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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引蛇出洞
四月是风季。
每年的这个时候，大风从西海平原刮过，就会形成遮天蔽日的飓风。
飓风是灾祸，也是机缘。
灾祸是凡人的灾祸。
机缘是修士的机缘。
修士们喜欢在风中修行，御风而行，翩翩而动，直若天上神仙，区别于凡间。
九宫山有大阵守护，不受飓风影响，但在上方，却总是可见一个又一个的修士上天入地，凌空飘舞。
有好出风头者，便总喜在风中，云里，不断遨游，舞剑，天地虽大，却处处可见修士们肆意纵横的身影。
位于九宫山百里外的一朵云团里，宁夜好整以暇的躺在云层中，以云为床，以天为被。即便是成就华轮已有三月，宁夜依然喜欢这身处天空的感觉。
成就华轮后，修士真正意义上脱离凡躯，生命层次得到蜕变，摆脱了大地之限制，已可上天入地。不受伤病困扰，凡间灾害难以加身，可逍遥于天地之间。
不过本质上依然是人，凌空需要消耗法力，所以无战斗时到也罢了，若是战斗，便仍需落地为佳。只有到了万法之境，一念凌空，不染纤尘，才能做到几近无消耗的御空飞行，才会有那所谓的天外大战。
正因此，华轮之境的修士，在这天空遨游，总是时上时下。
宁夜却是罕有的例外。
以极道破境的他，体内自成气象，交融黑白神宫与天机门两门心法，玄奥无穷，即便是空中战斗，亦能坚持好久，却是许多人所不及了。
也因此，他是少有的可以在云层中直接修行的人。
今天和往常一样，宁夜在云端修行，感应华轮。
华轮乃修士术法真意凝结的产物，上感天心，下应人和，凝结而成，因此是华轮修士的根本，不同的华轮代表着不同的方向。
与黑白神宫弟子的华轮大多以黑白二色为主不同，宁夜的华轮是一片混沌，外人几乎无法看透，但是宁夜自己很清楚自己的华轮特点。
他的华轮是无色金轮。
色如琉璃，通体通明，折光千照，乃光之本。
质如金钢，坚硬浑厚，锋锐难当，乃体之本。
无色金轮共有二十层，在最外的一层刻有大量细密符纹，对应的是宁夜掌握的各种术法手段。
这些符纹，便是术之本。
如今宁夜只是华轮新人，所以符纹只在无色金轮的最外缘出现，内中尚有大片空白。
可就是只出现在这部分的术法神通，复杂奥妙程度已经远超常人。
其中代表问天术，欺天术，量天术，夺天术和截天术五种神纹占据了大半位置，分别以镜，图，尺，狱、池五种形态出现，正对应了昆仑镜，万象图，量天尺，藏天狱和洗心池五种神物。
反倒是另外两道符印，更加清晰明显。
一道纹路如刀，杀气凛冽，代表着他的刀道。
一道旭日升空，光辉万丈，代表着他的光道。
这代表着宁夜在七杀刀道和两仪之道上的成就，其实比九天神术更高。
这也不奇，毕竟他得到的九天神术多为残篇，再加上修行有限，故道痕不深
宁夜也不着急，完善华轮是一个漫长的工程，远比藏象境要复杂困难得多。尤其宁夜以极道入境，但是轮境就比一般人多两重，要求更高也更复杂，短期内急不得。
他现在首要做的还是掌握杀气刀。
七杀天刀第三刀，杀气刀，是真正意义的术法之刀。
将法力转化为无边杀气，凝气成刀，天地万物皆可运用，一草一木皆是刀。
从杀身到杀气，是一次由内而外的突破，也是一次质的突变，因此也只有修为到了华轮境才能修行。
宁夜在藏象境的时候，就已经可以杀气成刀，不过那时候他所用的法力，都来自于自身，消耗太大，难以维系，威能也远远不足，只有在现在这个阶段，才能法天地之力，真正发挥出杀气刀的威能。
至于两仪真罡是他晋升华轮后选择的仙法，也是黑白神宫的根本，不同的人又有不同的发展方向，从而形成各自特有的术法神通。
宁夜选择的是阳极之道，也就是光之道。
他修阳符经，日轮镜，擅长光系术法，他的幻术，烈日殉爆等手法也与此相关，阳极之道至阳至刚，亦与七杀刀道相合，正因此选择这条路线，事半功倍。
