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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已经被废,但也不是能被她揉搓的人,怎么看都不是夫婿的好人选。
唐灵一手支下巴:“太子殿下,我求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要什么?”沈闵钰淡淡道。
“若拿到唐家,我愿倾唐家之力,辅佐你重回帝位。”
沈闵钰瞳孔微微紧缩——她的谋取,竟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他怔住,笑道:“你敢说这大不韪的话,可曾想到,我并无谋反的想法?”
唐灵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沈闵钰一直以来的淡然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破坏殆尽,是真的愣住了。
从未有人敢对他这样不敬。
唐灵的脸凑过来。
她的脸是美的,不逊于京城那些被文人骚客赞溢的美女,又因为在陇右生长,有股坚韧的美感。
沈闵钰在她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错愕的倒影,一向不喜形于色的脸上,露出的表情格外陌生。
唐灵离他极近,呼吸都要喷在他脸上,她端详了一会,打趣地说道:“你长得这么俊,可惜是个懦弱的老古板。”
沈闵钰被她这么说,也没有多么生气。她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民间门的百姓都知道他以仁德出名,能调动他情绪的事情并不多。
唐灵放开他的下巴,轻挑地拍了拍他肩头,说道:“你顾你的仁义道德,却不管水深火热的百姓,岂不是假君子?即使你不想反,也有人会逼你反的,信不信。”
京城里那些皇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即使沈闵钰真的心如死灰,他们也要他真的变成了灰才安心。
沈闵钰不语。
唐灵轻笑一声,用两根手指头比了比双眼,说道:“我们唐家人,看人一向很准。太子殿下,你会成功的。”
她眨巴眨巴眼,一脚踏在窗边,背身向他挥了挥手:“我们会再见的,记得准备好礼金。”
明明有门她却不走,少女跳过窗子,身影消失在他视线里。
沈闵钰望着她的背影,独自站立了许久。
片刻后,他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眼也不眨地在肩膀斜着刺下数刀。
血从他的肩上落下,浸湿了衣裳,里衣被染红了一大片,他唇色苍白,却好似被刺的不是自己,不急不慢地擦干净匕首,半闭着眼躺在了床上。
前后不到一息,数个侍卫持刀匆匆闯进来。
沈闵钰勉力睁开眼,轻声说道:“有刺客。”
“啪”
一声脆响,把沈闵钰从梦中惊醒。
他把唐灵的手从脸上拿开,塞进被子里。
手骤然暖和起来,唐灵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唐灵迷迷糊糊道:“卯时才上朝,你怎么醒这么早。”
沈闵钰坐起身,回她:“做梦了。”
唐灵清醒了一点,在被子里支起一点身子,把头探出来问他:“噩梦?”
沈闵钰一手按住她毛茸茸的头,思忖说道:“不算。”
若梦里是她从河里被救上来,头破血流的样子,才是噩梦,是他这些年来梦里时不时就会出现的场景。
梦到她第一次冒冒失失来找他,还算……是个美梦。
沈闵钰笑了笑,从梦里醒神,一眼多年过去,只觉得恍若隔世。
唐灵不明所以地喃喃道:“快睡吧。”
又睡了一个多时辰,两人才起来上朝。
今日散朝散的早,沈闵钰也不急着做其他事,老夫老妻了,难得清闲在宫里走走。
荣朝只有一位皇后,宫里并没有其他妃嫔,只有些唐灵手下的女官,都极有眼色,不往帝后身边讨嫌。
听闻前朝的皇帝,沈闵钰那位父皇,出门几步便有想飞上枝头的宫女邀宠出头,这位皇帝也来者不拒,后宫淫。乱无比。
前朝后宫的缤纷,唐灵是感受不到的,他们俩走到枢机堂门前不远,唐灵眼睛好,远远就看见熟悉的人影。
唐灵驻足了一会,转头说道:“你看看,十娘被你教的,老气横秋。”
沈闵钰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摸了摸鼻尖:“朕是为她好,君子喜怒不形于色,不溢于言表。朕看她现在稳重自持,胸有城府,有什么不好的。把昭儿交给她,朕也放心。”
唐灵念叨:“老古板教出小古板,小古板教小小古板。”
沈闵钰被她逗笑,忍不住给自己辩解道:“朕看昭儿自己也挺乐意学的。”
沈昭,大名昭,小名圆子,现在发育得不错,是个名副其实的圆子了。
唐灵想起沈昭从早学到晚的课业,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怎么这么像你?”
