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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女士直起腰来,转头看见他很高兴,拉了他往里走,“中午你师父和明堂都不回来吃,我给你做小鱼干好不好?”
苏礼铮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一面走一面应好,又同她讲自己什么时候休假以及要去哪里度假,托她晚间等朱砂回来的时候问问她是否愿意。
霍女士却道:“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讨论去,万一我转达错了还要麻烦。”
苏礼铮转念一想也是,便又道了声好,笑笑的换了个话题。
“请问朱砂女士在吗?”读片室的门响了两下,然后被推了个半开,露出个穿着外卖骑手服的人来。
朱砂正在同王录秋讨论一个不大确定的片子,听见自己的名字时愣了愣,“我没点外卖啊,是不是送错了?”
外卖小哥道:“应该不是,地址是写着省人民医院影像科读片室,您的电话号码是不是……”
他报了一串电话号码,朱砂点点头,又看过了外卖单,上头的信息的确是她的,可她也真的没有点过外卖,却只能先收下来,免得耽误小哥继续给别人送外卖。
朱砂疑惑的拎了一袋子的饮料和点心回到办公室,邬渔问她:“都快午饭了,你还点这么多吃的做什么?”
“我哪里知道谁点的……”朱砂嘟囔了一句,从口袋拿出手机来准备找人问问。
手机屏幕刚亮起来,就有未读信息的提示闪过,朱砂点了进去,发觉是苏礼铮发来的。
不过是短短两句话:“初步定于下周四开始休假,不与你周三的聚会冲突,预计前往西塘友人处小住,你意下如何?另,为你订了饮料和点心,谢你今日特地给我带了早饭。”
朱砂看完这条短信,愣了片刻,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好的错觉,直到听见王昕问:“哟,这么多吃的喝的,谁这么大方请客?”
“你问阿朱,不晓得谁给她订的。”这是邬渔的声音。
王昕立即就过来好奇道:“阿朱,是不是你哪个追求者订的?”
朱砂回过神来,抿着唇摇了摇头,“不是,是……是家里人订的……”
“家里人?”邬渔奇道,“你家里人怎么突然给你订外卖?”
毕竟是从没有过的事,朱砂本能得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含糊道:“我哪里知道,晚上回去再问……哎呀,你们快拿来吃,来来来。”
她招呼同事们都来休息,一时间众人都暂时从工作中脱身,喝着饮料吃着点心开始闲聊起来。
朱砂躲到了一旁给苏礼铮回信息:“我听你的安排,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另一边正要去厨房给霍女士帮忙的苏礼铮听见信息提示音,拿出手机来看了眼,目光落在“自己人”这三个字上,瞬间就变得柔和起来,心情也变得有些愉悦。
那是一种来自于被人认可的愉悦,仿佛是努力了很久终于被接纳。
“早上的粥好不好喝,有没有吃完,够不够?”霍女士一边切肉,一边问道。
苏礼铮慢条斯理的择着菜叶子,闻言抬起头来,看见师娘鬓间的白发,心里软得厉害,他喉结滚动了几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好喝,够的,都吃完了。”
他顿了顿,又道:“师娘,下次别煮了,太早,又太麻烦,还累得小师妹要早早起来给我带去。”
“她小姑娘家家的睡这么多做什么,就是要她早起,她才知道要早睡,不然天天捧着个手机看也不睡,脖子都坏掉了。”霍女士一句接一句的对苏礼铮数落起女儿来。
苏礼铮听了就笑,“有机会我会劝她,只是……您也说她还是小姑娘,就是要多睡,才会长得好。”
“哪里小啦,再过两年就三十的人了,还这样长不大……”她的声音在厨房里散开,苏礼铮笑着看她的侧脸,恍惚间竟看见了二十年前的那个霍女士。
那时她还没老,朱砂还小,南星姐也还没长大,他们总想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才能做大人,她笑着说:“等你们真的大了,又想着现在多好了。”
小时不懂,如今才惊觉岁月催人老,他们都已经早就学会了怀念从前,又被逼着学会拥抱明天。
吃过午饭,苏礼铮打电话给许久未见的老友徐魏,告知他自己打算到他那边去度假的记计划,问有没有可推荐的客栈。
“住什么客栈,我这里就是,你忘性也忒大了。”徐魏颇有些无语的道。
苏礼铮讪讪的笑了声,“我这不是怕给你添麻烦……”
“放屁!你来西塘不住我这里,我还觉得你不把我当兄弟呢。”徐魏啐了他一声,又继续问道,“自己来,还是带人?”
