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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虽然苏宓不说话,别人也还是会提到她。
“这不是督主夫人么,怎么离我们坐的这般远啊?”说话的是礼部方左侍郎的夫人。
去年年节宫宴,苏宓得了金豆子,秦衍又推拒了舞姬,着实是被谈论了一番,尤其几个没能去成宫宴的,此时都是看向苏宓那处。
苏宓还未来得及客套一句,礼部尚书卢文广的夫人阴阳怪气地开了口,语气和她的年纪不甚相配。
“我们聊的都是家里的枯燥事,秦夫人出身商户,平日里算惯了账,哪有空理我们。”
苏宓虽说方才没参与她们聊话,但总还是上心听了几句,从她们言谈之间也知道了大概的身份,这其中想必是以这个卢夫人的地位最高,因为这些人之中的好几个皆是奉承她的。
对方语气不善,但苏宓不想惹上什么麻烦,是以她只是笑着轻轻回了一句,
“不是我不想坐的近,只是昨晚着凉了有些寒症,就怕病气过到各位夫人。”
苏宓说的委婉友善,声音兼带低软,再加上她本身长得明媚可人,一身淡粉洒金缕桃花纹路襦裙衬的肌肤如雪,配着这翠绿景色,美好的让人根本生不起气来。
但是,方夫人看了对面的卢夫人的眼色,知道她因卢大人被左迁一事厌恶东厂督主,连带着迁怒到了苏宓。
她们这些相公为官的,夫君要会看上面的脸色,她们不也一样么。
方夫人看到卢夫人头上那一只翡翠珠钗,心头一动,夸道:“卢夫人,您这只钗的翡翠看起来色泽透亮,比起一般的金丝攒珠的就是不同。”
说罢,她故意教卢夫人看到,她的眼神唆了苏宓,果然卢夫人跟着回头看了一眼,嘴角便扬起。
苏宓头上的,不就是金丝攒珠的珠钗么。
这头饰是早上苏宓随意选的,春梅替她挽的发髻,此时听到有人说自己小姐,春梅心里也是不舒服,但在外的分寸她还是懂的,自然不会做些难堪的争闹之事。
苏宓伸手拉了拉春梅的手,塞进了一颗野果,微摇了摇头,主仆二人便继续吃了起来。
卢夫人见苏宓没什么反应,继续回道:“是吗,我家老爷送的,我是不爱这些个贵重的东西,可架不住他喜欢送啊。”
方夫人心中腹诽,不喜欢,还不是整日都戴着,明面上却是嘿嘿了两声,“卢大人对夫人那是情深一片,听说往年猎得第一个猎物都是给夫人的。”
“那些血淋淋的野物,我收了都不敢看。”卢夫人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像我们老爷这种寻常男子,就是不懂女人的心,哪能像厂督一般,宫宴上直接推拒了舞姬,果然还是督主能体味女子的心意。”
说完,她瞟了苏宓那处一眼。
这话一出,苏宓咬了一半的果子,突然就下不去口了。
这样刻薄的话,若是以前,苏宓或许还听不明白,但她现在当然能听懂,这个卢夫人,不就是暗指秦衍是宦官,与寻常男子不同,像个女子么。
苏宓心里头的火气登时蹿了出来,谁还不会说几句话膈应人了!
她起身走近,脸上带着一点笑意,不疾不徐道:“哪有什么寻不寻常的,心意这事,捧在心尖上的人才会去细细思量。督主推拒舞姬,自然是因为心中有我。”
“我是不如卢夫人的福气,管着后院十几个人,督主说了,以后宅里,都只得我一个,我怕我闲的,便是连府里的月例账目都没什么好算的。”
苏宓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好似也没说什么,但却明明白白地讽刺了卢文广对她的表面敷衍。
卢夫人一时语塞,她本来就暗指了秦衍的宦官身份,若是再往下直白的,她也不能说,说了有失身份。家里那么多房姬妾也是事实,她忽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而周围的众人,看苏宓方才还温温柔柔的样子,如今换了一幅模样,也有些发愣,只能暗道果然商户女子比她们要泼辣的多。
苏宓难得对外人说这么长一串,说的时候心里还觉得爽快,可说完,她发现根本不解气,若不是怕替秦衍惹了麻烦,她真想直接不管不顾地骂上她一顿。
春梅知道苏宓的脾气,大概也只有对着姑爷才能从头到尾的柔顺,她轻轻扯了扯苏宓的袖口,二人才回到了座位上。
一时有些静默,倒是有个机灵的喊了一声,“咱们去大人那处看看吧,也该选好了马匹要进山林了。”
“对啊,我们去瞧瞧!”
