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吴韶吃惊不小,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这位发小,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他同意了吗!”
“独自活着就是好事吗?”夏侯遮不欲多谈,他挥手示意对话到此结束:“别忘了外放。”
看到他这样,吴韶怒道:“早知如此,你干嘛还要招惹别人!阿遮,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夏侯遮逆着寒风朝马车走去,没有回头。十二朝吴韶拱手,然后也跟着自家主子走了。
暗处隐藏的人马如潮水般退去,吴家的人被温明月打发过来后,只见到一个呆立在原地,仿佛傻了的世子。
外面还是十二在架车,车窗映着外面的灯光,一会明一会暗。
苏幕拢着袖子,有些好奇:“你坐那么远干嘛?”
马车空间开阔,到处都铺着厚厚的毯子。苏幕坐在最里面的坐垫上,而夏侯遮进了马车后,却直接就坐在了门口那里。
“我身上有寒气。”
苏幕哑然,他打量着周围:“其实我早就想说了,虽然在下的身子不太好,但也没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看看这马车里的布置,不过十一月,竟然到处都是毛绒绒,光是看着就觉得热。
夏侯遮没反驳,但也没附和。
苏幕弯腰在暗柜里摸了摸,随便就从里面拿出来七个瓷瓶。
对着灯光,白瓷泛出柔和的光芒。
“止咳、固本、顺气……”苏幕挨个念出瓶子上贴着的标签,他都忍不住笑了:“你真没被姚院正给打出来?”
夏侯遮轻咳了咳,心里有些窘,其实他……被打出来好几次了。
“有备无患罢了。”夏侯遮轻描淡写的道。他看看车顶,又看看桌子,就是不去看苏幕的眼睛。
苏幕摸不清他的意图,一时间倒是不好再说。
过了会,夏侯遮突然开口:“如果……”
他低着头颇为踌躇:“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你没有遇见我,是不是会更好?”
夏侯遮说着就忍不住抬头,用比常人更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苏幕,似乎不愿意放过他的丝毫表情。
对上那双蓝眸,苏幕失笑:“我遇见了你,现在也很好啊。”
夏侯遮有些焦灼:“我说的是……以后。”
苏幕安抚的朝他笑笑:“以后这种事,谁也不知……嗯……应该说,未来是由性格决定的。不论遇见谁或不遇见谁,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夏侯遮断然,他脸色沉沉的重复:“绝对不一样。”
苏幕面露诧异,但心里却有些明悟。看来,他的未来,或者说是曾经的未来。结果……的确不怎么好啊。
“好吧不一样,不过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苏幕取笑:“就好像你能看到未来一样。”
夏侯遮没有回答,他起身朝里面走,坐到了苏幕旁边。
“刚刚听到吴韶这么问别人,他觉得如果有风险,那就不如不遇。”
夏侯遮碰了碰茶壶,有些不满意它的温度:“水都凉了,下次该多备些炭。”
苏幕撑着下巴,把手搁在桌子上:“不如不遇啊……”
夏侯遮顿住:“你也这么认为?”
苏幕抬头,从下往上看着他,半响后突然一笑:“不,我觉得应该相遇。而且,越早相遇越好。”
夏侯遮松开坐垫,悄悄往破开的地方挪了挪:“为什么?”
“人的一生那么短暂,若是能与对的人相处,那多一刻,便是一刻的幸运。”
苏幕温和的看着面前这个英俊而冰冷的将军:“真正能称之为结局的结局,那就是:彼此遗忘。因为只要还记得,那就不是结束。”
夏侯遮心里涌上一股冲动,他微微启唇,眼神闪动。
苏幕嘴角浮现笑意,夏侯遮道:“你明日还要去学馆。”
一直到分开,夏侯遮都不明白为什么苏幕突然拉下了脸。他百思不得其解,不就是说了明日学馆还有课吗?难不成是厌学了?
夏侯遮站在苏府门外踌躇,小武突然推开门探出脑袋,看见他还在后连忙跑了过去。
“夏侯将军!”
夏侯遮眼睛一亮,勉强压住嘴角:“是不是你家公子找我有事?”
