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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碗,新?一年,吾与诸位将士同?在——”
“第三碗,大裴江山永固,国泰民安——”
顾灼一饮而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江山永固!国泰民安!”
随后便汇成气势磅礴的一声声口?号,在寒夜中凛然而热烈。
……
顾灼没?再打扰士兵们似要掀了天的欢闹,一个人去了军中瞭望的高台上。
高台上的士兵听得见演武场那边气吞山河的喊声,却仍是不为所动,目光坚毅地眺望远处,随时准备汇报一切不寻常的动向。
他见了顾灼,脸上露出憨厚的笑意:“将军,过年好!”
顾灼也笑了笑:“过年好,去吃饭吧,我守着。”
士兵没?推辞,爽快地应道:“是,谢谢将军。”
每年除夕,顾家军中的将军皆会来替下士兵,让他们去享受一下难得的热闹和轻松。
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时候,士兵们并不能像普通百姓一样与家人待在一起。
正是因为他们戍守在此,才?能保得万家灯火祥和安稳。
顾灼望向远处的幽州城,虽然看不见,却也知道街巷之间必定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夜半之时,空中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顾灼望见烟花绚烂升起,在这一刻分外想念傅司简。
不知他是否与她一样瞧见这盛景,不知他是否也在想她。
…
半月过去,顾灼始终没?等到顾河的消息,多少猜到该是羽林军封锁了京城,稍稍放下心。
倒是正月十五那天,派去江南的侍卫来了军中:“姑娘,将军和夫人回府了。”
顾灼倏地瞪大眼睛,遣人去与于老将军打了声招呼,便一路疾驰回了幽州将军府。
到了门前跳下马就匆匆往府里?跑,逮住一个小厮问道:“我爹娘呢?”
小厮面带喜色:“将军和夫人在主院。”
将军和夫人回府,小厮本就高兴。更?何况,夫人说他们将府里?照料得不错,还?发了不少赏钱。
主院里?的海棠树依旧光秃秃的,看在顾灼眼里?却仿佛是下一瞬就能长出花骨朵来。
瞧见花厅里?正喝着茶不知聊些什么的两个人,她声音里?的惊喜任谁都听得分明:“爹!娘!”
温婉的妇人转过身,含笑道:“夭夭回来了啊。”
顾灼一头扎进?妇人怀中,话说着说着就有了哭意:“娘亲,我好想您。”
姜夫人听见小女儿?少见的哭腔,笑得愈发柔和,抚了抚趴在自?己腿上的小脑袋:“娘亲也想你,天天想你。”
顾灼嘟嘟囔囔地小声抱怨道:“天天想我还?不回来看我?”
娘亲的嘴,骗人的鬼。
“这不是爹娘在江南有事要办嘛。”
顾灼偷偷用娘亲的衣服抹了抹眼泪,问道:“什么事啊?”
姜夫人看到顾灼的小动作,捏了捏她的脸:“以后再与你说,你先?起来。”
顾灼起身想继续问,就听见方才?一言不发的顾老将军沉声开口?:“夭夭不想爹啊?”
平静中隐隐含着期待。
顾老将军其实不老,还?未到天命之年。
只?是顾灼的祖父去世后,老将军的名头便自?然而然地落在她爹身上。
顾灼觉得她爹不穿那身铠甲时,就是一个温厚儒雅的中年美男子?,要不当年怎么能追到她娘呢。
不过板起脸时就有些唬人了,就像现在这副模样。
虽然顾灼不消得看就知道她爹必然又是在演,但她还?是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相当无奈地道:“想想想,可想了。”
又走到她爹身后给他捶了捶肩膀:“我最想您了。”
顾老将军的面色一下子?便心满意足起来,转头得意地看向姜夫人,像是在炫耀:“你看,夭夭说最想我。”
不出意外地得到姜夫人一个白眼,顾老将军随即朗声大笑起来,没?有半点镇北将军的威严。
顾灼无语,虽然她爹娘突然攀比起来她更?想谁一点,看似好像她很重要,但是她总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顾老将军笑痛快之后,拉过顾灼的手腕:“好了快坐下,你这力道再捶下去,爹就要内伤了。”
顾灼嘀咕着“哪有爹说得那么严重”,到底是收了手。
她坐下抿了口?茶,眼睛一下亮起来。
这是娘亲自?己制的桂花茶,她可有好几年没?尝到了,连着喝了好几杯下肚,才?算是解了馋。
姜夫人端详了一阵儿?,好笑道:“我们夭夭都是大将军了,怎么还?像小馋猫一样。”
顾灼在爹娘面前,说话时不自?觉地就是撒娇的口?吻:“好喝嘛。”
“跟爹娘说说这五年来军中的情况。”
……
“夭夭做得这么好,看来爹再过几年就能跟你娘去游山玩水了啊。”
“您二位这五年还?不算游山玩水啊?”
