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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风大,出门前裴澈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递给她。斯微穿上,手机塞进他西服那裁剪考究、一丝不苟的口袋里,费劲的动作把自己逗笑,抬头道:“你这个口袋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会装东西吧。”
裴澈笑了下,正要说什么,她的手机响了。
是陈港生的电话。
斯微把手机屏幕伸过去示意,然后走到一边接起。
“喂,在忙么?”陈港生开门见山。
“正跟裴澈出门散步,有事?”
“哦,也没什么……就是跟你讲一声,阿绿完全好了,下午还开了一次屏,可惜没拍到视频。你那边,应该没有网友在评论区骂人了吧?”
“早没了,我们并没有那么高的关注度啊朋友。”斯微笑了一声。
“嗯……你忙的话就先去吧。没别的事。”陈港生在电话那头支吾了下。
斯微觉得不对劲,他很少直接打电话给她,就为了说一声孔雀开屏了?他们俩的联系还没密切到这个地步。
她敏锐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问完她看了裴澈一眼。不出所料,他绅士地等在门口,教养使然,背对着她,不会听她的电话内容。
陈港生干笑了一声:“也没什么,就是之前你见过的那帮朋友来玩,大家坐一块聊天呢,就突然想到个挺不错的点子,有点激动,就直接给你打电话了。”
斯微看裴澈并不着急,便接茬问:“什么点子?”
“现在园里客流量挺稳定的,网上也有了些粉丝……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要是我想做周边产品,可以找你合作么?”
斯微懂了,笑道:“当然可以啊。你是有这个想法了?”
“嗯,就想先问问你行不行。你平时收什么价,就按什么价给我。不过我目前打算是先做一批小的,试一下,可能客单量不大,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接。”陈港生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大概又觉得自己占了朋友便宜。
“没什么不行的。”斯微利落道,“正好我刚结束一个 case,现在时间是空的。明天吧,找个时间我跟你视频聊下,看你具体想设计什么样的周边。”
“我都行,相信你的能力。”
斯微失笑:“聊聊再说吧。”她又看了裴澈一眼,然后道:“明天我约你时间,我先去散步了。”
“好好,你快去。”陈港生主动挂了电话。
斯微将手机放回口袋,两只手缩进裴澈宽大的西服袖子里。走上前,隔着袖子挽住裴澈的手,“走吧?”
八月,正是孤山岛的旅游旺季。一路踏着铺了石板的小道沿着海边走,能看见不少小餐厅、泳具店、奶茶铺,门口都挂着星星点点的小彩灯,将夜照亮。
两人起先默默走着,谁也没说话。直到看见某家餐厅门口有歌手驻唱,斯微才问:“你会弹吉他?”
“会一点。”
“……我之前都不知道。”斯微嘟囔了句。她自认为对裴澈的了解并不浅,至少她已经知道这人并不像他的出身所该赋予的那样矜贵无忧,甚至会定期去极危险的野山上跑摩托来释放自己。
但她还真不知道他会弹吉他。刚刚他独自坐在酒吧里,戴着银边眼镜弹琴的模样,竟一瞬间叫她有点恍神,仿佛高中时看过的少女漫成了真。
裴澈说:“我也不知道你粤语歌唱得这么好。”
斯微想了想,也是。大概一年半并不是一段足以让情侣完全了解彼此的时间。
“那我们今天就算相互解锁了新面貌吧,挺好!”斯微很豁达地总结道。
裴澈笑了笑,没有接茬。
斯微觉得这样静静散步的氛围也不错,至少海风吹过,人间烟火,叫她心底终于松快起来。因此也没有开口。
渐渐远离灯火通明处,走到石板路尽头、踩上原始沙滩时,裴澈忽然问:“想不想去旅行?”
“啊?”斯微有些措手不及,怎么突然就提起旅行了。
“旅行,想不想去?”裴澈又问了一遍。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斯微疑惑,“我以为你最近会很忙。”不然也不至于参加江序临婚礼都赶不上趟。
“忙完了。”裴澈说,“你不是说想去北疆?这个季节很合适。”昨天经邓宇提醒,他才久违地打开朋友圈,看到她的最新转发是一个叫“灵感浮岛”的公众号。
这才大致了解她的“创业”是在做什么,又在「主理人介绍」栏目里,看到她说今年的愿望是去一趟北疆。
本来没有这么着急,只是记下了这么一桩事,想着冬天也许可以抽出时间带她去将军山滑雪。可刚刚也不知怎么,就突然想到,这个季节去伊犁应该也很好。
斯微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展颜道:“你看到啦?”
