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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劫?”迎上无花温和而隐含期待的视线,裴湘轻声呢喃,“无花大师的执念是什么?”
“皆因心系一人,从此有负佛祖。”
无花振袖轻跃,从青石上飘然而下,飞身落在了距离裴湘三步远的地方。
“有负佛祖……”
裴湘凝眸打量着长身鹤立的俊俏僧人,没有顺着他的话询问这呼之欲出的“心系之人”是谁,而是颇为生硬地岔开了话题,道:
“无花大师适才提到‘家慈’二字,小女子正好有事相询。之前,我偶遇石观音,她说你是她的长子,这话可是真的?”
见裴湘绕开话题,无花目光一闪,旋即便顺着她的意思温文含笑问道:
“若我说是假的,裴姑娘可愿意相信小僧?”
裴湘迟疑了一瞬,之后才缓声道:
“我自然愿意相信佛门名士的话,许多人都愿意相信少林妙僧的答案。没凭没据的,谁会相信一个江湖女魔头的胡言乱语呢。”
“多谢裴姑娘信重于我。”无花低声念了一声佛号。
他闭目片刻,再睁眼时,一向通透宁和的神色中忽然添了三分忐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裴湘,无花清冷的凤目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复又空明澄澈、淡泊高远。
“只是不敢隐瞒裴姑娘,这件事是真的。小僧,确实是石观音之子,千真万确。”
裴湘呼吸微顿:“这……天峰大师可知道这件事?”
“家师早知此事。”无花语气淡然,神色平和而笃定。
“我幼时便失去了母亲的消息,不知她去了哪里,也不知她就是石观音。那几年,我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后来父亲和人比武受了重伤,便把我托付给德高望重的天峰大师,我因而有幸拜入少林门下。”
“原来如此。”
裴湘微微颔首,全当信了这番避重就轻、真假参半的解释,并由衷感叹道:
“不曾想无花大师竟然有如此坎坷的身世。不过,即便大师你自小就和石观音分离,又拜入少林门下且从未做过什么恶事。可一旦让江湖中人得知你的身世,一些人难免会有非议,甚至会把石观音犯下的罪孽算在你的身上。”
“多谢裴姑娘替小僧着想,”无花敛眉,声音又柔和轻缓了三分,“母债子偿,本就无可厚非。小僧愿意承担这份因果。再者,对小僧来说,旁人的冷嘲热讽和误解并非苦难折磨,而是一种必不可少的修行,小僧安然受之。”
“果然是无花大师,”裴湘悠然一笑“大师佛法高深,心境开明豁达,小女子甚为羡慕佩服。”
无花侧头,视线越过洒满阳光的溪流望向远方,淡声道:
“小僧已然心生执念,何谈开明豁达?无关之人的痛骂讥讽犹如秋风过耳,不留痕迹,可某人……只需稍稍蹙眉嗔怒,我便心生恐慌,百般琢磨。多年梵行清修,竟然敌不过刹那悸动。”
裴湘见无花又把话题扯了回来,便不再刻意回避,她轻轻抿了抿唇,垂眸温声问道:
“大师之前说,这次是特意来寻我的,可是为了心中执念?”
四下忽然安静了下来。
被询问的无花出神地瞧着裴湘不惊不羞不恼的平淡神色,倏尔无奈一笑。
他叹息着向溪边走了几步,慢慢转身背对裴湘,徒留挺拔瘦削背影,好似在维护爱而不得后的尊严。
寒风起,白色僧袍烈烈飘飘,松竹美玉般的佛门名士立于水边,孤独而坚毅,无端惹人心生爱怜,想奉献出余生的温暖呵护这人心底的寂寥飘零。
裴湘眨了眨眼,蓦然想起那夜石观音来袭,王怜花一身狼狈地背对着她苦思阵法变幻,期望能多延长些保命的时间,后来,那家伙还从衣服里掏出了假胸……
这时,温和清朗的嗓音缓缓传入裴湘的耳畔:
“裴姑娘,无花的执念是否会给你带来困扰?”
