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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王戎匆匆赶回来了,一家人锁上家门步行前往面馆。此时国庆节刚过,地面温度终于彻底降下去了,不再动一动满身是汗了,此时夜风掠过护城河河面扑在人皮肤上,体感甚至微微有些凉。
王西楼牵着杨得意的手在路上走得很慢,他不急不缓地与缀在后头的两个女儿说话。
“老大,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非常厌学,隔三差五跟你妈扯谎,说你这儿痛那儿痛。你妈回回上当请假带你去医院。她的前同事们因此都对她十分不满,以致后来直到你上完高中又上完大学,她在原单位里都没能往前再走一步。”
——杨得意当然偶尔也会有些怀疑王戎是不是在扯谎,但因为她同事亲戚家的小孩儿就是因为一点点小病痛大人没上心耽误治疗出事儿的,她没法承担怀疑错了的后果。而且王戎回回号丧得都如此真情实感,令人只顾着急忙慌,没有余裕多加揣摩。
“老二,再来说说你,你刚上高一那年,跟你妈说你要报个班儿,在你朋友的掩护下骗走你妈五千块钱。这件事儿你以为你妈瞒下来不说我就不知道吗?当然,这钱你也没有乱花,是借人应急用了。你自己现在回头想想,你的说词是不是真的没有漏洞,但是你妈就是上你当了。她本来计划要跟你莎莎姨她们去海湾环岛旅行,但这笔专门留出来的钱临时给你了,她就只好借口家里有事走不开不去了。后来时不时瞧着人家朋友圈里的照片长吁短叹。她以为以后还有机会,但是这两年先是你莎莎姨移民,然后是你华兰姨去世,再也没机会了。”
王戎和王术亦步亦趋地跟在父母后面,闻言都十分臊得慌,尤其是王术。王术一直以为那五千块后来一分不少还给杨得意,这事儿就算是结束了。
面馆的陈年门匾遥遥在望了,王西楼也就不再数落下去了,以免影响胃口。他回头瞧了两姐妹一眼,用戏谑的语气道:“你们给你妈脸色的时候,也摸着胸口想想,你们又骗过她多少回。三更半夜要是因为贫穷睡不着觉,就闭着眼睛回味一下,以往她上你们当的时候,你们那沾沾自喜的嘴脸。”
王西楼洋洋洒洒一席话,虽然没带一个脏字,但却比辱骂更令人难堪。王戎和王术忍着内伤,一个个夹紧了尾巴,再不敢造次。
……
周六一大清早,轰轰烈烈的搬家行动开始了。两位搬家师傅和王西楼负责往楼下一趟一趟搬运大件儿,杨得意、王戎、王术负责搬运小件儿。至晌午,所有零零碎碎的终于全部搬上车了。一共叫了两辆车,一辆长安箱型货车,一辆五菱小卡。
王术爬上后头这辆五菱小卡的后斗,一屁丨股坐进自己的豆袋沙发里,她轻轻抽了抽鼻子,仰头默默望着初秋高远的天空。王西楼安慰杨得意的声音由小变大灌入耳里。
“我们凡事要往好处想,搬到秋粮胡同,王戎上班走锦绣大道再转凌云大道,反而近了许多,而且这些路段不堵车,她早上最起码能多睡半个小时,王术也可以办理走读了,也就我上班远点,但我这个岁数,早上多睡会儿少睡会儿都不是什么事儿。”
“生活确实会比以前紧巴不少,但我保证最多七八年,我们就能再攒下一笔钱重新按揭买房。谁的一生还能不碰上几个不好过的坎儿,对不对?你想想楼上楼下住着的这些家?最起码我们家只是伤钱不伤人。”
……
2.