裴澈垂眸,“邓宇告诉我的。”
“哦哦对,邓助理还给我们打赏了 88 呢。”斯微莞尔。
“想不想去?”裴澈问回正题,“我在伦敦认识一个同学,现在回伊犁养马。之前我在他那里认领过一匹小马,我们可以去看。”
斯微的思绪被他的话带到奇怪的方向,总觉得“我有个回伊犁养马的同学”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奇奇怪怪的,似乎“我有个发小在纽约做投资”的故事更适合他。
兀自笑了声,斯微道:“想去啊。可是我感觉时间上有点麻烦,你要是早一个小时跟我说就好了……”
“怎么?”
“刚刚陈港生电话,你不是听见了么。”斯微说,“他找我合作一批周边,我约他明天细聊。如果确定下来的话,我这段时间应该就要忙这个了。然后九月底姜南会接新的 case 进来,无缝衔接,时间上有点紧张。”
裴澈一时无言,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不巧”的理由。
他顿了顿,“已经确定了?”
“没有,要明天聊了才知道,”斯微想了想,解释道,“不过我感觉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很熟悉那个动物园了,他也比较信任我,跟他合作不会有什么卡点。”
裴澈知道她对于自己的工作一向有合理稳定的计划,便没有多说什么。
“那就下次。”他简洁而客观地结束了这个由自己突兀开启的话题。
孤山岛的海风里似乎没有凤城常见的咸腥味,一阵清冽拂过,斯微总觉得那一瞬她在裴澈好看的侧脸上看出了一丝纠结与失落。
那表情与他一贯冷淡笃定的脸不太匹配。
她想了想,出声问:“要不我们去个近一些的地方?”
裴澈顿了一下,“哪里?”他习惯性地认为向斯微会这样问,那就说明她心中已经有了目的地。
“……我也还没想好。”斯微思索道,“大概,像湖州那样?开车就能去,两天就差不多的?”
裴澈沉默了一会儿。
斯微耐心地等他的想法。
裴澈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名字。
“……七塔寺,你知道在哪里吗?”
斯微茫然,“没听说过。”
裴澈直接拿出手机搜索,“东城远郊,开车两个小时。在山里,香火很旺。”
“……可以啊。”斯微虽觉莫名,但还是应下,“你怎么会知道这么个地方?”
裴澈收起手机,对上她迷茫的眼神,愣了一下才道:“江序临跟我说的。”
“……哦。”斯微已经默认这位小江总脑回路清奇,既然是他告诉裴澈的,那也没什么必要追根究底了。
而裴澈恍了神,在回想刚刚饭后的阳台上,江序临讲起七塔寺的缘由。
江序临说,在决定结婚之前,他和莫嘉穗都并没有那么笃定,而将选择权交给了玄学。他的方式是上山观鸟,而莫嘉穗的方式是进庙问佛。
由此才提起七塔寺,说是座主姻缘的老庙,很灵的。
裴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提议说去七塔寺,他并不信这些的。小时候常跟着奶奶上山礼佛,倒也能装得虔诚有礼,他模样秀气身姿端正,还被大师夸过一两句“有佛缘”、“有慧根”,但他自己知道,那只是为了哄奶奶开心。
十二三的年纪他虔敬跪在蒲团上无数次,但从没有一次他真正相信过头顶神佛。
焚香礼佛,不敬神明。
裴澈并不觉得此刻他心里就有什么想求的东西了。
他更愿意相信这只是记忆的就近原则,刚听江序临提过,现在就最先想起了。
向斯微也没有问他信不信,她温和地答应了,莞尔道:“香火旺,那应该很灵咯?那我要继续求发财。”
裴澈笑笑:“你跟谁都求发财,会不会让菩萨觉得很没诚意?”
斯微眨眨眼,狡黠道:“那我向你学习,给菩萨登报夸一夸她,是不是就很有诚意啦?”
