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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摁住她-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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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顷刻之间,没了伞的许星洲就被淋得透湿,茸茸的头发耷拉了下去,像一只被从水里捞出的、蔫蔫的猫咪。

    …

    许星洲开门进来时,秦渡正在嚼口香糖,车里头换过气,烟味儿很淡,几不可闻。

    许星洲淋成了一只落汤鸡,哆嗦着钻进了车里。

    “你伞呢?”秦渡将口香糖吐了,不解地问:“怎么淋成这样?”

    许星洲带着一点轻微的鼻音,轻声说:“……风太大,把我的伞吹跑了,抱歉弄湿了你的外套。”

    秦渡哼了一声。

    “你弄脏了你洗,”他故意说:“师兄不穿雨淋过的衣服。”

    许星洲点了点头,顺从地将外套脱了,抱在了怀里。

    秦渡:“……”

    总之她进来之后就坐在了副驾上,外头风夹着暴雨噼里啪啦地砸上挡风玻璃。

    秦渡问:“……冻感冒了?”

    许星洲摇了摇头。

    “困了是不是?太晚了,师兄送你回宿舍,”秦渡叹了口气,道:“怕的话可以抓师兄的袖子。”

    那个女孩想着年轻公爵的自由与浪荡,想着他脚下的一切,想着他与生俱来的光环。她想着荒凉山崖上的凤尾鹃,想着狂风暴雨与拂过面孔的、春夜的风。

    ——她想起坠在石板上的山樱。

    可是美好的岁月下,隐藏着难以调和的、尖锐的矛盾。

    这些矛盾沉睡许久,却在这个夜里被猛地撕开,血淋淋地摆在了许星洲的面前。

    空调缓慢的气流声中,许星洲冷淡地说:

    “——不了,我不要抓了。”

    第38章

    …

    许星洲一句话也不说,秦渡只当她是困了。

    女孩半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车里; 头发丝一根一根地往她的裙子里滴着水。秦渡伸手试了一下空调; 担心她感冒; 然后将暖风拧大了一些。

    许星洲微微动了动,秦渡注意到她十指冻得发青; 仍抱着他**的外套。

    秦渡说:“外套放在后面。”

    许星洲顺从地把外套卡在了后头; 仍是不说话。

    “别急,”秦渡看了看表; 宽慰道:“十二点半之前师兄一定把你送到,你们宿舍不是没有门禁吗?”

    许星洲点了点头,表示没有门禁,茫然地望着窗外。

    秦渡便不再说话,让许星洲在车上先小憩会儿。

    车里只余夹道的路灯飞速掠过时的光影; 和呼呼的引擎轰鸣声。他们穿过郊区,车窗外静谧的雨夜里; 开始出现灯红酒绿的颜色。

    紫光之中; 许星洲突然道:“秦渡,站在悬崖边上过吗?”

    秦渡一愣:“……悬崖没有; 去过蹦极。”

    “蹦极我也去过。”许星洲轻声道:“——我说的是悬崖; 下有深渊的那种; 站在边上往下看,甚至会觉得一股吸力。”

    秦渡说:“没去过; 对这种景点没有兴趣。”

    许星洲笑了笑; 道:“不要去的好。”

    “人的情绪是无法自控的; ”许星洲茫然道:“你可能现在觉得站在深渊边上就想跳下去是件蠢事,但是我看来不是。”

    秦渡一怔,望向许星洲。

    许星洲自嘲地笑了笑:“……我是那种,会真的受到深渊勾引,跳下去的那种人。”

    那其实是许星洲一生为数不多的、愿意直面自己的时刻,可她用最模糊的语言糊弄了她每天都会有的冲动,犹如一场策划已久可最终成为临时起意的求救。

    秦渡:“……”

    秦渡沉默了许久,许星洲说出那些话时也没想让他回复——她这一席话说得极为无厘头,甚至带着点儿中二的味道,她都没指望秦渡听懂。

    他应该会当醉话吧,许星洲茫然地想,或者当梦话也行。

    可是秦渡终于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悬崖有什么怕的,”秦渡眯起眼睛:

    “以后大不了不带你去。”

    …

    秦渡没将他那辆骚包超跑开进校园。

    晚春的雨落在绣球花上,剑兰四处生长,秦渡步行送许星洲回了宿舍——她们宿舍区总有个朝马路上开的门,秦渡将车停在了那个小门门口。

    那时雨已经小了不少,整个宿舍南区笼罩在一片蒙蒙的细雨里。

    秦渡看着周遭的环境说:“南区这里,确实还是破。”

    许星洲点了点头。

    “……是不是很困?”秦渡莞尔道:“明早有课么?”