“那自?然是不算的,最多就是游了个江南吧。”
“娘,您又气我!”
……
一整个下午,顾灼都黏在爹娘身边,仿佛想将这五年没?能说的话一口?气都补上。
问爹娘江南的景致,讲自?己打过的每一场仗。
说累了,宁可去厢房休息,都不愿意离开主院。
直到天黑用过饭,心中的惊喜才?算是缓了下来。
顾老将军拍了拍她的发顶:“京城的情况你不必太担心,既然不是当即就要人命的毒,总能找到解毒的法子?。何况,摄政王已经回京,不会出大乱子?。”
顾灼吃饱喝足:“嗯,我知道,爹娘早些休息。”
她之所以说“知道”,完全是觉得,都这么长时间了,摄政王不论是在哪儿?,也总该回京了。
而顾老将军以为顾灼与摄政王是一起知道皇上中毒的消息,而后一个回京,一个派人去江南叫他们回来。
这一下午,顾灼一直沉浸在爹娘回来的喜悦里?问东问西,愣是没?与爹娘说起傅司简。
顾老将军和姜夫人则是觉得未来女婿此时不在北疆,也不能叫过来让他们见见,便也没?有提。
尤其顾老将军一想到自?己曾经请摄政王照顾着些顾灼,就不知道是该气自?己“识人不清”冥冥之中给他们两人牵了线,还?是该气摄政王“心怀不轨”哄着夭夭嫁给他,更?是不乐意提。
于是,阴差阳错的——
顾灼错失了从?爹娘口?中知晓傅司简身份的机会。
顾老将军和姜夫人也不晓得女儿?还?被蒙在鼓里?。
…
夜幕沉沉,满月生辉。
顾灼分外闲适地离开主院,彻底地放松下来。
爹娘回来,她再不用如履薄冰地生怕自?己哪个决定会行差踏错。
也有心思想起回城后看到的各式各样的花灯。
今日是元宵节呢,她得拉着傅司简出来猜灯谜凑凑热闹。
长街上灯烛辉煌,火树星桥,人头攒动。
商铺酒楼皆在门前挂满了精致的花灯招揽客人,小一些的食肆摊贩也摆出一些自?制的花灯添了几分巧思灵动。
年轻的公子?姑娘借花灯诉说情意,满眼缱绻,不知又要成多少佳话。
“月娘可有看中的花灯?我给你赢回来。”
“那要是猜不中呢?”
“……我问问老板能不能买下来。”
惹得女子?笑出声,捶了男子?一下。
顾灼路过时看到这一幕,嘴角也不由得牵起来。
她想,应该不会有能难住傅司简的灯谜。
若是有,这不还?有她嘛。
她走得愈发快,没?多久便到了书院。
学生们明日才?会回来,书院里?有些冷清。
顾灼直奔傅司简的院子?,推开院门便欣喜地喊道:“傅司简!”
看见眼前的景象,她愣了一瞬。
这院子?漆黑一片,安静得过分,连时常守在书房外的那个护卫都不见踪影。
第48章 离开
顾灼有些纳闷儿; 难道傅司简出去了?或是?,这个时辰就已经歇下了?
