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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萍县主不情不愿地站出来,她吃吃喝喝是把好手,但因为骄纵惯了,平日向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真正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现在要洗手煮茶,而且是这样的好茶,对她来说是个极大的挑战,尤其是看到薛皇后冷肃的凤眸,更是心底一慌。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苦着脸来到早已经准备好的茶叶茶具面前,见水也烧开了,冒着汩汩的热气。
她平常只知道吃喝玩乐,哪里懂这里面的门道心想道:煮茶煮茶,应该就那么回事吧
因为年龄太小,做起事来难免毛手毛脚,青萍县主刚拿起茶具,准备倒水,因为差点被烫到,突然手一滑,只听到“哐当”一声,精致的茶具摔到地上,摔得粉碎,碎片四溅。
青萍县主顿时呆住了,薛皇后眸光一厉,长公主也皱了眉头,那动作一看就知道是外行中的外行,外行也就罢了,居然还能摔了茶具
真不知道文宣姑母在府里把这个小丫头宠到了什么程度及笄的人了,还是这般懵懂混沌,实在有失皇家风范。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芳昔连忙给青萍县主换了一套新的茶具,青萍不敢抬头看薛皇后冷厉的眸光,慌慌张张地直接将茶叶一下子尽数倒了开水中,什么火候,什么力道,全都不管不顾了,反正她也不懂。
总算完成了任务,青萍县主端着煮好的茶送到真定小姨面前,“长公主请用茶。”
长公主看了一眼绝对有九分热度的茶汤,忍不住摇头,真是糟蹋了好东西,连青萍县主的茶都没有喝,就道:“下去吧。”
青萍县主却没看真定小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反觉如蒙大赦,总算不用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了,飞快地行了个礼,“多谢长公主。”
长公主连青萍县主的茶都没喝,结果可想而知了,青萍县主这一场定然又是板上钉钉的垫底了。
第九百九十七章 各显神通
有了粗心大意的青萍县主这个前车之鉴,薛灵薇上来的时候,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如春风袭来。
她细心地用精致的小夹子夹起精巧的茶具,放在开水中慢慢洗刷,在开水二沸的时候,以极其优美的姿势将茶叶慢慢沁入水中,闭目轻嗅,品鉴着何时能恰到好处地将雪顶凤眉的香气散发出来,茶汤的水雾为她国色天香的脸庞蒙上了一层轻纱,幻美得如同仙女下凡。
一举手一投足皆是大家修养,每一处都拿捏得分毫不差,她的动作极其优雅,虽然煮茶的时间很长,但众人只觉得看到这样一幅仙女茶艺图,仿佛湖光山色,令人赏心悦目。
薛灵薇和前面的青萍县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啻于云泥之别,但雪顶凤眉的香气在观星台上飘散开来的时候,薛灵薇缓缓起身,神色恬静地倒出碧绿沁人的茶汤,仪态万方,“请长公主品鉴。”
长公主看去,洁白如玉的小瓷碗中,片片嫩茶犹如凤眉,色泽墨绿润透,幽香阵阵,轻轻抿了一口,赞道:“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好”
“多谢长公主殿下。”薛灵薇不疾不徐,朱唇轻启,此刻,观星台上,绝代双娇的风采莹然绽放,美如朝露。
惠妃暗自嗤笑一声,薛灵薇的茶艺传自大家,而且她常在长春宫往来,对雪顶凤眉的煮泡方法并不陌生,如果再得以薛皇后的指点,那还谁有胜得过她
看似公允,实则虚伪,不过惠妃倒是很想看看,百里雪会如何破解这一局
第三位是徐渺渺,她的茶艺也极为精湛,整个过程也是一气呵成,妙手天成,但出于对雪顶凤眉娇气的个性了解不多,不能完美地煮出雪顶凤眉的香韵,比起薛灵薇的茶,自然逊色不少。
第四位是明霏,她是酒中花仙,但茶道上面的造诣明显逊色于薛灵薇和徐渺渺,但她本人极其聪明,排位第四也给了她极大的好处,她从前面两位茶道高手里面悟出了不少,悟性极高,对雪顶凤眉也有了不少了解,在煮茶的时候,由于火候掌控极佳,长公主对她的茶也频频赞许,“不错,嫩芽香且灵,吾谓草中英,本宫很喜欢。”