“带我小师妹去散散心。”苏礼铮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主动解释了原委给他。
听完他的解释,徐魏叹了口气,先是道:“你说你这么老大不小了,也不结婚,等再过几年成老干菜了怎么办。”
顿了顿,不等苏礼铮回答,他的语气又雀跃起来,“你们现在来还不错,西塘估计要下雪了,咱们可以赏雪喝茶。”
苏礼铮笑着应了声好,问道:“我从h市过去,有没有什么想要我带的?”
“没有,带什么东西,我这里都有。”徐魏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的应道。
可话才说完,他就又哎哟了一声,“不对不对,有样东西还真得要你带。”
苏礼铮哦了声,问道:“是什么?”
“阿薇身体近来有点不舒服,食欲不振,全身没力气,容易失眠,有时会头晕胸闷,闷闷不乐的,还容易感冒,我起先以为她是因为感冒才这样,可感冒好了她也还是如此,你说愁不愁人……”徐魏一面说一面叹气,听得出来很苦恼。
徐魏说的阿薇是他的妻子夏岚薇,与苏礼铮也是大学同学,三人关系颇为要好,经常一起吃饭或者去玩,最大的爱好就是给苏礼铮物色女朋友。
毕业后徐魏决定与夏岚薇结婚,俩人当时都在学校附属医院工作,一个在心血管科一个在普外,年轻人能吃苦,就等着把职称熬上去,看起来前途一片光明。
彼时苏礼铮已经离开b市回到故乡,通过招考进了省医的急诊科,工作愈来愈忙碌,三人的交流开始仅限于各种社交媒体,有很多话都来不及讲。
再次联络时,却听徐魏讲他和夏岚薇已经辞职回了西塘老家,决定经营一家客栈悠闲度日。
苏礼铮觉得奇怪,追问缘由,这才知道夏岚薇因为接连几个星期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又要加班熬夜终于在下手术时晕倒,徐魏深觉这份工作实在太苦,难免就起了去意。
尽管觉得可惜,但苏礼铮还是能理解他们的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日子过得舒服就好。
只是从此他多了个可以去度假的地方,他几乎每年都要去一次西塘,每次都和今天这样,不欲麻烦徐魏,最后却总是要住到他那里去,所有的对话一模一样,活像是接头暗号。
苏礼铮仔细的问过夏岚薇的症状,然后在脑海里将这些症状与证型对应起来,最后道:“这样罢,我到时候给她带瓶膏过去,先吃着调理一下,要是还是不行,得去医院看看。”
徐魏又叹了口气,“估摸我得带她去看中医,上星期陪她去做检查,几乎全身都做了,没什么器质性毛病。”
“实在不行,做针灸也行。”苏礼铮抿了抿唇,沉吟片刻后建议道。
徐魏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嗯……你要是劝得动,你试试,别忘了你以前拿她练手……”
“那都是以前,我现在技术已经可以了。”苏礼铮连忙打断他翻旧账的话,一本正经的辩解道,“那时我才学当然技术不过关,再说,我小师妹扎针倒是不错,可以让她扎。”
朱砂耐不住性子,没学会怎么熬膏,但朱昭平从前教给她的针灸和中药倒是学会了的,且在朱昭平严格监督下,技术都还不错,反倒是苏礼铮于针灸一道悟性平平,技术也不见得多好。
徐魏闻言倒是放下心来,吐槽道:“不过我估计你已经给她留下心理阴影了,你那破技术真是醉了。”
苏礼铮顿时讷讷,多少有点赧然,清了清嗓子,忙扯开了话题。
作者有话要说:
碎碎念:
存稿箱大胸弟:蠢作者去考她人生中不知第几个但绝不是最后一个的病例分析去了……嗯,她托我告诉大家……她慢热,想看光明正大恩恩爱爱,再过一年半载啊……泥萌素不素想打她,嘿嘿嘿,打不着(>y<)第18章
午后的阳光又灿烂了些,苏礼铮拖了张椅子坐在盛和堂的门外,膝盖上放了本泛黄的线装本。