可是?院门并未上锁,他的护卫不该这般粗心才是?。
她心中涌上一股不安; 快步走向书房; 一把推开门。
冷冰冰的?气息扑面而来,寒意像是?已经浸入墙壁; 又经久地笼罩着这间屋子。
这种冷不?同于外头?那?种呼啸着?的?萧瑟苍凉和?铺天盖地?,而是?一种能透进人骨缝间的?许久没有人气儿的?森冷。
明明寒风皆被关在门外; 顾灼却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她借着?月光寻到角落里高?几上的?灯盏; 拿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点了灯,房间亮堂起来; 她才得以看清。
高?几上落了一层灰,被她方才点灯的?动作拂开些许; 露出红木几面特有的?光泽。
顾灼转过身第一眼便瞧见隐在昏暗的?光影之中的?书架; 空空荡荡,比先前的?时候少了大半。
桌案上再没有那?些散乱的?纸张; 分外整洁而宽敞,像是?被人刻意地?收拾过。
唯独剩下那?两?个憨态可掬的?瓷质娃娃,孤零零地?和?一旁的?笔墨作伴。
顾灼拿起来瞧了瞧; 还能找见她亲手点上去的?那?颗痣。
可是?本该明净的?釉面灰蒙蒙的?; 色彩看起来也?黯淡了几分。
她想到什么; 拿着?灯盏转身离开书房,朝这院中面向正?南的?那?间屋子走去。
烛火随着?顾灼的?走动摇晃得厉害; 就如同她此时的?心绪; 惴惴而忐忑。
她的?手搭上卧房的?门; 稍稍迟疑了一瞬,缓缓地?推开。
迈步进去; 屋中似乎还残存着?傅司简身上的?梅香,却与书房一样?,透着?久无人住的?寒气。
顾灼环顾了一圈,视线定在那?张简陋的?桌案上。
她走过去,看清那?张散开的?卷轴上,是?一幅没画完的?画儿。
一顶顶营帐旁的?空地?上,她挠着?旺财的?下巴,正?抬头?看傅司简,眉眼弯弯不?知是?说到什么高?兴的?话。
那?是?在军营时,她与他刚相识。
画上的?男人只有一个侧着?的?背影,顾灼不?自觉地?将灯盏凑近想瞧得更仔细,却没拿稳。
“嘶。”
灯油洒在她的?手背上,火烧火燎的?灼热刺疼让她本能地?想放手扔掉,却又担心点着?了桌上的?纸而死死忍住,随后才稳稳搁下。
只是?在方才那?短短的?一瞬间,灯盏被顾灼紧握着?倾向另一边,大半灯油洒在画上,模糊了画上的?男子,也?让顾灼再看不?清。
让她无端有些心慌。
顾灼并未在意被燎起的?水泡,翻遍桌案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却没有找到留给她的?哪怕只言片语。
她抬头?看向床榻,被面的?锦缎在昏暗的?光线下流光溢彩,那?是?被她感叹过的?养尊处优。
曾温暖地?裹着?他们两?人,如今却被胡乱地?推在床尾,摸上去冰冷异常,像是?寒铁。
手背上的?疼久久不?散,一些念头?在脑海中闪过,顾灼大步流星地?离开。
她得去问问宋老先生和?钟嵘,知不?知晓傅司简已经有些时日?不?在书院待着?了。
她担心傅司简是?出了什么意外。
虽然他自己身手颇好?,身边又有护卫,按理说不?会出事。
可顾灼记得清楚,她见他的?第一面,便是?有人要杀他。
她生怕他这般杳无音信地?消失,是?因为一时不?察着?了道被人抓走。
…
钟嵘见顾灼突然到访,是?颇为诧异的?。
正?如她当?初所说,关于书院如何管如何教,她概不?插手。
是?以,顾灼很少来找他与宋老先生,最多就是?让顾家侍卫来问问他们衣食住行上有什么需要。
钟嵘明白,她是?不?想让皇上以为掌兵的?顾家还想干涉文臣之事。
也?因为她的?这种进退有度、思虑周全?、不?沽名钓誉,而对她越发赞赏。
北疆有顾家,顾家下一辈的?当?家人是?顾灼,当?真是?大裴之福。
顾灼心里焦急,也?顾不?上寒暄客套,见了钟嵘的?面开口就问:“钟先生,您这些时日?可有见过傅司简?”
钟嵘听了顾灼的?问话,才明白她的?来意。
不?过,就算她不?问,他见了她也?是?要说的?:“京城有些急事,他回京了。”
说完又补了一句:“他吩咐护卫来找我,让我见着?你时与你说明他的?去向。”
半个多月前,他在书房被人打晕,醒来后觉得血腥味浓重,便看见靠在角落里肩膀受伤的?小五正?捧着?一张浸透血的?纸愁眉苦脸。
小五见他醒来,告诉他方才发生的?事,他才知晓有人想翻找他的?书房。
那?两?人死了一个跑了一个,尸体已经处理了。
小五临走前嘱咐他:“钟先生,京城有急事,王爷昨夜启程回京了,顾小将军若是?来书院,您与她说一声。”
不?过,小五说完这话像是?欲言又止地?还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
…
“他回京了。”
这四个字响在顾灼耳边,让她放下心来。
傅司简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