这刻宁夜云端修行，看似悠闲，实则身周云雾不断变化，暗藏杀机。
天边一道曼妙身形飞来，尚未近身，就见宁夜周遭云雾骤然变化，无所不在的刀气已蜂拥而来，杀气纵横，刀意狂飙。
来着随手挥动，水雾天华，杀气自消。
池晚凝纤指轻弹，一道水光射向宁夜。
宁夜纹丝不动，空中光线折射，便化作千万光刃反击。
这一手他曾在对孔朝升时用过，不过那个时候他是以日轮镜为基，先纳日轮入体，再转化成刀，现在却是直接转化外界阳光，施法更快，威势也更加迅猛。
池晚凝身上便现出一朵小小水花，那水花高举，所有的光刃落入水花中，便被其吞没，消失无踪，轻松化解了宁夜的攻击
宁夜哈哈大笑：“晚凝的太清神水诀又进步了。”
笑声涤荡，脸上却无半丝笑意。
池晚凝回答：“那是，人家可是被师傅逼着，日夜苦修，哪像你如此悠闲。”
同时已心神传音道：“最近青木逼我练功练的紧。”
“不负人生好时光，偷得浮生半日闲。”宁夜外表随意道，同样心神回应：“估计还有多久会大成？”
池晚凝在宁夜身边坐下，一副慵懒样子，将头枕在他腹部，心语回声：“不好说，快则三年，慢则五到十年，问题是老祖不会愿意等这么久。西风子醒后，实力大减，虽然还是无垢境，却已落到初境，且今生难有进步。掌白使位置随时不保，老祖想再进一步，所以正四处搜掠资源，逼我用功。看他的样子，怕不会给我超过一年时间了……”
宁夜嗯了一声：“也是该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你有计划了？”
宁夜回答：“青木不是关键，烟雨楼才是……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先找到烟雨楼在暗中的潜伏之人。”
作为注定的弃子，池晚凝从来不知道关于烟雨楼的任何事，即便是暗中和她联系之人，也始终是身份诡秘，来无影去无踪，更不给她任何任务。
这使得池晚凝对烟雨楼其实所知甚少，难有作为。
这刻听到宁夜的说话，池晚凝忧虑道：“烟雨楼总部不在此地，没有直接目标，你的问天术发挥不了作用。”
“不是什么事都要依靠问天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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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夜。
执子城外，观景湖上。
池晚凝坐在一条小船中，随波逐流，在湖心荡漾。
湖水微澜，映照出月光，带出池晚凝绝世容颜，欺霜赛雪，便映的连湖水都为之美艳起来。
突然间，水面翻动。
一个黑色身影从湖中升起。
那身影如烟如雾，缥缈难测，连带着整条小船，都笼罩在雾气中。
“何事找我？”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
“我前日修行，突然气机迸发。怕是烟波雾隐神通要突破了。”池晚凝道。
烟雨楼隐匿伪装之道，心法先天带有隐匿性质，可幻化众相，千机百变，不象天机心法，需要宁夜走极道之路方可掩饰。
池晚凝修行的烟波雾隐神通，更是烟雨楼一大神通，烟波浩渺，千象万千，极为神妙。不过正因此，黑白神宫对此功也有所研究。
烟波雾隐神通平时不易察觉，但突破时却会有气机变化，到那时黑白神宫就会察觉。
对方明显有些吃惊：“怎的这么快就要突破？”
池晚凝没好气道：“青木前段时间出行，为我搜罗来大量资源，全都用在了我身上。太乙神水诀与烟波雾隐神通有相辅相成之功，太乙神水诀提升，连带着烟波雾隐神通也提升了。”
“不行，现在绝不能让烟波雾隐神通突破。”对方也急了。
“所以我才来找你。”池晚凝冷道。
