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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一顿团圆饭就要以闹剧收场,渠鸥抬起手背; 揩拭眼角的泪水,委屈地看向江浸夜,“就不能吃完再说吗?你既然心里憋着火,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我还以为你要闹一辈子别扭……”
    江浸夜没说话,吐出这口攒了多年的怨气,心中却丝毫不觉得畅快。确如渠鸥所说,要不是他们心不齐,外人也不会有机可趁。
    被江震寰下了逐客令,心高气傲如陈烟岚,必然待不下去了。
    她离开后,厨师上齐菜,也回家了。
    江家四口围坐餐桌前,于一片举箸取食的动作中,各怀心事。
    按往年桌上的惯例,人人依次敬酒,说两句吉利话,每回从年纪最小的江浸夜开始。但他此刻兴致缺缺,瞧见江鹤繁递来的眼色,提着一瓶白酒离席。
    渠鸥着急地喊:“你上哪儿去?”
    “上外头吹吹风。”
    “不像话!”江震寰放下筷子,眉间蓄起愠色,片刻又消散,对妻子说,“你十分钟后出去看看,我记得外面还在下雪。”
    他说着,叫江鹤繁把ipad递给他,想要再看看那篇新闻。
    门外的院子里,江浸夜穿一件单薄的蓝灰色条纹衫,一半扎在皮带里,敞开的领口歪着。他仰头灌下几口酒,看向漫天飘落的雪花,忽然笑了。
    这么多年,他不过在和自己怄气。
    没出息。
    但今天仍然值得庆祝,为正名自己,为与家人和解,为揭下陈烟岚的面具。
    江浸夜喉咙深处窜上一阵燎火的辛辣,随即大笑着高举酒瓶,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了厚厚一层的雪中。
    后来他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索性四仰八叉地躺下。
    洁白的雪粒铺天盖地从深蓝色天幕降下,受体温融化的雪水浸湿衣领,带着冰凉的刺激入侵脖颈,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于是缓缓闭上眼。
    意识的最后一刻,是远处渠鸥歇斯底里的尖叫“小夜!”
    唉,妈你那么容易激动,对身体不好,影响内分泌……
    *
    春节七天假期,屿安下了三天雨。
    人人缩手缩脚地蜷在屋中,连骨头缝都透着湿冷的寒意,像嵌满了冰渣子。
    初四这天总算放了晴,深色的木地板泡在温暖的阳光里,看着很想就地打个滚。丁馥丽一大早哼着歌打开门窗,通风散气。
    陶禧穿着高领羊绒衫,长发还挤在衣领里,她一边揉眼,一边下楼,“妈妈,早。”
    “早啊,桃桃。”
    丁馥丽从厨房端出热好的三明治、鸡蛋和牛奶,又找来一把梳子。
    陶禧捧着三明治小口咀嚼,她就站在女儿身后帮忙梳头。
    托着一把柔凉细软的黑发,丁馥丽惊叹:“桃桃,你头发长得蛮快,这都要齐腰了,过完正月去剪了?”
    陶禧嘴里塞着食物,含混不清地说:“干嘛要剪,就留着呗。”
    “新年新气象嘛,而且妈妈看你……”
    好像换了个人似地,好像下决心要闯出一片新天新地跟过去告别似地。
    丁馥丽深知女儿不过看着温顺,这么一说,怕是又要激起她的逆反,便生生截住了话尾。
    但陶禧听出来了,不在意地大嚼两口,说:“为什么人想改变,就非去剪头发不可,这是哪里来的规矩。搞这么隆重,全都是形式上的。我才不要为了别人,剪自己的头发。”
    母女俩哪个名字都没提,但彼此清楚,一字一句说的全是同一个人。
    丁馥丽原本愁苦不堪,打算过年找间寺庙烧香,见陶禧一夕之间觉悟脱胎换骨,笑得嘴都合不拢,
    “好好好,不剪不剪,我们桃桃剪不剪都是美人。”
    梳好头,陶禧也吃完了三明治和鸡蛋,端起杯子喝牛奶。丁馥丽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问:“那你今天要不要和妈妈出去逛逛,初四街上挺热闹的。”
    陶禧摇头。
    想起她前三天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丁馥丽困惑,“你哪都不去,起这么早干嘛?”
