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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端庄美丽便不说了,印象中那位徐十小姐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孩子,尤其擅长玩猜词,她的猜词功底可说是冠绝洛阳城,直将洛阳好一众文人才子都踩在了脚下,叫洛阳才子们又爱又恨。
毕竟一个如此厉害的女子,况且不论出身长相都没的说,对于这样一个女子很难不爱重,可男人嘛,多数都是要面子的,被一个女子如此连番盖过风头,怎么能不又爱又恨?
这又爱又恨便体现在徐十小姐生前,那些文人才子口中会念叨着徐十小姐女德修的不够云云的,还有这般厉害,那位谢公子怕是吃不消什么的;可徐十小姐逝世后,他们又开始怀念起了徐十小姐,先前游街的那些人中,真情实感为徐十小姐游街的不多,可在这不多的一众人中,那些文人才子可是占了多数的。
人嘛,很多时候都是如此,此一时彼一时,所以,人大多善变,这一点伙计看多了,深以为然。
讲述了一番徐十小姐在海会楼猜词会连番搓了不少人锐气的事情之后,伙计摆了摆手,道:“不过再如何搓锐气,这些人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去杀人,更何况徐十小姐出事时在长安,要么当真为了这点小事千里迢迢去买凶杀人,不然怎么可能对徐十小姐动得了手?”
乔苒认真的听伙计说罢,问伙计道:“这办猜词会的人你可知晓是什么人?”
对于徐十小姐在猜词会上的表现她并没有太过在意,反而是这个所谓的猜词会让人无端生出几分警惕来。
伙计闻言忙摆手道:“乔小姐,明人不说暗话,你这问题便是去问我们东家他怕是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那猜词会是冠了我海会楼的名头不假,可同我海会楼没半点关系,若是硬要说有关系,便是办猜词会的人交了钱财在我们这里办而已。可我海会楼出场子给人办的词会诗会多了去了,远不止猜词会这一个。”
这一点,乔苒来之前自然已经打听过了,她听罢,又问伙计:“虽说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可这办猜词会来交钱的,你们总见过吧!”
“见是见过,就城里元亨钱庄的伙计呗!”伙计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摊手道,“不过乔大人你们去问也是白问,那钱庄的伙计只要给了钱,见不到人却帮忙跑腿的时候多了去了。先时就因此还险些牵扯上了江洋大盗的官司,这办猜词会的人委实大方又喜欢出谜题,我们东家一次难得好奇便问了问,那伙计却道连他们自己也不曾见过这个人,只是收钱办事而已。所以真正见过那人的怕是只有得了猜词会魁首的人了。乔大人若是实在好奇可以去城里问问,城东学馆里有个十多年前牵扯进舞弊案,终身不得再入官场的酒鬼。这猜词会的魁首除了徐十小姐,就是那个酒鬼了,你若对这办猜词会的人感兴趣,大可去问问那个叫方不同的酒鬼,就在城东的学馆里。”
不知是银子起了作用还是张解那杯茶起了作用,这海会楼的伙计十分配合,几乎一股脑儿的就将他们要知道的事情说全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乔苒点头向他道了声谢,而一旁的裴卿卿也早将桌上除了备好的两盆茶粉糕之外的其余点心吃的差不多了,于是乔苒等人起身准备离开。
待那伙计高兴的接过银锭就要往袖中揣时,女孩子却突然叫住了他:“对了,你方才说的是什么钱庄?”
方才那伙计说了好长一通,重点都在方不同那个酒鬼身上,方不同固然重要,不过,她若是没听错,最开始伙计说的那个钱庄的名字是……
“元亨钱庄。”伙计将银锭往袖中揣去,不以为意道,“叫这名字的钱庄多了去了,不过洛阳城里的钱庄是不准重名的,所以只此一家,乔大人只管去找便是了。”
就同阿大包子铺、阿二包子铺这等名字一样,元亨钱庄在钱庄里也是个时常撞名的钱庄名字,没什么特别的。
第717章 信
一个叫元亨钱庄的钱庄当然没什么奇怪的,只是这个不怎么奇怪的钱庄的名字却同京城的一家钱庄重名了,这是巧合还是……乔苒心说着,看向伙计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动。
大抵是看她一动不动的,裴卿卿推了推她,紧张的问道:“乔小姐,怎么了?那个伙计骗人了吗?”