那是朱昭平留下的一本笔记,蝇头小楷写着从前的跟师笔记,他看的那页,讲的是一位男性感冒后出现恶心干呕类似饮食停滞的症状,服消食类药物无效,朱昭平在分析里标注“此乃甘草泻心汤证”。
他还来不及想《伤寒论》里如何描述这个甘草泻心汤证,就听见霍女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哎哟,你还不去睡午睡,昨天熬一眼都不累啊,年轻人要多保养身体……”
“哎好好好,马上去……”苏礼铮连忙站起来,转身扶着师娘往里走,想阻止她继续唠叨下去的话。
霍女士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回头瞪了他一眼,又夺过他手里的书本,道:“趁还有时间赶紧去睡一觉,醒了就可以吃晚饭了。”
苏礼铮眨了眨眼,心道这才吃了午饭多久,睡了起来又吃,怎么听着那么像某种动物的生活呢。
霍女士将他拽回了屋,转身又去忙自己那似乎永远都忙不完的家务事,苏礼铮站在原地转了个身,看了眼她远走的背影,想起徐魏的嘱托,又钻进了书房去。
既然答应了给夏岚薇制膏,他便先要将药方写出来,然后等到有空时再捡药熬膏,他算了算,这个周末是能休息的。
写完之后他用镇纸把药方压在桌上,然后掩了书房门,往楼上的房间走,到底是熬了一整个大夜班,是有点困了。
从苏礼铮来盛和堂的第一天起,朱昭平就让儿媳给他准备了一个房间,原也没指望他能在这里多住,只做小憩用罢了,却没料到这个房间一用就是二十余年。
这期间他成年升学,唯有寒暑假才会回来,又因为他总要留校去附院跟老师门诊,回来也待不了几天,那时苏国维身体渐渐不好,他在盛和堂留宿的时日渐少。
但霍女士却还是如同他小时候那样,日日打扫他的房间,以至于他便是隔了半年才住一次,房间也还是干净整洁的,像是他天天都在似的。
这份体贴入微的好苏礼铮很难不感念于怀,在祖父苏国维离世后,他在盛和堂的时间多了些,即便不留宿,也尽量多陪陪师父师母。
只让他奇怪的是,他与朱砂之间的关系始终都改善不了,究其原因,大约还是长辈们总是用他与朱砂做比较。
历来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最讨人厌的,虽然知道在父母心里自己是不可取代的,却还是无法忍住不向对方横眉冷对怒目相向。
苏礼铮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翻来覆去的滚,天冷,就连脚都是冷的,隔了好一阵才暖过来,最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梦里他站在一条奔腾不息的河边,举目看去尽是汹涌澎湃的河水,漩涡旋转着经过眼前,而身旁是蔓草丛生,天下着雨,淅淅沥沥的不知停歇,远处似乎有人说话,又似乎有人孤雁悲鸣。
像极了木心笔下的那首《眉目》里写的:“蔓草丛生,细雨如粉,鹧鸪幽啼。我将迁徙,卜居森林小丘之陬静等那足够我爱的人物的到来 。”
冬日难得的太阳慢慢的收起它最后一丝余晖,昏暗的光线逐渐侵袭了大地,随着街灯次第亮起的,还有下班晚高峰的车灯。
朱砂在路上堵了许久才回到家,伙计们都已经下班,店门半关着,大堂哥朱明堂正准备关门。
朱砂停了车回来,问他:“哥,今晚吃什么呀?”
“今晚吃鸡。”朱明堂笑嘻嘻的应了句。
朱砂咯咯笑了起来,“那还真是大吉大利。”
“你就会玩游戏。”朱明堂白了她一眼,“今晚是真的吃鸡,伯娘做了烤鸡。”
朱砂闻言撅噘嘴,“讲得好像你不玩游戏一样,嫂子昨天还讲……”
“你进不进去,不进去我把你关外面了啊。”朱明堂见妹妹要翻旧账,忙打断了她的话,等人进了门就又道,“上楼去叫阿铮下来吃饭,估计还没睡醒。”
朱砂愣了愣,“苏礼铮在家?”
朱明堂点点头,还未说话,就听见霍女士在厨房那边大声喊:“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