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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半。
她重重地叹气。
这是她一晚上第四次醒来了。
换做以前备考的她，这时候已经起床练琴。再睡下去也是噩梦，宁微辗转一阵，还是爬了起来。
窗帘是烟灰色的，三层，可以遮挡所有光线，非常适合睡懒觉。宁微拉开窗帘，被清晨炙热的阳光晃了眼。
夏天，的确是个容易不安的季节。
楚铭家客房很宽敞，木地板没有瓷砖的丝丝凉气。房间布置得很简洁，除了必须的摆设，没有丝毫赘余。
这让她想起了哥哥，他和楚铭完全背道而驰。宁律在外表现得再强势精干，房间里也一定要放点奇葩小玩意——比如一个碎掉的高脚杯，摆它的原因是缅怀劈腿的初恋女友。
理由就更简单了：脆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
那该怎么形容楚铭呢。
大概是……性冷淡？
宁微不自觉地默了一下，觉得借住在别人家，还对人某方面的风格进行评价不合适，不禁笑了笑。而持续一夜的紧张感，已经在思维的跳跃中烟消云散。
卧房都在二楼，宁微打开房门时朝斜对面望了一眼，门没开，然而楼下也没有动静，楚铭应该还没起床。
昨天他们在特案组忙了一整天，楚铭不光要当她的保护人，走齐保护手续，还要忙李雅案子的收尾工作，再派发寻找枪手的指令。她跟着楚铭回来时都快半夜零点，人总该有喘气的时候。
老大给她两个选择，待在楚铭家里，接受楚铭的保护，或者派人去她家保护她。她没有多想地选了前者。
楚铭当时似乎松了一口气。
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她感觉楚铭似乎饱含愧疚，希望接下这份工作。如果不答应，感觉会辜负了他的好意。
楚铭愧疚的原因不难想通：把她半哄半骗地带到特案组帮忙破案，还连累她被枪手盯上。
都过了这么久，宁微倒没那么介意。
她不是傻白甜，虽然情感上不舒服，但理智上知道这是楚铭工作使然，而且找她找得光明正大，理所当然。
何况她答应下来也有私心，各取所需而已。
早餐必须得吃，否则胃要不舒服了。宁微回过神来，准备出门觅食，目光不经意带过旁边房间，顿时停住脚步。
隔壁这间应该是楚铭的书房，她视力不错，一眼就看到了书架上映着阳光的书脊。
《逻辑学导论》和《爱的艺术》。
宁微：……
总觉得这两本书要打起来是怎么回事……
这是真正的书房，从天花板直接地板的书架，层格有序，书码放得整整齐齐。整个房间都很规矩，除了书桌上放了一支没盖笔帽的钢笔。笔身边，居然还有一颗弹壳。
未经主人允许，她不会进书房。钢笔这样随意放着，看来楚铭昨天是真的累了。至于弹壳，可能是某种纪念品。
云翠苑十九号和二十七号户型结构一致，除了装修风格不同。宁微走下楼梯，恍惚间有回到家里的错觉。
玄关只有两双鞋，她的鞋摆在楚铭的旁边，也是一丝不苟。宁微轻手轻脚地穿鞋开门，却发现门打不开。
“早饭在家吃，坐。”
宁微闻声回头，拿着耳塞，发现自己太专注和门做对，居然没听见他走路的声音。
楚铭穿着件深蓝色的休闲衬衫，居家裤还没换，应该是听见她开门的动静，来不及换完衣服就出来了。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我出去吃就好，没关系的，你继续休息……”
她看向茶几上的钟，现在刚刚六点。楚铭的睡眠时间不足六小时。
宁微怀着歉疚时，楚铭已经拉开了冰箱门。
“门是我反锁的，组里还没枪手的消息，最好不要出门。”
原来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宁微释然，却听他补充：“我睡觉和出门的时候会开警报系统，家里的摄像头都会开启。”
摄像头？
宁微一愣。
“除了卧房和卫生间，放心。”
