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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未定,陈国虎视眈眈,迟早有一仗要打。”元君白幽幽一叹,“若有朝一日,能平息干戈,免百姓战乱之苦,方能谈得上平安富足。”
他顿了下,摇头,又提笔继续批公文。
班馥垂着眼眸,半晌没有吭声。
元君白处理了一会儿,见她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模样,有些好笑:“怎么了?家国之事,自有我,不必你忧心。”
班馥道:“我一个小女子忧心这些做什么,我只是担心殿下的身子扛不住。”
她之前私下里曾问过泰安,元君白请杨太医过去看了以后,有没有说为什么没有下雨,也会刺激得他性情大变?
泰安苦着脸摇头,说杨太医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只让殿下想了想,近日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殿下倒是说没有。
这倒是奇怪了,一般来说不会如此。
班馥也细细琢磨过,后来她猜想也许是元君白那时病刚好,那段时日又十分疲累所致。
所以她现在一看他处理公务太久,都是有些着急的。
班馥劝他:“殿下,伏案已久,先歇一会儿罢。”
元君白一目十行地看着,敷衍应声:“好,处理完这些便歇着。”
班馥嘟了嘟嘴。
她托腮看了他半晌,突然想起,从前义父的舞姬同他撒娇,有时他心情好也会应了。
当时,这些美娇娘是如何做的?
班馥回忆了下,忽有些面红耳赤。
犹豫半晌,她还是站了起来,走到元君白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元君白“嗯”了一声,慢悠悠地转头望向她。
此时,夕阳西下。
远处天边霞云如织,飞鸟轻掠。
女孩儿突然软了身子,往他怀中倒来。
元君白先是一惊,匆匆展臂将人圈住。
她的脸红得比窗外云霞还要好看,乌黑纤长的睫毛轻颤着,泄露着她的不安与羞涩。
“殿下,便歇息一会儿,陪陪馥……陪陪我罢……”她说完想撒娇学那些女子叫自己馥儿,可是临到嘴边,对上他幽深暗沉的眸,声音发抖,抖着抖着抖成了“陪陪我”。
饶是如此,说完这句撒娇的话,脸颊热度还是一路攀升,烫得她不敢去摸。
班馥坐在他腿上,垂眸将头转开。
下一刻,男人修长的手指却轻抬住了她的下颚,微微让她抬起脸来。
心脏怦怦地跳。
班馥对上他的眼,只见他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的唇瓣上,竟慢慢地靠近,低头。
呼吸缠绕在一块儿,亲密地不分彼此。
将触未触的当口,太监微带尖锐的嗓音和着他急急跨进门的步子响起来:“殿下!长公主说今日猎了一头鹿,可炙些鹿肉来食,这会儿已是备好了,请殿下移步呢。”
门是大开的。
泰安说昭训在陪侍,太子在处理公务。
因此,邓显高兴过头,跨门进来就在高声禀告,却在看到那缠抱在一起的身影时,兀地一顿,着急忙慌地往外退:“老奴有罪!这、这便滚出去!”
他退得急,泰安是跟在他后头进门的。
突然被邓显后退的步子踩了一脚,哎哟一声痛叫还没出声,见他没站稳,赶紧又拉了一把:“师父,当心呐!”
邓显扯了他的耳朵往外走,还不忘关门。
离得远了,还能听到他在骂他,气急败坏:“小兔崽子!你这当得什么差!跑哪儿撒野去了?!”
班馥手忙脚乱地从元君白身上下来。
“殿、殿下,既长公主有请,还是不要让她久等了,我们走罢。”
她快步往门口走去。
手拉开门,外头的一线光在眼底一晃而过,身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将门又按了回去!
“砰。”
房门在震颤,班馥的心也跟着急跳了下。
紧跟着,他伸手将她拉了回去,掌心按在她的后脖颈处,拇指轻轻摩挲了下颈侧细腻的肌肤,两人目光短暂对视一瞬,他垂眸,猛地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捧脸,咱们太子殿下终于支楞起来啦~!