    “我约了人。”
    “哦?约了人啊……”
    见丁馥丽眼珠子转动着精光四射,陶禧赶紧起身,用一句“是个女的”浇灭她心中的八卦火焰。
    其实陶禧今天约的,是林知吾的师兄孙蕴巍,曾聊起的那家新公司便是由他创办。
    林知吾后来带陶禧和孙蕴巍见了一面,算是不那么正规的面试。
    那是工作日的午后,咖啡店里人头寥寥。
    孙蕴巍穿一件卡其色休闲外套,坐靠临街的落地窗,沐浴在初冬的暖阳下。见到陶禧,起身向她挥手打招呼,和煦笑容瞬间冲淡了她的紧张。
    他身材高大,笑时弯着眼角,眉间有种开阔的俊朗和豪气。
    “我听师兄说,你们做人工智能的芯片。”
    孙蕴巍双手交握身前,笑着点头:“不仅是芯片,也提供行业内整体的接口和sdk(软件开发工具包)。我们想要打造最好用的深度学习平台解决方案,还有最高效的整体系统。目前着手开发的,是无人机和服务器,这两个行业的核心产品。”
    陶禧对这家名为笛铺科技的公司兴趣盎然,连咖啡也顾不上喝,与他你来我往,聊了整整一下午。
    旁边的林知吾竟然半句也插不上话。
    临走时,陶禧问多久可以去上班,孙蕴巍说年后,因为公司要搬到科技园南区,暂时耽误几天。
    当天,孙蕴巍就把陶禧拉到新公司的微信群里。
    除夕晚上,孙蕴巍在群里连发八个红包,遭到众人哄抢。陶禧从未露面,便一直潜水,看着他们热闹。
    谁知孙蕴巍单独给她发了一个,并邀请她初四上午去新公司看看。
    陶禧道过谢,欣然应允。
    从地铁站出来时,扶梯缓缓上行,陶禧一抬头,瞧见孙蕴巍向她招手。他穿一件深褐色羊绒大衣,描出肩膀宽厚的轮廓,颇显沉稳有型。
    陶禧笑着露出几颗璨白的贝齿,“老板过年好。”
    “……”孙蕴巍失笑,“不用这么严肃。”
    陶禧倒有些无措,“那师兄的师兄……该叫什么……”
    “你就叫我孙蕴巍,或者我的英文名simon。”
    “simon?孙蕴巍?”陶禧清秀的双眉拧结,她为这种事情纠结烦恼的样子,逗得孙蕴巍转头忍住笑。
    第54节
    公司在大厦十二层。
    时逢过年假期,大厦正门紧闭,孙蕴巍带陶禧从侧门进去。
    坐电梯的时候,陶禧问:“我们也是七号上班吗?”
    孙蕴巍笑而不语,和她卖关子。
    走进办公区,陶禧被眼前忙碌的景象惊呆了。所有人坐在电脑前专心工作,偶尔有人起身离位,看见她,还同她微笑。
    “实际上,我们从今天开始上班。”孙蕴巍说着,抬手指向不远处的空位,“你的位子在那,要是愿意,现在就可以去找行政办入职。”
    “我当然愿意!”
    吉芯和江浸夜带给陶禧的挫败感,并不像早上和丁馥丽提起时的那样轻松。
    倘若完全不在意,那曾经付出的,恐怕也不是真心。
    所以陶禧亟需投入另一片战场,找到新的精神寄托。
    *
    投奔新工作的同时,陶禧和丁馥丽提出考驾照的打算,这样她开车上班,便也不嫌住得远了。
    吃晚餐时,丁馥丽见她一扫往日脸上惨淡的愁云,自然事事依着她,“行,妈妈支持你!”
    后来陶禧又说起新公司的见闻,和同事们相处的趣事,丁馥丽跟着喜不自禁。
    唯独陶惟宁面色凝重,沉吟不语。
    直到胳膊肘被妻子撞了一下,才说:“小夜回来了啊,你没看到他吗?”
    丁馥丽的笑容骤然凝固,忐忑地看向正用筷子挑拣瘦肉的陶禧,她没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简略地回答一声“没”。
    陶禧心里坦然,反正该来的都会来,躲也躲不过。
    果然,周五晚上十点多,陶禧下了班独自走出大厦,在楼下碰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要见面啦!