宁微刚刚想的是他如此警惕，却被他当做了紧张隐私，不过也懒得解释。
主人出现，原本睡在地毯上的白猫图灵站起身抖抖毛，喵了几声，就朝楚铭走去。碧蓝的眼睛瞥到宁微时，它顿时对主人没了兴趣，反而蹲在宁微脚边蹭。
“中式还是西式？”
见她抱着图灵玩，没注意这边，楚铭又问了一遍。
宁微习惯早餐喝粥养胃，然而看到他厨房里都是西式餐具：“随意，和你一样就好。”
楚铭点头，拿着食材进了厨房。宁微捏捏图灵的小爪子，被它气哼哼地舔了两口。
“猫粮在哪？”
她想起来孟辰飞说，要用食物讨好图灵。楚铭切完了菜，示意头顶的橱柜，还叮嘱一句：“只能给它吃一份。”
“喵！”
图灵不满地甩尾巴。
宁微一米六七的身高，开橱柜很轻松，但要拿到放在内侧的猫粮很吃力。
她一直踮着脚，半天还没够到猫粮，连图灵都有些跃跃欲试了。
楚铭注意到这边，擦了手走过来，直接从里面拿了一份给她。
他取东西的动作非常轻巧自然，明明之前见面时压迫感那么重，这回却犹如呼吸一般轻柔，没给她造成半分压力。
猫粮还真是分装好的，刚刚够一只猫一顿的分量。图灵瞧见熟悉的包装，顿时有点蔫，连对宁微也不如之前那么亲热。
宁微在它头顶轻点两下，“骗吃骗喝的心机猫。”
楚铭不像流连于厨房的人，做饭却异常利落。二十分钟后，早餐就上了桌。
水果沙拉，煎蛋，三明治，鸡胸肉，牛奶。齐全的早餐，递给她的牛奶杯还是温的。
她看到楚铭往自己杯子里加了冰块，再摸摸温热的杯身，不由佩服楚铭的记性与细心。
两人都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一顿早餐吃得分外安静，唯一的噪音来源是图灵蹭他衣袖卖萌撒娇。然而磨了半天，它也只得到一小块鸡胸肉。
“喵……”
图灵看着楚铭的眼神分外可爱，毛绒绒的爪子搭着他衣袖，不时拿脑袋蹭他手腕。
宁微莫名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
当初，楚铭丢给她蛋糕时是怎么说的？她的眼神很像图灵？
宁微一口牛奶没含住，差点喷出来，呛得咳个不停。
图灵注意到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餐桌，蹲在餐盘边。碧蓝的眼睛乖巧地看着她。
宁微下意识夹起鸡胸肉塞到猫嘴边。
白猫凯旋而归，跳下餐桌前还给了楚铭一个示威的眼神。楚铭无语，端来一杯温开水。
“千万别被图灵骗了，它曾经是个二十斤的胖子。”
宁微看着十斤不到的图灵，有被欺骗感情的错觉。
一口开水下去，喉咙总算缓过来。楚铭已经收走餐盘放入水池，宁微连忙上前，“我来吧，你去休息，现在才七点，组里应该没事。”
即使是借住他家，她也不好意思让楚铭全部包揽。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楚铭似乎短暂地笑了笑。
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宁微就没看过他笑，顿时愣住。
似乎为了响应她的话，楚铭的手机响了一下。
宁微：……她话刚说完，真是不凑巧。
他看了眼消息，“我去组里了。你暂时别出门，有事打电话。号码写在书房里。看书随意，记得归位就行。”他停顿一下，“但别碰电脑。”
…
楚铭赶到时，孟辰飞已经灌下第四杯浓咖啡。
“好消息，枪手的身份确认了。”
他把一份资料通过桌面滑过去。楚铭却没有翻开，“这是废话。”他当然知道枪手是谁。
这时候孟辰飞才悠悠地补充：“坏消息，他也是三胞胎的幕后黑手。”
第15章 威逼利诱
枪手的身份不用猜，老对头。
因为目前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特案组内部以“嫌犯s”称呼。
孟辰飞调出执法记录视频和分析软件，截取了在画面边缘飘过的人影。