小武连忙拦住已经跨步的夏侯遮:“不是不是,我家公子是让我跟您转述,说他今日很累了,需要安静。”
小武强调:“公子说,是那种没有任何东西打扰的安静。”
夏侯?东西?遮收回了沉重的步伐:“哦……你回去让他早点休息,就说,不会有……东西打扰他的。”
第三十三章 玄鸟
“不!”夏侯遮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他仰身坐起,满头大汗,脸上满是还未消退的怮痛与绝望。
“主子?”外间守夜的甲六立刻过来。
夏侯遮弯腰撑着额头,喘了几口气后勉力道:“没事。”
甲六应诺,随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夜里的温度很低,但夏侯遮恍若不觉,他只穿着中衣便披头散发的赤脚下了床榻。
桌上的蜡烛被燃起,火光摇曳着从小变大。
正对着床榻的地方放着处供桌,上面隐约可以看见个长条形物件。
夏侯遮拿着蜡烛走到桌前,白色的烛泪沿着边缘滑落,慢慢的在他左手虎口处堆积。
过了半响,他把蜡烛放低,整张脸都隐进黑暗里。
夏侯遮伸出右手,缓缓拉下物件上覆盖着的黑色缎布。
金色的剑鞘被露了出来,剑鞘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顺着一点点被扯开的锻布,艳丽而张扬的九头玄鸟全都被暴露在昏黄的烛光之中。
其中镶嵌在鸟眼处的深蓝宝石,即使在暗室里,它也闪烁着夺人心魄的光芒。
幽波乍起,不知从哪吹来了阵冷风,夏侯遮手中的蜡烛摇曳两下后便灭了。
战神夏侯翎出生异族,装扮华美,容貌艳丽。在最初出现的时候他手里便握着这柄剑。
他的敌人曾经因为他的容貌和剑而轻视他,但征战十余载后,再也没人敢了,因为敢的人,全都死了。
都说小孩子不记事,但夏侯遮却很清楚的记得,在他三岁那年的秋天,院子里的桂花刚落完,父亲便像往常一样出了门。
可一直等过了年,雪快化光的时候,夏侯翎才被人抬着回来了。
他瘦的惊人,往日里乌黑的头发竟掺了丝丝灰白。夏侯遮被乳母抱在怀里,只隔着沉默的人群看到了一眼。
再见的时候,已经在吃莲子了。
夏侯遮的母亲端慧长公主金枝玉叶,一辈子到嫁了人才洗手作羹汤,还只会一道莲子羹。
在夏侯遮的记忆里,从昭和五年的夏天开始,父亲便再也没出过府。
他像是要把所有亏欠的陪伴全都补偿回来,每天不是看着夏侯遮读书习武,就是陪着端慧游园赏曲。
那是夏侯遮幼时最快乐的日子,只除了偶尔会撞见父亲偷偷烧掉染血的手帕,以及母亲躲在屋里暗自垂泪。
烛泪的温度已经完全消失了,虎口处只剩下凝固后的紧绷感。
夏侯遮缓缓抚摸着冰凉的剑鞘,那上面的雕刻太过熟悉,以至于在黑暗里,他也能在脑海中将它勾勒出来。
夏侯翎没有熬过那年的冬天,他走的很突然,当夏侯遮被乳母带到的时候,端慧长公主已经哭的晕厥过去。
一代战神,陨落的时候没有留下一句遗言。他在府里的水榭独自与世长辞,走的时候夏侯翎面对莲花池而坐,膝头横放着这柄一直陪伴着他的剑。
听乳母说,当年他与端慧长公主的第一次相见,正是在荷花池边。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娇俏的公主倚在栏杆上,望着盛夏的莲塘低喃。而将军恰巧路过,一曲苏幕遮,两人从此定情。
“主子?”甲六去而复返,他隔着帘子低声问:“您还不休息吗?”