    ☆、52。
    过去吉芯在科技园北区; 而新公司在南区。
    南区树多,掩映在高耸的写字楼群间; 放眼望去一片层叠的影子。沿路植满茂盛的香樟树; 遮住了路灯光线。陶禧走在树影下,前后不见一个人; 静寂得能清楚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她曾听容澜说过不少都市怪谈; 忍不住攥紧包,加快速度。
    要再快一点; 尽早赶上地铁。
    早晨下过雨,路边还积有小片尚未蒸发的水洼; 褪为一团昏暗中更深的色块。
    然而没走两步; 陶禧听到自己急促的脚步中还混进了别人的。揣测或许是其他公司同样加班到现在的人; 便没有在意。
    谁知转过一个路口,那不疾不徐的踏步声紧紧黏在她身后。
    悠然又笃定。
    陶禧咽了咽喉咙,稍微偏过头; 拿眼角的余光去看,只瞄到一个囫囵的身型。
    看不清; 但强烈的熟悉感不会错,她心脏扑通大跳着停下。
    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下。
    到底是初春,夜晚的凉风刺得皮肤微微发痛。陶禧捏紧双拳; 犹豫着要不要转身,肩膀竟颤抖起来。
    果然等见面的时候,没办法如想象中的那样洒脱。
    迟疑间,高大的影子罩住她; 遮住了拂面的寒风。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江浸夜低低缓缓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他还敢来追究?
    陶禧头一抬,哽着声音说:“谁啊?是谁先不接电话的?是谁说早点回来可一走就是几个月,招呼也不打的?是谁当众言之凿凿说不认识我的?是谁答应了不对我有任何隐瞒,到头来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就我一人还蒙在鼓里,像个傻瓜似的?”
    太可恶了。
    陶禧因激动而呼呼喘着粗气,听在江浸夜耳中,仿佛带上了哭腔。
    于是他口吻软了下来,轻声说:“桃桃,这些我可以解释。”
    “对于这些,我早就帮你找遍了理由。”陶禧摇着头后退,本能抗拒着不想离他太近,“如果你只想得到身体的慰藉,这个世界那么多女人,为什么非要是我……”
    江浸夜微微变了脸色,幸而光线昏昧,看不出来。
    他伸手去抓她莹白的腕子,冷冽干净的雪松气味覆上陶禧的鼻尖。这是他身上的气味,一度让她深深沉溺,眼下却像迎面的一记重锤,她痛得甩手,激烈摆脱。
    而她的沉溺,又是江浸夜对这段关系自信的全部来源。
    怀疑这是有人别有用心的谗言,他便冷下声音问:“这都谁告诉你的?”
    不是否认,也不是辩驳。他这样一问,无疑坐实了陶禧的判断,嗓子一抽,当真带出了哭声:“陈烟岚她什么都知道,她这些年还能帮你。而到了我这,唯一的用处就是和你上。床吗?”
    ——我对你的身体非常迷恋,确实给予我无尽的慰藉。
    哪怕是实话,就眼前的状况,江浸夜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烦躁地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陶禧?”一道浑厚的男声从两人身后传来。
    陶禧慌慌张张地用夹克的衣袖擦拭眼角,转身和孙蕴巍打招呼:“simon,你也这个时候下班?”
    “嗯,刚和他们开完会。”
    孙蕴巍挎着单肩包,视线扫向正在打量他的男人。
    比自己稍高,一身黑色的复古军装夹克,羊皮衣领反射微弱的光,衬出他宽平的肩。窄腰下搭配同色系的磨毛休闲长裤,剪裁利落干练,尤显腿长。
    五官轮廓深刻,但细节看不真切。
    是个玉树临风的男人,还向孙蕴巍投去毫无善意的眼神。
    孙蕴巍问陶禧:“这位是你朋友?”
    见他提问不带人称,江浸夜抢过话茬,当作他在问自己:“不是‘朋友’,是‘女朋友’。”
    “不是的,我不是他女朋友。”陶禧在这短暂的间隙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稳住气息反驳。
    江浸夜诧异,“桃桃,你……”
    陶禧迅速打断:“你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从来没有说要和我在一起,我们就是不明不白的。”
    “那我现在说……”
    “江浸夜,我已经不稀罕了。”
    江浸夜没有想过,陶禧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竟是带着诀别的意味。
    他胸口堵住一团乱麻,大脑轰隆隆地像经车轮碾过,眼睁睁看着陶禧走远了。
    “不好意思。”
    与陶禧沉默地同行一段路,孙蕴巍忽然开口,为自己意外闯入他们之间。
    “没事。”陶禧仿佛一株被风雨打蔫的植物,气势已然不及先前,不想孙蕴巍误会,费力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