    许星洲慢慢地说:“……第二节。”

    秦渡与许星洲撑着同一把伞,金黄的雨滴落在伞面上,那个女孩子走在他的身侧,眼睫毛长长地垂着,她的嘴唇犹如月季花瓣一般,是个非常适合亲吻的模样。

    秦渡说:“淋湿了,记得洗个澡再睡。”

    “……我们澡堂关门了。”许星洲不无嘲讽地道:“秦渡,你果然是没住过宿舍的大少爷。”秦渡噎了一下。

    许星洲慢条斯理地说:“我大一入校的时候学姐就告诉我们,澡堂下午开门,晚上十一点关门,要洗的话最好是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去。我猜没人告诉你吧?”

    秦渡说:“……我报道的时候……”

    ——他想起他报道时连宿舍都没去,直接去见了院长,连各类卡和校园网都是辅导员和后勤老师亲自带去插队办下来的。

    “大一的时候是我第一次去公共澡堂,”许星洲看着秦渡,说:

    “——然后我在那个澡堂洗了两年澡。”

    这就是明面上我们之间的差别,许星洲想。

    说话间许星洲到了她的宿舍楼下,她从包里摸出自己的一卡通,刷了门禁。

    “谢谢你,师兄。”许星洲看着秦渡,说:“——谢谢你今天带我兜风,带我吃好吃的,这两样我都很开心。”

    兜风很开心,油爆毛蟹也很好吃,她想。

    秦渡从车上走下来的瞬间也很帅,许星洲喜欢秦渡踩着共享单车的身影,就像她喜欢秦渡从车上走下来的模样一般。

    我喜欢你的嚣张与锐利,正如我喜欢你的不完美。许星洲想。

    可是我自卑又害怕,她想。

    ——我自卑我的一无所有,自卑我的无家可归,自卑我身上深渊一般的悲哀;我害怕你的游刃有余,害怕你的喜新厌旧,害怕一切我认为你会做出来的事。

    许星洲不等秦渡回答,就走进了宿舍楼。

    …

    深夜雨声连绵,将盛开的月季花打得垂下头颅。秦渡单手撑着伞,夹着手机,靠在许星洲的宿舍楼下。

    他从兜里摸出根烟,以火机点着,于是在唰然的、茫茫黑雨之中,一星火烛亮起。

    手机那头嘟嘟响了好半天,才传来肖然不耐烦的“喂?”一声。

    肖然不耐烦地问:“老秦你是想进黑名单了是吧,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你半夜三更夺命连环call的毛病?”

    秦渡:“……”

    秦渡问:“今晚发生了什么了吗?”

    肖然似乎叹了口气,在那头和一个人说了些什么,过了会儿听筒里传来雨与风的声音——肖然走出了室外。

    “没发生什么吧。”肖然在电话那头道:“至少我没觉得有什么。”

    秦渡说:“许星洲下去吹了个风,回来就不太高兴的样子。”

    肖然茫然道:“我猜是困了?毕竟她看上去作息挺规律的,和我们这种夜猫子不大一样。”

    “……困了才怪,怼我的时候精神得很。总不能有人在她面前胡扯吧?”秦渡烦躁地道:“不可能啊,我身上一个八卦都没有——这都多少年了。”

    肖然:“……”

    肖然想了想道:“话不能这么说,指不定有人说你不近女色,是个基佬呢?毕竟我一直以为你高中会出柜。嘴又毒,又怎么都不谈恋爱……”

    秦渡简直暴怒:“放屁——!”

    秦渡又心虚地问:“……她总不能在意我初中谈过的那俩校花吧?我都不记得她俩的脸了。”

    肖然说:“你觉得她看上去智商很低?”

    秦渡:“……”

    “在意这种十年前黑历史是不可能的,你信我。”肖然又问:“她是怎么和你闹的别扭?”

