叫你,你也不理我,我就直接跟过来啦。”你居然真没注意到我啊?我的存在感有那么低?
狗蛋龇牙咧嘴的表情明晃晃都是疑问。
雁归讪讪一笑:
“不说这个了,我们快跑吧。”
门外狗蛋的父母也后脚跑了过来,陈大娘甚至一个巴掌拍得狗蛋一踉跄,她生气地大声吼道:“我在叫你呢狗蛋,你没长耳朵吗?跑什么跑!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吗?!”
你自己还不是没听见人叫你吗……
虽然这样想着,但雁归也清楚狗蛋跟着她跑来就是想帮忙,比起体弱的麻雀和家住得更远一些的驴蛋,也只有狗蛋会在这种危难时刻跑过来帮忙了,这让她不免心生感动。
看见她和狗蛋两人搀扶着姜琳,陈大娘和陈大叔赶紧挤走两个小孩子,干惯农活的两个大人一左一右好似不费力气地就撑起体型娇小的女人来,就快步往庇护所的方向跑去。
一向大大咧咧的陈大娘还一边跑还一边回过头,使唤跑起来比她还快的狗蛋:“狗蛋你带好龟龟跟过来,跟紧点啊,别跑丢了!”
狗蛋跃跃欲试拉住雁归的手,咧嘴一笑:
“好嘞!”
第13章 腐殖之蛇
无归城的外城在靠近黑山的一端,而庇护所的位置则是在靠内的另一端悬崖之下,两者分别处在如南北两极的两个最远点。
一路上,外城之人疯狂涌向内城与外城相接的城门口,在原本平安无事的情景下,他们还能闲谈阔步城门的威严敞亮,但现在硬生生被挤在城门外进退不得,他们都恨不得把当初建城门的那个人拉出来打一顿了!
“你特娘的咋把城门建这么窄?!”
雁归就清楚地听见她旁边有人这样叫骂。
已经跑到这里了,还让两个矮矮的小孩子在人堆里自己跑就不现实了,所幸现在姜琳已经能自己勉强站稳了,陈大娘扶着她挤在人群里,陈大叔便一手将自己儿子提起来夹在臂弯中,一手将隔壁的小姑娘架在自己脖子上,这样他还能空出一只手虚虚护住两个女人。
“龟龟抱好咯,别摔下去了!”
身材魁梧的男人爽朗笑道,可以见得他们一家子人都挺心大的,让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自己抱紧,如果雁归真的只是个普通孩子,她觉得一个慌神害怕到极点的小孩连伸手的力气都不会有,更别说自己抱住了。雁归一边默默腹诽,一边死命抱紧男人毛茸茸的脑袋。
“嗯,我知道了,陈叔叔!”
“多谢陈哥、陈姐……”
姜琳也虚弱地道谢。
陈大娘摆了摆手,大大咧咧道:“这有什么!阿琳你也别见外,咱们都是十多年的老邻居了,往后还有可能成亲家,都是一家人!”
这话听得雁归是头皮发麻。
比起黑山那边正来袭的巨蛇和天灾,说不得还是这个话题更令她感到不适,甚至她的妈妈姜琳都只是微微一笑,沉默着并不反驳,她就知道姜琳也有了这方面的想法。
从姜琳的角度上来看,隔壁家的狗蛋身体健康性格开朗长相也好看,连父母都是好相处的性子,比起对雁归寄以厚望的雁禾,姜琳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活下。
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芸芸众生。
雁归知道自己现在没有拒绝的余地,她今年才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肯定是听不懂这些的,不过等她再大些能够自己做主了,就不需要在意这些口头上的试探了。
她不愿意的话,谁都别想逼她,她也相信雁禾不会将她嫁到一个普通人家里,毕竟他身怀极深的秘密,可能是个大……
可能是个……大佬?
大佬个毛线啊!!
雁归骑在陈叔叔的脖子上,鹤立鸡群的她能看见更高更远的地方,她开始百无聊赖四处望去,城门口到处都人挤人,踩踏事故肯定是不少的,但波及不到他们。
最后,她回过头望向巨蛇所在的方向——
这一眼就看得她心肌梗塞!
仿佛血液都被凝固,寒意从心底升起。
一队大约两三千人的军队穿过无归城不对外开放的小城门,身上披着她熟悉的甲胄往黑山奔行而去,他们的队伍与黑山上如潮水般奔涌而来的天灾比起来太过渺小,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去抵抗天灾,而是去送死的!
她的眼神很好。
但这一刻她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
她清楚地看见,自己的父亲也在队伍里。
雁禾披着甲胄的身姿她不会看错。
因为他在自己的心目中,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披着那身布满刀痕的甲胄,男人头也不回地奔向黑潮,如飞蛾扑火,雁归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声音颤抖唤了姜琳一声:
“阿娘……”
“怎么了,龟龟?”
什么都不曾知晓的姜琳轻声问询。
“我,我看见阿爹了……”
“禾哥?他在哪里啊,他过来了吗?!”
虽然感情逐渐淡泊,但作为丈夫和父亲的雁禾依然是这个家庭的主心骨,看姜琳一瞬间像是放松下来,像是找到了避风港一样无意识安心下来的模样,雁归硬生生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吞了回去,不,不行的!
如果在这里告诉姜琳,她怕是会受不住打击直接崩溃掉,本来就因为黑潮中的巨蛇,她已经悬挂在精神崩溃的边缘了,这里可不是能让她安然倒下也不会有危险的地方!
“……没有,是我看错了。”
她闭了闭眼,转过话题,避而不谈原本想说的话,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雁归再不敢往黑山的方向看上一眼,她沉默地骑在陈大叔的肩膀上,沉默地望向无归城另一面她不曾踏足过的方向,沉默仰望灰暗沉闷的天空。
瞥见云彩中一抹一晃而过的虹色。
橘红色的飞鸟盘旋在人眼不可目见的极高天上,在昂着头的女孩瞳孔中留下有如微弱火焰的印痕,黑雾很快覆盖过来,覆盖过云层之上若隐若现的飞鸟,也覆盖住飞蛾扑火的两千多人军队,黑潮已经离无归城不远了。
所幸城门口拥挤的人们终于挤过了看似宽阔敞亮但真用起来却显得狭窄的城门,赶到了庇护所,在失去了驻城的士兵与守卫之后,庇护所也终于不用放弃掉一部分外城人了。
雁归他们来得较晚,只能呆在更靠近出口的位置,几人蜷缩在洞窟口的通道边缘,用石头堵起来的出口还能透过几缕雾蒙蒙的光线。
雁归依旧罕见的沉默,她环着双膝坐在姜琳旁边,凌乱刘海下无光的黑眸呆呆望向洞□□进的微弱光线和漂浮的灰尘,就这样望了许久,她才慢慢开口,用发涩的声音说道:
“阿娘,我刚刚真的看见了阿爹。”
“那,为什么……”
姜琳茫然一瞬。
那又为什么刚刚却告诉她看错了呢?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是个会无的放矢的人,所以一定有什么缘故,不能让她在那个时候知晓丈夫的状况。她很聪明,第一时间便想到,或许当时情形并不理想,甚至残酷。
姜琳压着情绪,慢慢深吸一口气:
“龟龟,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见他在士兵的队伍里,去了黑山……”
如死一般的沉默开始蔓延。
连听见雁归说了什么的陈大娘都赶紧捂住自己不会看场合的傻儿子的嘴,生怕他在这种时候了还捣乱,听龟龟说的,雁禾大概率是得死在黑潮里了,这是谁都心里清楚的事实。
庇护所的环境是黑暗的。
姜琳再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