提起自家的老爷,大家的神色终于恢复了一半,卢夫人哼了一声,往外走去,身后跟着苏宓以外的其余妇人。
“小姐,我们去不去啊。”春梅小声问道。
“去,当然去。”大概是因着方才那些话,苏宓现在尤其想秦衍。
***
离帐亭不远处,便是山林的进口,此时已是聚集了好些人。
虽说只是出去一整日,每骑也有侍卫随护着,但毕竟是山野,夫人们对自家的老爷免不了担忧一番,尤其是年纪稍大一些的,感情深的还要多叮嘱几句。
苏宓担心秦衍没等她来就先进去了,脚下便加快了步伐,春梅追赶在后头。
“小姐,您慢点走,别绊倒了。”
待终于看到秦衍熟悉的背影,和那褚色曳撒,苏宓心里的郁闷一下子消解殆尽。
她小跑着奔到秦衍背后,俏生生地喊道:“督主!”
那声音带了点微喘,显然是走的急了。
秦衍回头,垂眸看向苏宓,她的脸上红扑扑的,额角还有薄汗,不自觉拢眉道:
“跑什么。”
他伸手扶了扶苏宓发髻上有些歪斜的金钗,“钗都歪了,难看的很。”
苏宓不好意思地低头扯了扯衣角。
便是这些自然之举,看的苏宓身后不远处,原本对她的形态嗤之以鼻的人,突然生出了莫名的歆羡。
秦衍的容貌俊美,朱衣漆发,身姿挺拔,替眼前的女子扶钗之时,那眼眸里浓的化不开的宠溺,低头的苏宓看不到,她们却是实实在在地看到了。
果然,是将她捧在了心尖上,不知为何,就连卢夫人,也突然失了嘲讽的心思。
苏宓不知这几息之间各人的心思,只觉得不舍,她抬头道:
“督主,你今日要亥时才回来么。”
“嗯,差不多。”
以往秦衍出去月余都有,可今天,苏宓觉得就是有些舍不得,只得没话找话,好似能多拖上一阵。
“督主,你会猎些什么?这里有大山猫么。”
“那你是用箭吗?还有,山林里会不会有蛇啊。”
。。。
到最后,苏宓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秦衍就只是带着笑意看着她,也不回应。
苏宓低声道:“督主,那你去吧。”
她舒了口气,下一刻却被秦衍忽尔抱起,一脸茫然地被横放上了马背。
“督主。。。”不会是要带她一道进去吧,不可能不可能,她还穿着襦裙呢。
秦衍神色自然地从腰间扯下缁色的细长副带,将之缠绕上苏宓的脚腕,她的裙摆易飘起处被捆住死死打了一个结。
秦衍翻身上马,两手拉住缰绳,正好将苏宓卡进了怀里。
“不是没见过围猎么,我带你去。”
第五十九章
龙虎山的山口看起来很窄; 实际上进去便是一条不长的山道; 等再往前; 视野便会渐渐开阔; 岔道也会展开。
因苏宓方才在山口支吾了许久,秦衍策马进山道时; 其他人大都已先行出发; 偶尔经过有人看见; 一看是秦衍; 也纷纷绕行不敢多议论。
苏宓一开始侧坐着还有些不好意思; 索性时间久了; 她也就环抱着秦衍的腰际,好奇的往四周看去。
第50节
女儿家莫说是围猎没见过; 便是山林,也就她那次在甘泉山追野兔子迷路时去过,那时年纪小; 回去时候又大病了一场; 印象早已是模模糊糊。
如今看起这龙虎山的山林,只觉得四周树木葱茏,与她想象中的猎场不同,也没有随处可见的凶猛野物; 倒是看到几只野兔山鹿。
越往上; 山风带起的青草气越浓; 随处可见凸起的小山坡上蒙着碧色野草; 原以为春狩必是满满血腥的; 没想到竟如同山野漫步一般,日头也不烈,不像是围猎,倒像是出游了。
这样走了半日,苏宓看着偶有经过的其他人手里提着一些野物,唯有秦衍的弓箭和那把熟悉的鹰头长剑一直摆在马背侧袋。
“督主,你今日不猎物了么?”