她是不知道那伙计有没有骗人的,不过看乔小姐的反应有些奇怪。
被裴卿卿这般一推回过神来的乔苒朝她笑了笑,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骗人,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她在想元亨钱庄的事情,想伙计提及的那个被牵扯进舞弊案终生不得再入考场的酒鬼考生的事情。
既然知道了城东学馆里酒鬼考生的事情,自然是要去会一会那个叫方不同的酒鬼了。
同张解和裴卿卿走出海会楼,乔苒脚下却再次一顿,转而回头看向海会楼。
先前同他们说话的伙计此时正在海会楼门口揽客,喜笑吟吟的迎着客人。
裴卿卿拎着手里的茶粉糕,晃着小脑袋看看乔苒又看了看张解,待到她忍不住又想开口时,那厢原先停下脚步的乔苒却已经挪动了脚步向前走了,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而是同他们一道往城东学馆走去。
洛阳城一共也不过几个学馆,城东学馆也算是数得上名号的存在,路上随意抓着路人问一问,十个有七八个是知道这城东学馆的。
是以,三人很快便在路人的指引下到了城东学馆,学馆的门房一听他们要找方不同,当即往堂中指了指,道:“眼下是上课的时辰,这等时候除了我这个半只脚跨进棺材板的老头子,也只那个酒鬼闲着会在大堂里呆着了。人就在里头,身上酒气熏天,旁边全是酒罐子的就是方不同。”
乔苒点了点头,向门房道了声谢,而后快步向堂中走去。
城东学馆并不大,不过走了数十步,远远的便看到了瘫在椅子上打瞌睡,脚下倒了一堆酒罐子的邋遢男人。
裴卿卿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突然没来由的一跳,认真的感受了片刻之后,她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还好,有气儿,还活着。”
这句自言自语的嘀咕声说罢,她自己也是不由一愣,委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等话来。
什么叫有气儿还活着?这话说的好似那酒鬼会发生什么事一般。
她挠了挠头,有些不解,本能的抬头看了眼乔苒,见身旁的乔苒没有什么反应,便暂且略过这一茬,跟在她的身后走进了堂中。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那瘫在椅子上半醉半醒的男人打了个酒嗝,睁开有些许迷糊的眼睛向她看来。
见是几张没见过的生面孔,那男人似是被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原本有些迷蒙的眼神顿时清亮了不少。他拢了拢自己的衣裳,见自己身上的穿着别无异样之后,才松了口气,小声嘟囔了一句“还好,清白还在”。
清白还在?裴卿卿小脸皱了皱,认真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撇去他邋遢的外表不谈,就算收拾干净了,也不过是个生的模样清秀的普通人而言,唐中元因着比他年轻些都要比他好看,他有什么可担心自己清白的。
男人当然无法猜到裴卿卿心中所想,毕竟寻常那么大的孩子可没有那么聪明的。嘟囔完了那一句之后,他才看向乔苒,正色道:“身为女子,看到陌生男人在睡觉,不要随意乱闯啊!没听说过非礼勿视这四个字吗?”
“这是学馆的大堂,又不是自个儿的屋子。”裴卿卿轻哼了一声,反驳道,而后反手指向大开的大门,道,“门开的那么大,谁看不到啊!”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男人哼了一声,看向乔苒,“干嘛?来找我的么?我告诉你,我方不同此生没有娶妻的打算,不管生的是美是丑都不及美酒一碗,你若是没什么事便走吧!”
乔苒盯着他看了片刻,忽地出声道:“方不同,一个海会楼的跑堂伙计都猜得到我的身份,你应当不会猜不到吧!”