沈闵钰牵起她的手,慢慢说道:“像你才是,聪明。”
唐灵抬了抬眉毛:“我怎么觉得你说话这么不中听,好像在说反话。”
“怎么会?”沈闵钰义正言辞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这俩小孩,倒是有趣,当初谁也看不惯谁,现在倒是情好日密。”
唐灵果真被他转移的注意力,看向那边模模糊糊的两个人影。
沈厌正不知拿着什么东西,似是枝条,指尖穿梭,好像在编东西。常意站在他旁边,一手拿着笏板,安静地在旁边等着他。
但他手实在不巧,最后只编出来一个歪歪扭扭的圈,拿在手里。
唐灵眼睁睁地看着沈厌将那丑丑的圈圈放在了常意的头上,被常意用笏板在胳膊上打了一下,看口型,大约是骂了什么。
两人也是抬手间门手起刀落的人物,却幼稚得不如沈昭这个小孩。
唐灵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道:“感情这事,谁知道呢?你当初不也嫌弃我不懂事,是个孩子吗?”
准确来说,是她想利用沈闵钰掌权证明自己,而沈闵钰也怀疑不信任她,他们俩成婚,本是一场交易。
但谁也说不准,真心会何时交付。
沈闵钰顿觉冤枉,连自称也不说了:“我何时觉得你不懂事了,只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是非……”
唐灵挑眉,一手捂着耳朵,假装不想听他说话,往前走了几步,又变回了皇后娘娘贤淑端庄的样子。
常意和沈厌看到她,拂衣向他们二人行礼。
沈厌手编的花环还戴在常意头上,和她一身端庄的朝服相比不伦不类。
唐灵把她扶起来,挽住她的手。
她扫了一眼皇帝,又看了眼沈厌,突然灵机一动,温柔地开口。
“十娘,你今晚就留宿我宫里吧。”
常意不明所以,但对唐灵的话没什么异议,乖巧地点了点头。
唐灵挽着常意的手,两人走在前面说起了话,留下君臣二人面面相觑。
沈闵钰:???
沈厌:???
第78章 番外…婚后日常
常意和沈厌要成婚; 张辟自告奋勇要来侍奉常意。
当然,毫不意外的,被常意拒绝了。
常意和沈厌身边都只有下属; 没有奴仆。
最后还是皇后出面,让常意收下了几个侍女。
不说别的,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独; 这么大宅子里; 只有扫撒杂役和几个婆子怎么成,都要成婚了; 别让别人看了笑话。
反正都是要人伺候,找个熟悉的总比不熟悉的好。张辟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地入了府,和皇后点的几个丫鬟一起。
和她一起的这几个丫鬟; 都是本来要进宫的宫女; 经过重重考验; 容貌姿态都比她这样平凡到一眼就望的人胜出不少。
但四下看去; 只有张辟一人看上去满怀期待。
那几个丫鬟互相看了一眼,走出一个; 戳了戳她的胳膊说道:“你怎么这样高兴?”