裴湘亦沉默了片刻,迅速关掉脑海中那些啼笑皆非的画面,方才郑重答道:
“厚意深情,不胜感激,然小女子福薄,恐无缘此番殷殷之情。”
无花怅然轻叹。
他似乎早有此心理准备,又似乎一贯骄傲不习惯低头,所以并未多加纠缠追问,只是依旧背对着裴湘,黯然道:
“裴姑娘蕙质兰心,日后必然福泽深厚得遇良人,今日……是无花冒昧打扰了,姑娘无需挂怀。”
裴湘摇了摇头,也不管无花是否能看见。她朝着他的背影施礼告别,之后便沿着来时的小路转身离开。
然而,裴湘只迈出了十余步,身后就又传来无花的声音:
“裴姑娘,稍等。无花来见你,一为寻一个答案,如今已然明了,此后天高水长,惟愿彼此安好。二为家慈嘱托,想向裴姑娘询问几件事情,不知姑娘可愿意暂留片刻。”
裴湘停步回头,见无花已经转过身来。他此时面色沉静,临风而立,萧萧肃肃,风姿绝俗。一点儿也看不出这是一个刚刚向女子倾诉过感情的佛门中人。
然而,他越是这样洒脱从容、不拘戒律清规,越是遮掩不住眼底的痛色与不舍。妙僧无花往日里有多么清高自持,此时就有多隐忍脆弱。
饶是铁石心肠,见到这样落入凡尘的无花,也要忍不住心软三分的。
“无花大师请讲。”裴湘眸光微暖,隐含愧疚。
——如果一个女人刚刚拒绝了无花这样近乎完美的男人,如何会忍心拒绝他的其余合理要求。
“家慈嘱托之事……”
无花正要开口解释,忽然神色一肃。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风声,不得不停下了正要开启的话题,朝着裴湘匆忙行礼告辞:
“裴姑娘,无花有些急事要处理,需要先行离开,之后邀约详谈,万望裴姑娘莫要推辞。”
裴湘也听到了风中隐约的笛声和哨声,心知这大约是一种联络信号,便朝着无花微微颔首,露出理解友善的笑容。
分别在即,无花目光缱绻,声音微微喑哑:
“裴姑娘,我能来这里见你,是从家慈的书信中得到的消息。按理说,这并不是不可对人言之事,奈何无花身世复杂,此间种种不仅事关无花自身,还牵涉到先父和恩师天峰大师的名誉。
“所以,无花恳请裴姑娘先不要对旁人提起无花来兰州之事,具体详情,无花明日定然解释明白,还请裴姑娘多加担待。”
裴湘爽快应道:“事关长者尊者名誉,我一定会谨言慎行,绝对不会轻忽,你放心吧。”
得到裴湘承诺,无花目光温软,唇边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意。他稍稍倾身,眼波脉脉,似乎还有衷情要倾诉,但是风中传来的哨声越来越急促,让无花无法继续耽搁下去。
一声叹息过后,两人简单定下次日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之后,裴湘便目送无花的颀长身影如白鹤浮云般飘然远去。
——唔,有急事?真巧……
轻笑摇头,裴湘摸了摸腰间长剑,也信步离开了“快活林”。
次日,裴湘依照约定去见无花。
小船之上,无花执壶,为裴湘斟茶。
裴湘望着氤氲水汽,闻着袅袅茶香,心想无花的茶妙绝天下,不喝一杯确实可惜了。可是,天一神水也是天下至毒之水,一不小心喝下去就该投胎转世了。
“不知石观音有何事相询?”裴湘没有碰茶杯,直接开口询问。
无花也不劝裴湘喝茶,反而有些歉意地说道:
“喝茶品茗之雅事,本不该和江湖中的血雨腥风尔虞我诈联系在一起,凭白污染了茶香。我从前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做这种焚琴煮鹤的庸俗之举。
“奈何,人生在世,总是逃不开‘身不由己’四个字,所以,今日我请姑娘喝茶,实则却是希望姑娘不要碰这茶水,以免对无花的印象更加糟糕。”
裴湘眨了眨眼,琢磨着这是不是一招以退为进,还是这人为了维持人设,不得不说出这样一番话。
“也好,无花大师在我心中与清风明月无二,一举一动都雅致脱俗。既然你说此时不宜饮茶,那咱们就不喝了。虽然我心里可惜错过了你的烹茶手艺,可一时的享受,怎么能和朋友的心情相比?