对方思索片刻，道：“要压制烟波雾隐神通，需要抑元丹，我尽快帮你炼一颗。”
第二章 霜月坊
执子城南，这里大概算得上是执子城最为繁华之地。
与天集峰不同，这里的市集多以散修为主，所以贩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城南集市最大的商铺叫济安坊，专门收售各类仙门之物。
仇不君抽着旱烟坐在一角，看起来就象个干巴乡下老头，怔怔的看着地面象是在数蚂蚁，一双耳朵却倾听着周围的一切。
清晨的人不多，济安坊的生意也不算好，大半天过去，也只进出了三五位客人，买的也大多是些普通物品。
不过很快，仇不君就等到了他期待的人。
一名小丫鬟进入铺子：“掌柜的，你这儿有无天水吗？”
外面仇不君神色不动，盯着地面的双眼却陡现精光。
等到了！
要炼抑元丹离不开无天水，而无天水用途有限，需要的人不多，所以没多少铺子经营此物，就算有也存量不多。
仇不君之前已经将其他两间铺子的无天水都买走，只余这家。
这刻掌柜的已回答：“有的，要几瓶？”
“一瓶就够了。”丫鬟脆生生的回答。
那掌柜的已去拿无天水。
与此同时，仇不君也走了过来，手心中已攒了一把月影寒砂。
按宁夜的计划，只要将月影寒砂撒在买无天水的人身上，仇不君就算完成任务，宁夜可以通过昆仑镜监视任何人。
但就在这时，旁边一骑奔马冲过，险些撞在仇不君身上，仇不君大惊，本能的闪躲，随后是一阵没头没脑的鞭子抽下来：“走路不长眼睛啊！”
却是那骑马之人，拿着鞭子对仇不君狂抽。
仇不君心中愤怒，但任务在身，只能恨恨瞪了那骑马者一眼，却是个雄壮武夫，身躯如熊，声吼如雷，看到仇不君瞪他，竟是一脚踹在仇不君胸口：“他娘的，敢瞪老子，你活腻了？”
这一脚力量奇大，仇不君都不由被踹了个趔趄，心中愤怒，却见那姑娘已拿着无天水走了出去。
该死！
仇不君顾不得理那骑马人，转头就要跟上。
那武夫却已从后面大手抓来：“还想跑？”
“找死！”仇不君震怒，眼睁睁的看着姑娘离开，心中大急，正要出手废了这混蛋，耳旁已传来宁夜的声音：“别出手，你留在这里，继续注意还有没有其他人来买。”
仇不君闻声，沉住气，手中月影寒砂直接转变方向，落在了武夫身上，赔笑道：“是小老儿的错，小老儿向您道歉，还请大人见谅。”
“这还差不多。”那武夫一脚将仇不君踢开，重新上马走了。
仇不君看着那武夫离开，眼中现出狐疑。
愤怒之后，仇不君冷静下来，已意识到问题。
这里可是执子城，黑白神宫脚下，卧虎藏龙之地！
什么时候，一个武夫敢如此嚣张了？
是冲着自己的？
还是大有来头？
仇不君找不到答案，更等不到宁夜的回答，因为宁夜已经跟了上去。
丫鬟在人群中穿行，一路走过大街小巷。
宁夜紧紧跟随，同时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蓄意。
与其他八大仙门不同，烟雨楼是最擅长布置暗子细作的。
若论仙门谍战，烟雨楼是真正的老祖宗。
这使得烟雨楼也因此成为九大仙门中，消息最为灵通的一门。
别看过去这几年里宁夜给黑白神宫造成不少麻烦，其实烟雨楼也没少掺和事。
单是宁夜知道的暗杀，在过去三年里就发生过六宗——烟雨楼有专门的暗杀部，其中很大一块收入来源就是接这种暗杀的活儿，堪称是长青界最强大的杀手组织。
烟雨楼一名，也因此而来，搞风搞雨，若烟若雨，无所不在，难以捉摸。
正因此，烟雨楼的人在反间反跟踪方面，不说比宁夜前世，至少比当今其他各大仙门，是最出色的。
要说刚才的事是烟雨楼故意搞出来遮掩的，这完全合理。
不过有一点不合理之处就是——如果那骑马武士是烟雨楼的安排，手法未免粗糙。除非他们事前知道仇不君的身份，否则不可能如此针对。
但如果不是的话……
不对！
宁夜突然意识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