第41章 故人
◎那人低沉一笑:“这么怕我?”◎
他含住她的唇吮吻; 十分的克制。
察觉到怀中人紧张到脊背都紧绷着,如一根拉到极致的弦,他停了想要深入的意思; 缓缓抚了抚她的背; 安抚之意明显。
一吻浅止; 他退离。
班馥仍被他抵靠在门边,到了这个时候,仿佛才想起来要呼吸。
元君白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指节轻抚了下她滚烫的脸颊:“吓到了吗?”
班馥的胸膛起伏着,只觉脑子里空白一片,轻轻点了点头,又飞快摇了摇头。
她眼眸里似含着一层水光; 唇瓣嫣红; 一副可任人欺负的娇软模样。
元君白喉咙滚动了一下; 垂眸静了片刻,伸手去牵班馥的手:“走罢,不能让长姐久等。”
*
长公主此刻已备好了晚膳,坐在满桌菜肴旁等他们。
到了殿门口,班馥缩了缩手; 见元君白非但不松手; 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便焦急地小声提醒:“殿下。”
元君白望她一眼,眸光里染了笑意,揶揄道:“方才不还胆大包天?怎么到了长姐面前就不自在了?”
他所说的“胆大包天”无非就是指她倒在他怀中的举动。
班馥红着脸腹诽他得了便宜又卖乖。
一下将手抽了回来,快步越过他; 往里头走去。
元君白又笑了一下; 这才迈步跟上。
长公主请他们二人坐下。
目光从他们二人脸上掠过; 见他们之间仿佛有一种“新婚夫妇”的甜蜜感,心中亦是欢喜。
她骤然想到,之前单独留元君白留下,除了问他近况,后又关心了下他身边这个女孩儿的来历。
得知他这般宠爱她,却只是给她册封了一个昭训,难免诧异。
元君白当时一笑:“不瞒长姐,按制擢升,一来是为了免她遭受口舌谈论之苦,二来也并不确定,她是如何看待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小小昭训,若是日后她后悔了,还能寻了时机,放她离开。”
长公主听了都很是惊讶他居然为她考虑如此周到。
虽然早已料想到,他能带她来见她,就已证明,他想留她在身边一辈子。
可怎么也没想到,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也有痴情于一人,心感不确定的时候。
长公主笑着说:“这山野之中,多是野味,比不得宫中佳肴,姑且试试我的手艺。我这闲来无事,也只有此等消遣了。”
班馥望着满桌菜肴,心中对长公主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她不但随和没有架子,一言一行更像是对待久归的家人,让班馥久违的感受了家的温暖及自在。
班馥甜笑着夸赞:“中午尝过长公主您亲手做的酥饼,很是可口,我一人食用了不少。今夜的膳食,更是让人看了食指大动,只怕得撑着回去了。”
长公主被逗得掩唇一笑:“你这么捧场,可得多吃些。”
她转头望向侧身的侍女:“苏先生还未到么?”
侍女回禀:“许是路上因事耽搁了,奴婢催人去山门看看。”
见长公主点了头,侍女正要出去,外头却传来快步走来的脚步声。
来人一袭青衣,儒雅俊秀,三十出头的模样,磊磊大方地向长公主见礼:“子虞姗姗来迟,望长公主恕罪。”
长公主站了起来,笑着说无碍,又为他引荐:“这便是我时常同你提及的离国太子殿下。”
元君白、班馥二人也跟着长公主站了起来。
长公主又对元君白说道:“二弟,苏先生乃鄞国人氏,以诡才机敏闻名,如何不知是多少王公贵族的座上宾。这些年,他一直在各国游历,提及当今天下局势,颇有独到见解。二弟一向惜才,我才动了引荐的心思。”
苏子虞忙称不敢当,向元君白行拜谒礼。
按说这种平头老百姓,虽非离国人氏,但如今离、陈两国势大,见了离国太子,怎么样也该行下跪之礼。
可是他却没有,足见此人颇有些恃才傲物。
元君白眸光微动,问道:“不知苏先生与长公主是如何相识的?”
苏子虞唇边含着微笑:“鄙人喜欢游猎,有一日追踪猛兽而行,不料正遇到长公主被棕熊围困,侥幸救下长公主,这才相识。”
元君白立刻转头望向长公主:“怎么长姐从未提及此事?”