张辟低眉顺眼:“要伺候小姐,我当然高兴。”
那些丫鬟面面相觑; 思忖了一会,试探道:“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因着常意还没成婚,她们又没见过常意; 只好跟着张辟称呼小姐。沈将军她们都是听说过的; 听闻三头六臂凶神恶煞; 听上去就让人两腿打颤,她们被点到这儿,已是心如死灰。
以她们的身份; 还没见过常意,但能降住沈将军这样的人,想必也不。良善,她们都有些担心以后的日子。
张辟挑挑眉,看出她们的担忧,说道:“小姐是个极好的人,从来不难为人……放心吧。”
以这两人的作风,大概是不会管她们的,更别提像一些小姐少爷一样难为人了。
听“过来人”张辟安慰了一番,她们惶惶不安的情绪好了一点。
过了一刻,才有位管事的过来,慢吞吞地给她们安排了住处,也没安排什么活,只是让她们洒扫院子。
她们被安置在将军府,却一连几天都没见到沈厌的人。
直到大婚那几天,她们才忙碌起来,也比其他地方的活轻松许多。这也是她们第一次见到这个地方的另一个主人。
正如张辟所说,常意看上去极好说话,慢条斯理,入了府也根本没有管她们,更别提为难了。
大婚第二天,张辟进屋子为常意洗漱,她大概也算常意的半个陪嫁丫鬟。
她自封的。
日上三竿,常意才许她进来,并且已经穿戴整齐了。
张辟有些奇怪,平时常意也不是不习惯人伺候穿衣,怎么大婚后反而这样拘谨了。
常意坐在梳妆台前,有些疲倦地支着头,听到她进来了,淡声说道:“梳得简单些。”
“是。”张辟应声,走到她身旁,鼻子是鼻子眼是眼,一个字也不敢多问。
但她还长了双眼睛,不想看也得看,刚捋起常意的长发,她就瞥到了青丝下修长的脖颈上布满的红痕。
像是被人一点一点咬出来的,一直伸延进被理得整齐的衣领里。
张辟举着梳子的手愣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为常意梳理头发。
她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有千百辆马车飞驰而过,神游天外。
张辟已经很努力地在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她的头发上,但眼神仍然忍不住飞到常意的身上。
袖子……露出来一点,手腕怎么红了一圈?
常意拿起梳妆台上的一张帕子,细细地擦了一下指尖,昨晚浑浑噩噩睡了,自然没空处理。
张辟好奇地用余光看了一眼,指缝里怎么有血?
她脑子笨,百思不得其解,瞥到常意身上的红痕,突然灵机一动,豁然开朗。
——这不就是在沈将军身上挠出来的吗!
常意问道:“梳好了吗?”
张辟立刻收起所有好奇,回道:“梳好了。”
她按照常意吩咐的,梳了个宽松简单的款式。
张辟放下梳子,小心询问道:“要是出去,可是有点不庄重?我再添些头饰?”
常意摇摇头:“就这样吧,我今日不出门。”
荣朝本没有婚假,顶多大婚第二天早晨宽裕些时辰,但皇帝额外给她放一天假,她自然不会推辞。
常意在府里走了一圈,看了会账本,又去了书房看书了。
沈厌虽然不在,也没吩咐过下人什么话,但常意在府中行走依旧无比顺畅,无人敢拦。
常意在沈厌的书房里看了一圈,实在没找到些什么书打发时间。一面柜子里只放了些纵横兵法,其中还有大半碰都没碰过。
笔墨纸砚个个都是崭新的,唯有桌子上甩着的一把断刀是用过的,都积了一层灰,也不知沈厌在书房里都做些什么。
常意铺开纸墨,索性开始布置沈圆子的课业。
有个门童进来送了叠请柬。
常意拿起一本,随口念道:“右谨具呈,中大夫侍者……林家的请柬么?”
门童解释道:“这是林家夫人在家办的雅宴。”
官不大,但也算是京城贵妇里的一员。
京城妇人间的交际地位,往往仰仗维系于丈夫和婆家的地位,她与沈厌成婚,不管她们是否真心,都要向她递来请柬,以示态度。
彼此联系、交好,获取消息,是有别于朝廷的另外一套政治圈子,并不比明面上的交锋简单多少。
但不是她想费心思的地方。
常意轻轻一笑,将请柬搁回去。
门童试探地问道:“大人,这些……怎么回?”
常意回他:“先搁置着,若是沈厌想去,也可以让他去。”
这便是全都回绝的意思了。门童不敢搭话,原封不动地拿着东西退回去了。
刚走不久,门童又一脸为难地跑了回来,张口报道:“大人,封大人来访。”
“倒是稀客。”
常意也觉得府中有些无趣,就是不知道封介为何会在这时拜访。按照他的稳妥脾性,是最不可能上门来拜访她的人。
她到了前厅,便看见封介站在里头,连椅子也不坐,看来确实是有事前来,不是像程系琅那样闲着没事干的。
封介看到她,先是恭喜了她大婚。
常意看他面上眼里都藏着事,还要和她客气的样子,挑眉说道:“你若是火烧眉毛,不妨直说。”
封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是代人来向你贺新婚的。”
他说完这一句,又缩了缩手,不开口了。
两人都未开口,沉默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