裴卿卿几声带着长安地方口音的话已经说出来了,诚如那伙计所说的,要猜到他们一行人来自长安并不难。再加上无缘无故会来寻一个学馆的酒鬼的,定然事出有因。
如此的话,长安大理寺新来的女官这个可能性就变得极大了。当然最让她预感到方不同已经猜出她身份的还是方不同本人的态度,只是要确定这一切还是要亲口问一问方不同才是。
果然,这话一出,那男人便冷哼了一声,斜了她一眼,不以为意:“猜到你是京城大理寺来的又怎么样?毕竟日常闲着无事会来寻我的除了讨账的酒馆伙计之外也没有旁人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您这样的人来找我多半就是为了徐家那位十小姐的事了。”
听他如此说来,乔苒笑道:“能在猜词会上夺魁的必然是个聪明人,看样子,你在猜词会上夺魁不是靠运气,而是靠了几分真本事的。”
猜词虽然只是游乐之事,可若不是足够机敏聪慧的话,也是玩不下去的。
听她说到这里,那方不同冷笑了一声,胡子茬啦的看着她道:“我说这位呃……我记得你姓乔是吧!乔大人,话已至此,不如开门见山,你找我多半是想找出那个办猜词会的人吧。可惜要叫你失望了,我没见过那位,实在帮不了你。”
没想到这话一出,女孩子脸上不见半点意外之色,她点了点头,对他道:“我知道。你如今还在这里,那便应当没有如徐十小姐那样承了他的好意,得了他的帮助。”
这回答委实有些出乎方不同的意料之外了,他脸上突然多出了几分兴致,他问女孩子:“此话怎讲?”
乔苒看着面前虽然邋里邋遢眼神却十分清亮的方不同,道:“他既在你和徐十小姐之后便停办了猜词会,要么是目的已经达到了,要么是试探已经得到结果了。而他对付徐十小姐的法子,是直戳人心底的执念。徐十小姐天生心悸的事情整个洛阳城都是知晓的,再加上她日子过得顺遂和乐,越是这样的人生,越是期望长命百岁,所以徐十小姐的执念是治好心悸这一点稍一推测便能推想到。那么同样作为猜词会魁首的你心里会是什么执念,其实也不难猜。”
一个如此聪明的人,就算未必能考中状元,考中进士入官场应当不是问题。方不同如今三四十岁的模样,十年前正是意气奋发之时,却突然牵连进了舞弊案,被勒令终生不得再入考场,这对于一个有才华却无法施展的人来说可是真正的当头一棒。
他如今这幅醉鬼的样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我想他一定是引诱你帮他办事,条件是让你能够再入考场,是也不是?”乔苒问他。
方不同听到这里,几乎想也未想,便点头承认了,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嘲讽:“连心悸这等胎里带来的毛病都能治好,更何况我一个只要权势足够大便能解决的舞弊案呢!”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女孩子理所当然的问了下去。
为什么不同意?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自己了。他浑浑噩噩十年,突然有人告诉他可以帮他再入官场,初初听闻自然是狂喜的,他只要一日还是个酒鬼,便一日不曾从十年前舞弊案中挣脱出来。
乍一听闻的瞬间,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同意,只可惜对方大概太过谨慎,又或者自信他不会拒绝,竟给了他几日好好考虑,他一连想了数日,想法也渐渐改变,从原本的同意改为审视,最后变成了拒绝。
“能够左右舞弊案,就算不是他本人,也必然有旁人能够同权势极大的人物搭上关系。”方不同坐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无意间勾到了脚边的酒罐子,酒罐倒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似这等人物既然助了我,那必然是要报酬的。是不相信这天底下有平白无故帮人的许诺的事情的,难道还能是佛祖无偿普度众生不成?不过一个游乐般的猜词会的魁首,对方竟肯下这么大的工夫来助我?”说到这里,方不同不由再次发出了一声冷笑,前一刻还清亮的眼神里覆上了一层阴霾,“我讨厌来路不正的东西,当年若非那些来路不正的人,我也不会无端受牵连蹉跎至今。”
因着才知道方不同这个人,是以乔苒还不知道方不同牵扯进的舞弊案,不过这案子应当不是什么在长安城掀起风浪的大案,还未走到入长安省试这一步,或许只是地方的乡试,是以,在大理寺库房并没有什么记录。
毕竟,舞弊虽然不容小觑,可乡试以下却仍是地方的案子。
不过若是情形严重,牵连进舞弊大案的考生是要进大牢的,这方不同并未进去,可见情形并不算严重。
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也只是被人牵连了而已。
只是再如何无辜被牵连,既然上头已经下了令不准入场,那便不再是地方官员一句话的事了,