长公主笑了笑:“我也没受伤,你宫中事忙,不想你平添担忧,便没有差人告知。”
元君白对苏子虞道:“没想到苏先生文质彬彬,竟能力战棕熊。”
苏子虞道:“鄞国人善骑射,我虽武力不足,但胜在骑射尚可,能救下长公主,也是侥幸。”
说到鄞国,眼下除了苏子虞还有一个鄞国人在这儿。元君白不由得将目光转到一直没有吭声的班馥身上。
只见她垂着眼站在他身后,双手交叠,有些用力地握在一起。
若是仔细去看,甚至能比对出,她此刻脸色也略微有些泛白。
长公主笑着请他们入座:“先别聊了,待会儿饭菜要凉了,快起筷罢。”
苏子虞从班馥身边擦肩而过,班馥薄唇往下一抿,极力克制住从心底生出的颤意,几乎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
下一刻,手上一暖。
元君白伸手牵过她的手,低头看她:“怎么了?”
班馥整理心绪,抬头一笑:“没什么,难得遇到同乡,有些感慨。殿下,快坐罢。”
待他们二人坐下,苏子虞的目光才落在班馥身上,微笑道:“恕子虞冒昧,适才听到这位姑娘说,也是鄞国人氏?”
“是,”班馥抬眸看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没想到能在此处巧遇同乡,妾身有礼了。”
苏子虞温和一笑:“苏某与姑娘也算有缘了。今日游猎略有所获,既如此,若姑娘不弃,且将此物赠与姑娘。”
他招手,身后的侍从便从一个竹篓子里拎了一只咽了气的死兔子出来。
苏子虞笑望着班馥,悠悠道:“雪兔之毛难得,如今天气渐冷,正是适合裁作圈领。”
雪白的兔毛上沾染着刺目的血迹,随着侍从拎着兔耳伸到面前动作,兔身上又有血珠滴滴答答往地上淌落。
班馥定睛一看,只觉得一种恶心之感在胃中翻涌,她干呕一声,连话都来不及说,就急忙捂住嘴往外跑去。
苏子虞怔然道:“鄙人失礼,未想到姑娘怕这个……”
他向元君白及长公主告罪。
元君白冷着脸盯了他一眼,跟长公主说了一声,快步追着班馥出去。
班馥正抱树干呕。
她还没有用食,自然是呕不出什么,但是口中却泛了苦。
朝云扶着她,为她顺着背:“昭训这是怎么了?可要唤医者过来?”
澜云宫内请了一个医者长住此处,日常仅是看顾调理长公主的身体。
班馥白着脸摆了摆手,无力道:“我无碍。”
元君白阔步走来,见她靠树站着,似有些腿软撑不住似的,便握住她的手臂,扶了她一把。
班馥怔了下:“殿下怎么出来了?”
“请殿下恕我失仪之罪。实在是……我自己也养兔子,有些受不住看到这个。”
她虽养兔子,但也怕兔子。
元君白听邓显说过,有一次兔子跳到她脚边,低头嗅着她的鞋面,她吓得失声尖叫,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元君白没有戳破她,颔首道:“不必介怀,若是身子不适,不必勉强进去了。我让人备些吃食到你房中,你回去歇息一会儿,再用膳。”
班馥强笑了一下:“让殿下看笑话了,多谢殿□□恤。”
实则她现在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那人故意来恶心她、提醒她的……
只是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长公主身边,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
班馥回了房。
屏退左右,她有些心绪不宁地在房内走来走去。山风有些大,她走去关窗,却在推动窗户之时,突然掉了一支海棠花在地。
时已至秋,不该再有盛放的海棠花才对。
班馥的心慌乱不已,她蹲下来,伸手去捡花,肉眼可见她的手在细细发抖。
连忙用另外一只手按住自己的手腕,班馥白着脸将花捡起来。
这确是海棠花,只是不知如何做到离了枝头,却这么久都未衰败。花瓣的颜色鲜艳欲滴,红得甚至不太正常,带着一股血腥之味。
——是鲜血泡染的。
班馥闭上眼,用脚将花瓣用力碾碎。
……这个疯子。
*
元君白回来时,夜色已深。
班馥不在屋内。
泰安恭声回道:“昭训说她身子不适,回来后又吐了几回,担心夜里同殿下一屋,连累殿下睡不好,便……便搬出去了。”
“搬到何处了?”
泰安指了指方位。
长公主划了一大片地方给他们住,因而空置的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