明霏暗自欣喜,“谢长公主殿下。”
后面的秀女轮流上场展示茶艺,虽说其中也有几个出色的,但和前面三位技艺高超的姑娘比起来,就算不得出众了。
青萍县主虽然自己知道没戏,但还是担心雪姐姐,连她都看得出来,这个抽签顺序对雪姐姐不利。
怎么那么倒霉就偏偏落到了最后一个,真定小姨恐怕舌头都品鉴得发麻了,哪里还有心慢慢品尝最后面的茶水怕是随意给了不上不下的名次就算是厚德恩赐了。
雪顶凤眉的香气阵阵扑入她的鼻息,舔了舔嘴巴,她贵为文宣大长公主的孙女,什么好东西没玩过没吃过但平日对着雪顶凤眉也只能望洋兴叹,没想到这一次,离得这么近,也无缘一品其滋味。
青萍县主越想越替雪姐姐抱屈,却见雪姐姐仿佛又在发呆,眼眸半垂,根本看不出心中所想。
她有些着急,偷偷捂住嘴巴,小声道:“雪姐姐”
百里雪侧首看她,见到小丫头担忧自己的眼神,微微莞尔,示意自己没事。
第九百九十八章 名师高徒
百里雪当然不担心,她的茶艺老师是东澜最鼎鼎有名的伏鹤先生,放眼天下,在茶道上,有谁能比得过伏鹤先生的造诣
终于到百里雪了,面对众人幸灾乐祸的眸光,她绝美的面容却始终沉静而从容,不见丝毫慌乱,镇定冷静的将门之风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薛灵薇忽然有些紧张起来,虽然自己的表现已经无懈可击,但百里雪总给她一种不安的感觉。
她的这种不安并没有影响到百里雪,因为很快,百里雪就展现出了过人的敏锐与聪颖,只淡淡扫了一眼那冒着热气的沸水,就道:“启奏长公主殿下,雪顶凤眉生长在极寒之地的雪山之巅,如山中高士,冰雪美人,蕴含天地灵气,观尽清风冷月,如今入世事红尘,若遇寻常之水,必不能绽放其世间独有的钟灵毓秀,请恕百里雪不能暴殄天物。”
此言一出,观星台上鸦雀无声,连安宁郡主也收了一脸妖媚,露出了少有的正色。
薛灵薇心底的不安逐渐放大,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百里雪这番话分明证明她是懂茶的,只是不知茶艺如何
唯有薛皇后神色不变,淡淡一笑,“你的确很懂雪顶凤眉,只是,你又如何肯定这是寻常之水”
瑶姑姑垂眸,好茶自然少不了好水,今天送过来煮茶的水是清晨宫人采摘的朝露,本已难得,但在江夏郡主眼中,不过是寻常之水。
百里雪面对众多惊讶的视线,平静道:“这水不过是君子兰叶上的朝露而已,最合适煮敬亭绿雪,青城雪芽这类温润的茶,用来煮雪顶凤眉,无异于煮鹤焚琴。”
薛皇后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百里雪这番话,比刚才写出那首诗作给她的震撼更大,手不自觉地抓住了凤座上的扶手,但到底有着多年定力修为,表面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笑颜。
长公主心头的疑云逐渐放大,百里雪这孩子难道是故意深藏不露
回想起她始终游离淡然的超脱神态,何尝不是另外一种胸有成竹
这番不卑不亢的话语,已经清楚地道出了她在茶艺上的精深,连长公主这个素爱茶道的人都忍不住暗暗佩服,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带有不自觉的温和,“江夏郡主,你的茶道师从何人”
“伏鹤先生。”
不啻于又一记晴天霹雳,不少人呆若木鸡,伏鹤先生三岁品茶,一生爱茶,不但能品出轻易所喝的是什么茶,几分力道,而且能分辨出煮茶的水,有“茶仙”之称。
东澜贵族以名茶作为身份的象征,所以想拜伏鹤先生为师之人趋之若鹜,可他老人家一生清高,目中无人,对弟子要求近乎苛刻,还没听说过谁能通过他的考核,幸运地成为伏鹤弟子。
就是尊贵的长公主,也只曾见过伏鹤一面,对其精湛茶道赞不绝口,后来先生闭门谢客,她就再也没见到了,却万万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百里雪竟然是伏鹤的弟子
第九百九十九章 人外有人
其实众人不知道的是,百里雪并非伏鹤弟子,她和伏鹤先生是忘年交,老先生不仅喜茶,还喜棋,却苦于没有对手。
百里雪的棋艺是哥哥亲授,一般人不是她对手,正好对老先生的胃口,便陪他下棋,顺便偷学他的茶艺罢了。