一家四口在秋粮胡同卸车的过程中,陆陆续续有旧邻出来搭把手——杨得意娘家的旧邻。王戎和王术在杨得意的介绍下,晕头晕脑地不断张口叫人,“四姨姥爷”、“二姥姥”、“三舅姥爷”、“小表舅妈”等等,这样一圈儿叫下去,一个都没记住。
啊,也不能这么说,最起码“二姥姥”特征挺明显的。这位眉目长得很清秀的老太太,张口一笑地动山摇的,闲谈间一掌拍下来,王术矮了两寸。
旧邻四散以后,钱慧辛姗姗来迟。钱慧辛直接是系着围裙来的,显然她对自己今晚“勤劳少女”的定位很清楚。
“嗯,你不用动,你就躺在那张破床上,踏踏实实感受一下贫穷。”
钱慧辛制止王术起床的动作,她手执一块破抹布和一把旧刀片,在窗台、桌面和鼠灰色的地板砖上摩来擦去。旧刀片要用来刮掉顽固污渍,如油漆、胶水、水彩笔迹、陈年口香糖以及其它不明黏着物等。
“辛辛,我有点想哭,我一下车一进这个卧室,就开始想我原来的那个家。”
钱慧辛半跪在地上跟一块口香糖较劲,她闻言顿了顿,屈指向上托了托眼镜,说:“咱们彼此就当对方不存在。你想哭专心哭你的,待会儿我把这里擦干净,就去帮你妈收拾厨房。”
钱慧辛很酷地说完这句就继续干活了。不过直到十分钟后关门出去,她都没有听到床上有什么动静儿。她的倒霉朋友王术笔挺躺着,不声不响,被单一直盖到额头上,跟具僵直的尸体似的。
……
半夜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王术被尿憋醒,心浮气躁地出门去院子里上厕所。
——“三秋”这个老破旧区域厕所基本都建在院子的某个角落里,且家家都是蹲便。王戎跟王术说,这已经PanPan是改造过的了,最起码干净能冲水,而且没有异味。她小时候跟着杨得意来这里时,那可还是旱厕,使用感别提了。
王术上完厕所关掉厕所灯出来,正打着呵欠往回走,突然顿住了。
此时是凌晨两点五十,道路两侧的路灯和高楼大厦上的光效灯都灭了,哪儿哪儿都黑峻峻的,叫人瞧不出轮廓。跃层公寓方向极高的楼层有两个房间没熄灯,这个距离望过去,不见下面的楼体,只见浮在半空的模糊的光,就跟天上的仙府似的。
王戎披着衣服出来,见院里不声不响杵了个人,差点没当场去世,她没好气道:“……吓我一跳,王大头!淋着雨不回屋,演琼瑶剧呢?!”
王术指着浮在半空的“仙府”给她姐看,百感交集道:“姐,漂不漂亮?”
——他们原来住的地方街道上基本彻夜亮灯,可瞧不见这样的景致。
王戎望见王术心驰神往的表情,忍不住唾她:“你嫌贫爱富的嘴脸真丑。”
王术:“……”
3。
在秋粮胡同安置妥当以后,王术就去居委会盖戳向学校申请走读了,一周后,王术结束为期不到两个月的宿舍群居生活,收拾铺盖搬离学校了。
钱慧辛在回家的路上跟王术聊天,问她是怎么跟舍友说要搬回家住这件事儿的。两人此时正坐在52路公交车上,各自膝上和脚下都安置着一堆从宿舍搬回来的杂物。
“什么?啊,我照实说的。两位欠我饭钱的室友当场还钱了。”
“……有多照实?”
“就是我家突遭意外一贫如洗,我搬回家住省点食宿费什么的。”
王术坦坦荡荡这样说着,没留意钱慧辛复杂的神色,转头向车窗外望去。
此时刚刚过午,路上、车里都没有什么人,道旁店里也门可罗雀,整个城市仿佛凝滞了。
前面路口红灯正在倒计时,公交车缓缓降速,有辆单车一晃而过。红灯过后,公交车加速赶上前面的单车。王术趴在车窗上极目望去,单车上那戴着棒球帽的男生有些眼熟,确切来说,是那截淌着汗的白脖子有些眼熟,依稀仿佛是之前体育课上领跑的那位。
“……总之就是这样,你自己也上点儿心。你批评你妈的时候头头是道,但其实你自己也并没有比她好多少。不是特别信任的人,或撒谎或闭嘴,不要什么都一股脑儿地跟人说。”
王术并没有听到钱慧辛在“总之”之前都唠叨了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对答如流。
王术忧心忡忡地望着钱慧辛,说:“你少操点心吧,你看你都多少年不长个儿了。我插个尾巴就能当猴儿啊。我没跟她们说细节,只说了句‘一贫如洗’,顺势收了七十多块的债。”
钱慧辛作势打人,王术摆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姿态。
第 4 章
1。
李疏拎着两本书离开阅览室,转过回廊,便望见自动售货机前那个微胖的身影。她一身简单的卫衣+背带牛仔裤,校园里常见的打扮,却瞧着比别人灵动许多。他脚下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要不然买杯咖啡吧。他有些不自在地给自己奇怪的行为开脱。
王术两手勾着肩上带子弓着身子在挑选饮品,在水蜜桃味儿和青苹果味儿之间反复徘徊。她没注意到钱慧辛溜达到一旁去了,反手向后一捞,抓住后面人的手指轻轻荡了两下,商量道:“要不然买两瓶不同的,我们各喝一半。”
李疏默不作声低头瞧着王术的手,她的手背上有个锦鲤图案刺青,他再一看,图案有些反光,哦,是纹身贴。
王术没听到钱慧辛回答,不满地转头瞪过来,跟被烫着了似地倏地松手,面红耳赤。她可真会抓,一出手就是这种长相的,说她不是故意的很难取信于人。
“……又遇见了,真是太巧了。”王术直起腰,极力假装自然,“真不好意思,我以为是我朋友辛辛站在后面。你被人抓了手怎么也不出声?也吓一跳是不是?”