“嗯。”
秦衍看了眼苏宓,带她一起来是临时起意,想教她看看山林围场是什么样子。
围场从二月起便有侍卫军队勘察,将猛兽一类都驱出屏障,并在外布以树丛捕兽笼以作遮掩,危险是断不会有的。
但血腥这等事,他还是不想让苏宓见到,她那样小的胆子,他可不想她被吓到。
苏宓闻言定下心来,其实她想进围场,虽说有好奇,但更多的不过是想和秦衍呆在一起,真叫她看着秦衍射猎,她还真有些害怕。
。。。
两人一骑,慢慢悠悠地在窄道上走走停停,半日便过去了,就在秦衍准备回程之时,突然传来一阵树叶沙沙声。
天空飘来几朵云,遮蔽住了太阳,四周显的有些晦暗下来。
“督主,是不是要下雨了?”苏宓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慌乱,双手忍不住抓紧秦衍。
她话音才落,不远处突然传来野兽的嘶吼声,苏宓楞在当场,那记忆深处的恐惧似乎突然鲜活了起来,她甚至能感受到身下的马匹与她一般都在发抖,难道是。。。。
“督,督主。”
秦衍左手将苏宓压靠在自己的肩头,“别怕,我在。”
然而,那原本还不甚清晰的嘶吼声快速地在靠近,马鸣突起,马前蹄直直跪地,秦衍眼神一凛,解开了苏宓脚上副带,带着她飞身而下,右手顺势抽出马背上的鹰头剑。
苏宓在惊慌之下,下意识的回过头,在看清对面过来的是何物之时,她便立时僵在了秦衍怀里。
在他们不远处,一只大山猫囧囧有神的双瞳正盯着秦衍,它那周身凛冽的兽王气息,就如同她去甘泉山那年看到那一只一模一样。
而此时,它正冲向他们。
***
离皇上行宫不远的偏殿,是妃嫔们的居所。
此时已快入夜,张月儿在房内翻查了许久,却还是没寻到蛋心。桌子,柜子,被褥底下都寻不到,它到底是去哪了?
她心里又焦急,又自责,明明将它围在了木栏内的,不过是出去看了一下射仪,怎的回来就没有了。
张月儿面色委顿,山林里野物多,蛋心还那么小,要是被吃了怎么办。
双福心里也急,“主子,奴婢再去外头寻上一寻。”
说罢,双福便出了门,谁知,才出门就撞上了一个传令太监,那小公公对着双福耳语了一阵。
他惊诧地跑回门内,看着还在到处翻查的张月儿,“主子,快先停一停,皇上今晚选了您侍寝!”
。。。
寝殿里,朱景煜换了一身明黄色的锦服,坐在朱色的桌案边,低着头摆弄卧在腿上的小黄狸。
“好了,你再叫一声。”朱景煜戳了戳蛋心暖绒绒的肚子。
蛋心懒懒的不想理他的样子,尾巴一摇一摇地就是不开口。
“不叫,我便吃了你。”
蛋心被戳的烦了,无奈地瞄了一声,朱景煜的脸上突然就露出了从未在外人面前显现的少年一般的笑容。
不是他在外惯来的温柔笑意,而是真实的,似是发自内心的那么一点高兴。
甚至,连他自己都未觉,对着一只小狸,他没有用‘朕’。
吕德海从门外快步笑着走到朱景煜身边,“陛下,张答应沐浴好了,是现在抬进来么?”
朱景煜手心顿了顿,压在小狸头上的手有些重,惹得它不快的晃了晃脑袋。
“嗯,送进来吧。”
“是。”吕德海一挥手,门口便有太监卷着一裹严严实实的被子直直往殿里行去,将被子里的女子原封不动的摆到了龙床上。
尔后,吕德海识相的关上门,退了出去。
殿里只有几支烛火摇曳,显得有些昏暗。
张月儿裹在被子里,躺在龙床上,身上穿的是薄薄的一件亵衣,她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会被选上。
白日里她忧心蛋心跑哪去了,现在,她又不得不想侍寝的事。
以免服侍皇上服侍的不顺遂,宫里的嬷嬷教过她们男女之事,所以她对此事算是懂的,可,懂归懂,还是有些怕。
张月儿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屏风外突然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