    秦渡羞耻地道:“……就是跟我旁敲侧击什么深渊不深渊的,又是自己会掉下去啊什么的,听得我心惊肉跳……又拿我不知道他们南区澡堂关门了这件事来怼我,大概是嫌我和她差距太大了……”

    肖然:“……”

    肖然思考了很久,中肯地评价:“我一个肉食系怎么知道草食系小姑娘的想法。不过人家是真的不想嫁豪门吧?”

    “……”

    秦渡沉默了许久,才羞耻地咬着烟:“滚。”

    暴雨倾盆,花瓣顺水流向远方。秦渡狼狈地靠在许星洲的宿舍楼下,不知站了多久,裤腿被雨水溅得透湿。

    听筒那头风夹着雨,肖然打破了沉默,说:“老秦,表白吧。”

    秦渡一傻:“啊?”

    “我让你表白。”肖然平静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就算你今天专门把我叫到那里照看她又怎么样?你堂堂正正的一句‘她是我女朋友’——比十个我都管用。”

    秦渡难以启齿地对着话筒道:“……可是……”

    肖然:“可是什么可是,你还打算让那种女孩子表白?我给你说,你要是干出这种事儿我是真的看不起你。”

    秦渡用鞋尖儿踢了踢地上的水洼,一句话都没说。

    听筒里肖然登时声音高了八度:“老秦你他妈还真有这个打算?!”

    雨声之中,秦渡羞耻道:“……只是想过。”

    “表白我想过挺多次的了,”秦渡叹了口气,不好意思道:“……但是我一直不敢。”

    肖然:“……”

    “她哪哪都好啊。”

    秦渡说。

    那瞬间,仿佛连春天都折了回来,与秦渡在同一个屋檐下淋雨。

    “……她怎么逗都可爱,”秦渡说话时犹如个少年,甚至带着一丝腼腆的笑意:“一笑我就心痒,捉我袖子叫我一声师兄,我连心都能化给她看……”

    那是秦渡在春雨里所能说出的,最温暖的诗。

    “——可是,我怕她拒绝我。”

    他说。

    …

    “我哪里都不差劲,”秦渡对肖然道:“我有钱,长得好,家世相当不错,聪明,无论她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我都可以满足,可是——”

    ——可是,她不吃这一套,秦渡想。

    他对许星洲递出搭讪纸条的时候,他与许星洲重逢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一点。

    那些他引以为傲的、甚至可以所向披靡的外在内在条件,许星洲统统不曾放在眼里,在她的眼里那些东西甚至毫无特殊之处,她看向秦渡的时候,所看重的是另一些东西。

    秦渡必须承认,林邵凡也好、那些普通的男孩,他们每个人,都比自己更适合她,

    肖然在电话里说:“……表白吧。”

    秦渡欲言又止:“……我……”

    电话那头,肖然在雨里,轻声道:“……别操心有的没的,去吧,去表白。”

    秦渡:“……”

    “最简单的方法了,”肖然说:“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了,她怎么会怼你,但是以我接触的她来看。”

    “——你去表白,是最简单的方法了。”

    …

    次日中午。

    许星洲一晚上没睡着,快天亮了才稍微眯了一会儿,结果完美翘掉了第二节课。

    怎么想,秦渡都是没有错,许星洲醒来时,心里空空落落地想。

    只是以许星洲自己的脆弱程度,秦渡是最可怕的暗恋对象罢了。

    ——秦渡这么一个喜新厌旧的人,何况他能表现在外的那点喜欢实在是少得可怜。他初中时给那时的女友三周花了四五万,尚且可以以不走心的理由把人甩了,那这个叫许星洲的姑娘呢?

    许星洲扪心自问可以接受分手,却无法接受这种近乎‘弃若敝履’的行为,哪怕连想想都不能接受。

    ——许星洲已经被丢弃过一次,搭进去的是自己的人生。

    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李青青发来微信,问她:“醒了没有?粥宝,要不要给你带饭?”

    许星洲躺在床上打字:“不了,我不太饿,你们好好吃。”

    她看了看手机,发现秦渡发了一堆信息过来——许星洲无力承受与秦渡以任何方式的沟通,眼眶红红地看了一会儿,把他的消息框删了。

    然后许星洲从床上爬了起来,打起精神,从程雁暖瓶里倒了点儿热水冲了杯咖啡。

    外头早已不再下雨,五一假期将近,程雁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翘了周五的课,打算下午一下课就滚蛋,坐六个小时的动车,与家人团聚。

    许星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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