视频抖动得很厉害，人影只出现了几秒，比较完整的画面可能只有几帧。
他在某帧暂停，截取楼梯拐角处正在飞奔上楼的人，放在分析软件中。
孟辰飞紧接着输入楼房构造参数作对比，很快，这人的身体数据就显示出来。
“这个逃跑的人身高一米七九，李晴晴的身高是一米□□，差异很大。”
楚铭点头，“所以他才跑这么快，如果不拉开距离，我们队员应该很快就察觉到不对，不会追那么紧。”
孟辰飞又调出航拍图，在天台上标了几个点。
“天台楼梯口在这儿，而僵持的地点在这，不是离出口最远的，如果想摆脱我们的人，这里不利于拉开距离。也不是像我们之前猜测的那样，是最完美地展示给媒体看的方位。”
他在俯瞰图上拉出几条线。
“这边是最隐蔽的，楼体墙面一扇窗都没有，旁边的建筑也几乎没有窗口，不会有人看到他落下的过程。我怀疑，在他跳下前，李晴晴已经死了。”
正在这时，林州警方熬夜加班的法医报告和现场勘察结果传了过来。当地调查人员费尽心力地复原了每个痕迹，拼出结论。
孟辰飞用鼠标圈了一下，“看这里，尸体的血滴溅落方向和他跳下的位置不一致。他百密一疏。”
楚铭幽幽地：“那很多问题都有解释了。除了他，没人有这个心力和能力综合李家三姐妹的关系。”
“至于他怎么发现的这一点，可以找李宇谈谈。”
楚铭皱眉，“他不是被经侦科调走了么？”
李宇是牵出肖南的人，振兴电子高管。特案组当时忙着追孙芽的下落，楚铭出面，先斩后奏把李宇提回来审，让经侦科扑了个空。幸好李宇是个经不住审的，很快把事交待出来，没耽搁经侦科的时间。
现在去要人，肯定得被怼。
“他应该就是李宇给孙芽找的‘技术人才’，现在只有李宇知道s的情况。林州那边给媒体报信的是个匿名电话，愣头青刚工作，接了电话就火烧屁股过来了。现在只能从李宇下手。”
楚铭不想跟经侦科对上，尤其是他们那个难缠的头儿。
孟辰飞在旁边察言观色，见他有推脱的意图，立刻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压低嗓子说：“你做饭真的很帅！”
楚铭眯眼，“再说一遍？”
他声音有点大，旁边有同事诧异地看过来。孟辰飞吓了一跳，可想到他很快就要离开，起码最近压迫不到自己头上，立刻壮起胆子，偷偷摸摸点出一份视频。
刚放了几秒，楚铭就喝止他：“停。”
后面都不用看，就是今早他家客厅的事。
孟辰飞嘿嘿一笑：“楚哥，这是s在你家装的摄像头，被组里兄弟截了信号。昨晚上本来要去拆的，结果你拉着妹子就走了，他们没去成，正在那等你呢。”
楚铭看向门口，还真有两个技术科的后辈在等，见他看过去，纷纷报以忐忑的微笑。
楚铭沉默不语。孟辰飞趁机加了把火：“我这里还有个视频，你要帮了这个忙，就把视频给你，怎么样？”
他找出一个视频，是宁微高中时参加钢琴比赛的。
孟辰飞得意地问楚铭，“考虑好了没？”
楚铭默了几秒，“经侦科的人都在吗？”
有戏。
孟辰飞一本正经：“都在都在，你放心去吧。”
楚铭一走，周围几个人就凑到孟辰飞身边。
一群人猥琐地笑了一会儿，过了大概十分钟，孟辰飞却看见楚铭刚从老大办公室里出来。
他不是去经侦科了吗？
孟辰飞他们一脸懵圈，却收获了楚铭冷漠的眼神。
不妙。
想到楚铭的专长，他特意找出自己所有的卡和支付账户，里外核对一遍，确认楚铭没干刷他卡的缺德事儿。
他隐约觉得有大事发生。
…
有了主人许可，宁微终于可以参观这间书房。
三面墙都是书架，没有楼梯，只有角落里一张凳子，想必以楚铭的身高，仅靠这个就能够到最顶端的书。
书的类型比她之前看到的要多，从文学到科技，应有尽有，还有些绝版外文书。年头远近不定，都保管得很好。
宁微还在艺术类找到一本帕格尼尼小提琴作品集，书页边缘有些发黄，细小的折角都被耐心抚平，应该是以前经常翻开的书。
帕格尼尼的作品出现在这里，还真是很贴合楚铭的气质。
不过，这本经常翻动的书怎么会放在角落里？
宁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