“无花,咱们快些说说石观音的事情吧,说完了,再去亲自打些三元泉的泉水,然后用茶香洗涤尽俗世尘念。”
无花展眉而笑,望向裴湘的目光更加亲近柔和。不过,他并没有按照裴湘的提议立即说明石观音所托之事,而是在沉吟片刻后,忽然起身向小船后方走去。
不多时,一阵幽幽香气传入裴湘的鼻翼,让她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
“这是……”
拎着一个食盒返回的无花笑吟吟地说道:
“既然不喝茶,那就请尝尝无花亲自做的素斋吧。”
然后,裴湘得到了一碗又香又好看的樱桃莲藕汤。
第335章
“这汤……”
裴湘望着鱼戏莲叶青花碗中的白藕红樱桃,轻笑问道:
“颜色鲜亮,香气扑鼻,我瞧着都不忍心喝了。无花,这汤可有什么名头?”
无花眉目舒展,声音温润:“名为‘佳偶天成’。”
“‘佳偶天成’么?这是何解?”
“裴姑娘不妨猜一猜。”
裴湘用羹匙轻轻搅拌碗中的热汤,眼中闪过喜爱之情,她笑盈盈地望着无花,语气轻快地说道:
“依我看,能成为“佳偶”的,必然是极般配的两个人。唔,莲花为花中君子,历来有‘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的赞誉,所以,这罕见的九孔玉藕代表男子。而这红樱桃么,娇艳欲滴,我见犹怜,犹如美人的樱桃小口,自然代表女子。而‘藕’和‘偶’同音,君子和美人本来就是绝配,所以,汤名便是‘佳偶天成’,我说的对不对?”
无花含笑点头,伸手请裴湘品尝:
“裴姑娘一猜即准,汤名确实由此而来。再有,这汤是用山间三元泉泉心的水熬制而成,有独特的甘甜回味,你可细细品尝。”
在无花的注视下,裴湘用羹匙舀起一枚红樱桃,放在唇边欲品尝。不过,在食物即将入口之际,她又停下了动作,而后干脆把汤碗放回桌面。
“怎么了,可是有不妥之处?”无花诧异询问。
裴湘叹了一口气,遗憾道:“我确实想品尝妙僧无花名闻天下的素斋,可是,这碗汤却不是我能喝的。”
无花面上笑容微敛,关切地看着裴湘:“裴姑娘有何顾虑?是不喜欢莲藕或者樱桃吗?”
裴湘摇了摇头,凝视着无花的双眼慢慢说道:
“我的顾虑,皆来自这汤的名字。无花,我不能喝下你亲手调制的‘佳偶天成’,因为,有另一个女孩子更应该得到这样寓意特殊的礼物,而不是我。”
这次,无花的脸上彻底没有了笑容,一双清亮的凤目中浮现出受伤的神色,又飞快隐去,仿若无事发生。
裴湘没理会无花的情绪变化,她斟词酌句地说道:
“无花,我有一个好姐妹,自小在神水宫中长大。她近日给我写信说,她爱上了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也给了她回应。为此,她犯了一个大错,一旦那个错误被揭露出来,神水宫宫主水母阴姬肯定不会饶恕她的。
“她在信中向我告别,说她为了那段情,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无花,我觉得,你应该把这碗‘佳偶天成’送给我的朋友,让她知晓自己没有错付深情,而不是盛给我这样的无关之人。”
这番话恍若一道惊雷,直接在无花的完美面具上劈开了一道口子,迫使他流露出了真实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无花整个人都是阴冷可怖的。
“裴姑娘,欲加之罪……”
“无花,水母阴姬极端厌恶男人,但她又是一位虔诚的居士,所以,近年来进入神水宫的男人,唯有你。无花,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强行狡辩,徒增笑柄。”
面对裴湘的笃定眼神和讥讽神色,无花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了闭眼,忽然没有了在裴湘面前装模作样的兴趣。就像裴湘说的那样,既然有些事已然暴露了,若是他一味地否认挣扎,只会让人看轻鄙夷。
于是,他不再伪装自己的表情,而是抿着唇冷冷地瞪着坐在对面的裴湘,眼中有质问、有可惜,还有不甘和一丝极淡的痴迷。
“原来,裴姑娘早知我在神水宫之事,却还愿意和我演这么久的戏,当真委屈你了。”
裴湘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看似成竹在胸,纵观全局。
原著中交代,无花去神水宫讲解佛法的时候,勾引了一个叫做司徒静的女弟子,并在司徒静的帮助下成功盗出天一神水。
之后,无花离开神水宫在江湖中兴风作浪,把一腔痴情的司徒静抛在脑后,不闻不问。而司徒静则怀上了无花的孩子,又因为深觉宫主水母阴姬不会放过自己,便自尽身亡了。
然而,对于此时的裴湘来说,原著的情节已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