李疏眉目疏淡,略勾了勾唇角。
“我叫王术,外语系大一的。上回体育课八百米测试,谢谢你的帮助。” 王术以为他没认出自己,俩大眼睛弯起来,笑眯眯又道。
王术自认自己长得泯然众人,没什么记忆点,他不记得自己再正常不过。
“李疏,材料科学专业,大二。”李疏说。
王术听到李疏的自我介绍,不由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唇,她有些搞不清楚怎么就跳到影视剧里的联谊名场面了。“我请你喝饮料吧。”王术沉默半晌说。
……
钱慧辛作别刚刚遇到的同学,小跑着来到王术身边,她没留意正与王术并肩站着挑饮料的男生,扳着王术的脑袋,给她指看正在楼下与女生聊天的G理工校草。王术前两天在厕所里听人说起校草云云,好奇问过她一嘴。
王术顺着钱慧辛的手指,盯着那位校草,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谁认定的他是校草?哪儿传出来的?”王术可太不服了。
“G理工校园网有个著名的美人论坛,而美人论坛里有个著名的校花校草甄选帖,每年九月月初开帖,可自荐,可推荐,月底盖棺定论。”倪静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强行给她科普,“这届校草听说是他室友推荐的,十数张高清美图也是室友偷拍的。全都是室友干的,他不知道,你懂的。”
王术回头凝望着李疏,真心实意地问:“你室友没帮你报名吗?”
李疏说:“我不住校。”
王术再接再厉,问:“那你朋友呢?”
李疏微笑摇头,并轻轻点了点货架上的灌装咖啡。
王术付款给他买咖啡,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肘,一本正经地安慰他:“别往心里去,我觉得你比他帅。”
……
李疏离开以后,倪静琳开始不做人了,她连连逼问王术,“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你跟李疏眉来眼去是什么时候的事儿?”王术十分无语,“我刚知道他叫李疏。”倪静琳瞧她不像说谎,放她一马,又遭她横眉反问,“你怎么知道他叫李疏?”
倪静琳无语凝噎,片刻,恼羞成怒承认她是特地去跟人打听了。
那天篮球场上的男生里,有一个她室友的男朋友。室友的男朋友是李疏的高中同学,他嘱托自己的女朋友给了倪静琳个忠告:你快别白费事儿了。
室友的男朋友说,他对李疏其人一直有两个疑问。
疑问一:他为什么不喜欢她?又为什么不喜欢她?又为什么不喜欢她?此处的三个“她”分别指代三个不同的各方面条件都十分优异的女生。
疑问二:他的脑子里其实是安装了一台写好了程式的微型计算机吧?大家题目都还没有读完,他为什么就已经写出前面的解题步骤了,而且下笔刷刷刷得写得比别人抄得都快?一大张卷子,似乎也就只有最后一道题,能稍微拦一拦他的做题速度,但也跟马奇诺防线似的,片刻就能被攻破。
倪静琳如实向王术和她的朋友转述上述自己听来的话,最后道:“……听说分数高于Q大录取线,但是因为要报这个专业,就选G理工了。”
王术这个压线考进G理工的人,向着李疏刚刚离去的方向,屈起两根手指,做了个双膝着地的动作,她喃喃道:“是我肤浅了,刚刚只顾看脸,忽略了那道打在他灵魂上的高光。”
倪静琳也懒得拈酸吃醋了,她刚刚不信邪,给了李疏两个直抒胸臆的眼神……却仿佛泥牛入海。嗐,果然是白费事儿了。
王术给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