“什么时辰了。”夏侯遮捡起缎布,把剑重新盖好。
“寅时一刻了,明天是大朝会,您再睡会吧。”
夏侯遮嗯了声,凉意顺着他脚底往上窜,脑子突然昏沉起来。
“等卯时的时候,你让人拿着帖子去太医院,把张太医请过来。”
甲二没有多问,应诺后便退下了。
大渊逢二日小朝会,逢三日大朝会。当今圣上这几年在朝政上有些惫懒,小朝会隔三差五就会被取消。那帮老臣又哭又喊,好歹大朝会还正常举行着。
鸡鸣时分,伴着凤翔门上的钟声,内城城门缓缓打开。
朝会一如往日,以郑国舅为首的勋贵与以严太傅为首的清流争吵不休。不是你说我门人贪污,就是我说你学生奸佞。
当今圣上年号昭和,讳泰。如今在位已二十二年,却也才刚过不惑。
夏侯遮虽然年少,但爵位在身,外加官居三品,所以便站在了武官的第二位。
再加上原应站在首位的镇北侯李惜辞托病未来,所以他实际上是站在了武官的最前列。
从这个位置,很容易就能看见昭和帝正倚靠在龙椅上昏昏欲睡,虽然眼角都是细纹,但还是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的俊朗。若是没有眼底的青黑,他倒是很像个英明的君主。
“陛下!”五十多岁的御史中丞岳清双手持节,满脸愤慨:“齐候纵容其三子欺男霸女,凌虐百姓,您可要为他们主持公道啊!”
勋贵里站着的齐候跳脚,他涨红着胖脸:“你这是污蔑!我儿是被那女子冤枉的!是她先言语勾引,我儿以为她是烟花女子,所以才会纳入府中!”
岳清冷笑:“烟花女子?原来贡生之女在齐王爱子眼中竟是烟花女子,那想来这满朝文武的家眷,在您看来也不过都是高级点的娼妓了!”
“岳大人慎言!”
眼见齐王快被怼进墙角,勋贵这边立刻有人站了出来:“枉您身为朝廷重臣,怎么说起话来犹如市井泼妇!岳大人您上下嘴皮子一碰,那些被您污蔑的女子却何其无辜!”
岳清不屑:“仁者见仁,淫者见淫。齐王行了淫事都没人管,那怎么我个糟老头子随口一说便了不得了?”
夏侯遮听着那些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简直快要把人的耳朵给吵聋了。
吵了半响,两边的人终于吵累了,一个个眼冒火星,但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
御座上的撑着额头的昭和帝眼皮一翻:“完了?”
被同僚扶着休息的岳清见皇帝有了反应,立刻就精神了:“陛下,您一定要……”
昭和帝左手一摆:“啊?没完啊,那你们继续,继续,当我没问。”
说完他就真的又闭上了眼睛,之后不论岳清怎么蹦跶,他都岿然不动。
大朝会是在死气沉沉中结束的,昭和帝打了个哈欠,精神抖擞的退了朝。
而与之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那些拖着腿脚,一个个精神萎靡的大臣们。
等到大臣们陆续离开,七皇子高豦喊住了夏侯遮。
“表哥!”高豦笑的很亲热:“数日不见,您身体康复的怎么样了?”
夏侯遮咳了咳,脸色有些发白:“没什么大碍,就是最近天气突变,不小心又受了寒。”
高豦有些担忧:“表哥你向来身子健壮,怎么今年冷了点就遭不住了呢。”
他欲言又止:“想来……是伤了底子吧。哎,表哥,你……受委屈了。二哥他行事向来有些直率,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夏侯遮表情不变:“七殿下严重了,微臣是自己不小心才着凉的,与旁人并无关联。”
高豦叹了口气,从郑贵妃那里继承来的细眉蹙了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哎,孤也在父皇面前说您是遭了无妄之灾,奈何二哥他向来得宠……”
夏侯遮持手行礼:“多谢七殿下好意,不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自古如是,没什么好多说的。”
高豦又安抚了他两句,然后才依依不舍的将人送到宫门,并约好有空定要去王府一聚。
看到夏侯遮的马车走远,高豦若有所思。
大渊有规定,皇子成年后需得出宫建府。这一代,上头的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都已经出去了,只有七皇子因郑贵妃说舍不得,所以虽然已经成年,宫外的府邸也早就建好,但大多的时间,他还是留宿于宫中的。
昭和帝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对他说话的那个人,必须要讨他喜欢。
以前最讨他喜欢的是郑贵妃,所以郑家由草根飞快的变身新贵,郑国舅也摇身一变成了权倾朝野的大人物。
而如今,最讨他喜欢的却是丽嫔。
高豦走在回宫的路上,他身旁紧跟着的只有一个白脸太监,其他人都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听不见主子的小话,但也确保能听到吩咐。
“昨夜又宿在于飞宫?”
白脸太监弯着腰,在高豦身后道:“是,听说让殿里的宫女们都换了男装,足足折腾到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