长公主脸上滑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欣喜之色,时隔多年,还能再品鉴伏鹤先生弟子的茶艺,实在是一件幸事。
在众人惊愕羡慕的视线中,百里雪清清凌凌道:“长公主殿下,我需要腊梅花下的陈年纯净雪水才能煮茶,请长公主玉成。”
长公主看了一眼薛皇后,薛皇后沉吟片刻,对瑶姑姑道:“去吧。”
“是。”
长春宫是世上最美丽富有的宫殿,薛皇后本人又品味极高,陈年往昔,腊梅树下,化雪之水,也只有她宫里才有。
薛灵薇紧握手心,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自己的茶艺也是师从大家,平素也是被赞不绝口,却万万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百里雪竟然是伏鹤先生弟子
而且,此时,已经没人会怀疑百里雪是在虚张声势,往自己脸上贴金,她的寥寥数语,已经清清楚楚地说明了她茶艺的精湛,若非伏鹤先生弟子,谁又会有如此独到的眼光和灵敏的嗅觉
薛灵薇抿唇不语,脸上划过一道忧色,别人都不知道,煮雪顶凤眉需要梅花树下的陈年雪水,一个生长在雪山,一个是雪水,如情深相许的恋人,难舍难分,只有将它们契合在一起,久别重逢的茶汤才能饱满丰盈,灵香四溢,醇美甘咧。
雪顶凤眉本就世间少有,知晓这个秘密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薛灵薇煮茶的时候用的茶水是雪水,而别人用的水都是朝露,这两者,毫厘之微,一般人品鉴不出,但懂茶之人就知道,实则有天渊之别。
所以,薛灵薇占据了天然的优势,她心底也明白,这是姑母对自己用心良苦。
可万万没想到,竟然被百里雪看出来了,虽然她并未点破,但薛灵薇却有种被看穿的心虚,心底又闪过阿萝说的话,薛姑娘靠的是皇后娘娘,江夏郡主俘获的是太子的心,一股难掩的酸涩从心底溢出,越发觉得不能轻易让百里雪爬到了自己头上。
青萍县主只想为雪姐姐大声叫好,若不是碍于严肃的场合,她就快要开心得跳起来了。
瑶姑姑奉旨取来了陈年雪水,盛在精致的小瓮中,密封得极好,一打开,就一股梅花清香寥寥入鼻。
雪水入壶,渐渐飘出清冽的香气,百里雪拿起紫檀木茶勺,将雪顶凤眉缓缓沉入沸腾的雪水之中,须臾之后,煮好的茶以流畅清丽的弧线倒进茶杯里。
举手投足之处,皆是秀色可餐,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令人拍案叫绝。
光是看这个过程,就有种心清自然明的透澈油然而生,有股新鲜,浓郁,纯正,清和的花香伴随着清悠高雅的茶香,沁入心脾,令人无限陶醉。
第一千章 意外陡生
“请长公主品鉴。”百里雪端着煮好的茶,呈送到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浅浅酌了一口,一丝微微的甘苦过后,舌尖丝丝香甜久久回味。
常言道:佛能洗心,茶能涤性,浮躁世界红尘滚滚,惟愿内心清风朗月,长公主上次品伏鹤先生茶道时候的心境,再次重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长公主身上,因为她是此次唯一的评判,一切好与不好,皆由她说了算,但也正说明长公主公允无私的名声,才能担任这般重要盛典的评判。
薛灵薇一直安慰自己不要紧张,可还是架不住心跳到了嗓子眼上,仿佛随时都会跳出来。
四周寂静无声,无数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长公主,谁都知道,她此刻的一锤定音,将决定许多人的命运。
长公主的眸光不着痕迹地漫过薛皇后,触到薛皇后眼中一掠而过的示警,忍不住在心底幽幽一叹,薛灵薇的茶已是佳品,可百里雪的茶却是极品,奈何自己受皇后娘娘所托,不得不成人之美。
众人瞩目中,长公主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江夏郡主的茶清韵芬芳,很好。”
百里雪听到这句话就知道长公主偏向薛灵薇了,不过她并不意外,薛灵薇在第一局失利,这一局自然要扳回来。
青萍县主嘟起嘴巴,有明显的不满,但碍于皇后娘娘威严,又不敢发作,只气得一张小脸都白了,眼睛瞪得气呼呼的。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