裴澈别过脸不看她,“我建议你不要。”
“为什么?”斯微轻轻挽住他胳膊,两人继续沿着海边走下去。
“因为事后回想可能会觉得很丢人。”
斯微咯咯笑起来。
第27章 有情人心中,多的是宏志伟愿
从孤山岛返程,裴澈开车,直接回了望江公馆。斯微次日没安排工作,所以也没意见,反正这段时间她陆续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过来。
进屋后斯微先去洗澡,裴澈坐在床边,看着那磨砂玻璃透出她坐在浴缸里的轮廓,不知多久,瞥开眼。怔了一会儿,下了楼。
被他命名为“发财”的灰鹦鹉学会了说自己的名字,因此一看到人,都会来一句——“向斯微!发财!”
而教它说他的名字,两个字,偏就是学不好。
裴澈牵牵唇角,走过去拿了袋小坚果喂给它。
“你倒是聪明。”他又气又笑地道,“什么好听学什么?”
转念一想,不对,那该说向斯微聪明。鹦鹉说的,都是她教的,都是她爱听的。
他低声笑了笑,将掌心最后几粒坚果喂完,想起前几天有一次深夜回家正好看到向斯微喂食时摊开手掌,发财顺着她的胳膊走到她肩膀上。听见声音向斯微转身,一人一鸟同时向一边歪一下脑袋,向斯微笑说“加班快乐啊”,而发财含含糊糊、极不标准地说了声“裴澈”。
那场景挺滑稽的,但他却印象深刻,连“裴澈,加班快乐”都成了一句可以笑纳的欢迎语。
他忽然也想试一试。可那鸟将他掌心的坚果吃完,清嗓子似的又喊了句“向斯微!发财!”,就将脑袋一瞥,不看他了。
裴澈掌心摊开良久,无鸟问津,他自嘲一笑:“挺难学的,是吧?”
发财不理他。
分明向斯微在这边待的时间也不多,可这鸟儿已经很认她,特别听她的话。
裴澈想了想,向斯微能轻而易举做到的很多事情,对他来说,似乎都挺难的。
也许从前年情人节湖城的那个夜晚开始,他就开始了漫长的学习。他试图学习如何恋爱,如何和人发生更深的关联,如何从平淡无趣的生活中重获一点能量和秩序感。
可惜到今天,大概也只能说一句收效甚微。
裴澈靠着流理台,呆立良久。直到听见楼上浴室门开的声音,然后向斯微打了个喷嚏。
他回了神,发财也回了神,又来了一句:“向斯微!发财!”
向斯微在楼上,声音瓮翁地还不忘回它:“发财发财!发财了姐姐给你买零食!”
发财兴奋回嘴:“向斯微!发财!”
裴澈扭头看那欠揍的鸟,“我平时少你零食了?”
发财又不说话了,一副不认识他的缺心眼模样。
裴澈不和鸟计较,转身上楼。向斯微又打了个喷嚏,他正皱眉,听见她说:“裴澈,你待会儿洗澡别冲凉水,不要感冒了。我感觉我有点感冒了。”
裴澈还没说什么,身后发财忽然喊:“裴澈!吃饭!”
是他听到过最标准最清晰的一次。
他愣了下,回头看着刚刚还被他嫌弃的鸟。
楼上向斯微又搭话了,还伴着护肤时瓶瓶罐罐拿起放下的声音,“哎呀又错了!这句话不是现在说的,是饭点说的嘛。”
发财执迷不改,雄赳赳气昂昂地又说一遍:“裴澈!吃饭!”
裴澈怔了怔,旋即笑出声来,一边上楼一边问:“头发吹了吗?”
“我没洗头。”斯微正在涂身体乳,坐在床沿,一条腿架在床头柜上。
裴澈走过去,帮她卷起快滑到膝盖以下的裤腿,又摸了摸她的头发,“有点湿。”
“只是洗澡时候沾到的水汽。”
“那也要吹。”裴澈说着去取了吹风机过来,“本来就说要感冒。”
“哦。”有人服务,斯微乐得轻松,一边微微往后仰方便裴澈给她吹头发,一边换了另一条腿继续抹身体乳。
薄薄一层雾气附在头发上,很快就吹干。裴澈的手一下一下的梳过她发间,和缓的风将她方才抹的乳液香气放大。
清淡的苍兰香,叫他手指抚过她浓密长发时,如同身处丛林旷野。
“好了么?”斯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